梁栋忍着疼,用酒洗了脸上的伤口,这疼痛让他几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
梁栋在这几天里,几乎都是茫然的躺在沙滩上,呆呆的看着日升月落,仿佛一切都不再关他的事。是啊,还有什么事呢?反正烤好的面团还够吃上几天的。
有一只梁栋不认识的海鸟飞来,声音古怪的叫了几声。
梁栋偏过了点头去看那只鸟,他看天看的太久了,想看点别的东西。
海鸟不知道有人在看着它,它自顾自的叼起一块石头扔进了大海。
精卫——!精卫填海——!
梁栋在心里像闪电一般的滑过这个念头,是的——那海鸟肯定是精卫。然后——梁栋又想到了汪精卫,那个大汉奸!再后来,梁栋的思想就混乱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梁栋却觉得胸膛里有一团火在烧!二十几年的教育,无数的光辉形象忽然都在梁栋的心里复活了。在原来的世界里,梁栋早就已经不再为那些故事感动,但当梁栋处于现在几乎山穷水尽的境地之中——他才发现,原来那些故事,那些人物,那些理想都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血脉之中。
梁栋觉得自己不能再躺在沙滩上。
一定要做点什么——对,一定要做点什么,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梁栋暗暗的下了决心!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
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
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梁栋心里忽然闪过了著名的七律·长征,相对于雪山草地,这算什么呢?人只要努力,有什么做不到呢?梁栋恶狠狠对自己骂了一句:“你小子才遇见点什么?瞧你小子的熊样!”
这样骂过之后,梁栋又爬起来了。
这一次,梁栋决定建造一只船离开这里。
以前没有建过船——但这里有的是木料。
以前没有划过船——但我可以练!
梁栋在来到这个海岛上第一次觉得有了希望。
有了希望就会有动力,梁栋的第一件事是去学习开枪——有了枪,就可以保护自己——虽然在海上有枪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梁栋却再也不想面对命运没有一点抵抗能力了。
花了大概有十天,和满满一桶的火yao,梁栋终于可以熟练的使用火枪打下空中飞翔的海鸟!
梁栋笑了,然后,他就拿起了木匠的锯子,准备开始做船。
在这之前,梁栋先用锯子锯开了船长室的桌子——他的好奇心已经耐不住了。在那张桌子里,他发现了大量的宝石首饰、航海日志、航海图、罗盘、六分仪、怀表、一些包装精美的糖果、一盒漂亮的香皂、几瓶高档香水(瓶子十分高档)还有一份装在相当漂亮的盒子里的文件,旁边还很有几本英文书,只不过梁栋不大在意就是了。除此之外,还有一只异常精美的镶金小火枪,这是一只有转轮的火枪,可以同时装进三份火yao和枪子,然后轮流发射,梁栋自发现以后就非常喜欢,一直带在了身上。
随后,梁栋开始用锯子锯断船的主桅杆,在他看来,那上面的帆布和木材以后一定会有用。虽然他不知道是哪里有用。
这样大概过了一、两个月,梁栋已经不能再准确的判断时间了。虽然他有一堆表,但他却从来没有兴趣去看上一眼。
事实上,梁栋弄得并不算顺手,他确实拆出了许多木板,也用钉子胡乱的钉成过一些东西,但就是他自己也清楚的知道——这玩艺根本下不了海。唯一的成绩是他终于弄成了一个棚子——嗯,一个其实挺简陋的棚子。用几块木板做支柱——上面搭上帆布,下面用木板铺了地面,再铺上帆布——虽然不算好,但总算也是一个成绩。
如果事情不产生变化,梁栋肯定是要死在这个荒岛上的(而且肯定不是好死,死亡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但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对梁栋非常的眷顾,这一天梁栋发现海面上似乎有些不同。因为经验不足,梁栋很长时间都不能断定那些那些看起来不大的黑点是什么东西——后来他终于想到了他还有望远镜,当他从望远镜里看过去的时候——他发现那些黑点其实是船只!
梁栋欢喜的几乎晕过去——可以说任何人类的语言都不足以道出梁栋此时的心情。在船到达前的几个小时里,梁栋用了各种各样的语言感谢了一切他想的到的东西——包括那只早已经到了他肚子里很久的大海龟!
黄昌奇坐在小艇上颇为好奇的观察着搁浅在岸上的西洋舰船,顺口问旁边的捕盗(船长)于定六:“捕盗可曾见过船只似这般搁浅的?”
于定六三十五六岁的年纪,多年的海上生涯让他的眼睛总是眯着,似乎没什么精神。但是他声音的中气却很足:“没有!以前倒也有见过船搁浅在滩上的,但搁浅的这般远的,卑职却想不到是多大的海浪才可以把这样大的一艘冲到这样的地方来!”
黄昌奇“唔”了一声,就不再答话。他这一趟出海,是奉了新近起复的泉州巡海道蔡善继之命,专程招降郑芝龙兄弟的。这次福建巡抚朱钦相特地简拨了原泉州知府蔡善继为泉州巡海道,就是因为蔡善继泉州任职时与郑氏父子颇有旧恩。而蔡公之所以选择自己,则是因为蔡公在泉州任知府时,自己曾在泉州任礼房,与当时任库吏的郑芝龙之父郑士表有同僚之义——与郑芝龙兄弟也十分相熟——只不过那时候郑芝龙也还不过就是一个缠着自己要糖吃的小孩!托天之幸,这次招抚相当顺手,郑芝龙表示愿降——只是表示还需要时间整顿队伍,这也是人之常情。
公事已了,自然应该回程。黄昌奇自觉这一次差事办的漂亮,可比得上是凯歌高奏,得胜还朝。哪知回程之中,水手远远的望见有烟,进而发现原是有船只搁浅,于是一层层报了上来。不该自己动了恻隐之心,非要亲自前来搭救落难之人。谁知此时倒像是烧香引了鬼来,这船居然是西洋蛮夷的船形,想那些西夷人物哪一个不是无君无父的生番蛮人?与他们打交道焉能有什么好处?再说此船搁浅的如此怪异,焉知不是这班红毛夷人得罪了海神,所以才落的这般惨法?——虽然黄昌奇与一般吏目不同,是进过学的生员,也就是俗称的秀才了,但是海边的人哪有不敬海神的?一时间他忍不住胡思乱想,很是恨不得就此掉头,将这小艇驶回大船才好。
一旁的捕盗于定六却理会不到黄昌奇的想法,仔细的观察了一阵,忽然大声的叫了起来:“真是怪事,那人衣服好像是西洋样式,不过人却像我中华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