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算什么,最惨的是夜里还要在草屋那看守材料,生怕有人会在三更半夜趁着风雪来偷东西,木床上又未留被褥,直冻得他四肢麻木,甚至都有些不听使唤。
也是上天见怜,话说这王员外到六十有余也未曾产子,只生得两个女儿。
大女儿王娇年方二十八,虽生得难看不曾嫁人,为人处事却极为成熟稳重,替王员外管理着一半的家业,王员外对她也是极为放心。
还有一个二女儿叫王小蝶,年方刚好二十一,与马俊(马俊)同岁,较之他的姐姐实有沉鱼落燕,闭月羞花之容,清秀无比。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皆精,刺绣做衣,件件皆能。
端的是大家闺秀,足以羡煞旁人!
一日,大女儿王娇从集市采购回来,见到马俊倚在草屋门口瑟瑟发抖,不禁心中暗想:好一条汉子!如此寒天,我穿了这么多棉衣才敢到街上走动,此人竟只穿一件如此单薄的衣服也敢立于风雪之下,真是可敬!待我取一件衣服给他,好让他暖和些。”
想完,便从采购的一些衣物中挑出一件普通的皮袄子,往他面前一丢,叫道:“你是叫马俊吧,这件袄子你拿去穿了吧,也好抵挡一下严寒。”
马俊本不想要别人的施舍,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冷得要死,再这样下去怕是捱不到明年春天,况且人家又是一翻好意,自己又何必拒绝呢?
所以勉强站起来拱手为礼道:“谢谢大小姐赏赐!”
便赶紧拿了皮袄穿在身上,回到草屋里找了些枯草铺在木床上然后躺下便睡。
马俊正慢慢熬日子,一直熬到正月初二,奶妈阮大娘带了几名丫鬟上楼来。
小蝶小姐说:“奶娘这些日子外面风雪大,躲在屋子里实是闷得发慌,不如你陪我去外面走走,也好看看那佛堂造得怎么样了?”
阮大娘笑着说:“往日定是不行,今日可去得。员外和大小姐都出去办事了,家中只有主母,想来他就是知道了,也会随小姐意的。”
“嗯,奶娘说的是,娘亲最是疼我了,他会同意的。”
“那好,我们走吧。”
二人走下楼来行到马俊住的草屋边,看着已有一半完工的大佛堂小蝶说:“这佛堂造得真是不错,刘师傅端得是有本事之人!”
二人看了一会,奶娘说:“小姐,也没什么好看的了,这里除了雪还是雪,我们不如回去吧。”
二人正待回去,忽然听到草屋里传来一声惨叫,叫声极为凄惨,吓得阮大娘魂不附体,忙拖了小蝶小姐转身就走,哪知小蝶小姐却站住了不走道:“声音是从那草屋里发出的,里面肯定有人遇到了危险,我们难道不进去看看吗?”
“哎,闲事莫管,老爷他们快回来了,里面住的是看守材料的马俊,身体好着呢,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
“不,刚才的叫声很大,我听得很清楚,他一定有事,奶妈!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她一下子也不知道哪里来得大力,竟拖着奶妈就走,一进草屋吓了一跳。
只见马俊在木床上不断翻腾,口吐白沫,原本俊朗的脸上被冻得青一块紫一块,看了叫人心疼!
“不好!此人‘冻癫’了!”
阮大娘惊叫起来。
“现在怎么办奶娘?”
奶妈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红色大衣说:“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
“我?”
小蝶小姐脸一红。
“对,你身上这件火狐百炙衣是沙漠火狐的皮毛所制,有去寒之功,你若愿意把他脱下来给此人穿上,他倒还有一线生机。”
小蝶把外衣卸下给马俊穿上,退到一边说:“他还能活吗?”
“能不能活要看他的造化,能捱过今夜就没事,要是捱不过今夜可就难说了。”阮大娘似乎想到了什么忙说:“小姐,据我算来,老爷他们就快回来了,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否则都会没命的!”
“可他……”
“别管他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不会随便收他性命的。再不走,恐怕老爷回来会要了你我的命。王家祖训,女儿未出阁前是不准亲近外家男子的,快走吧小姐!”
……
有了这件火狐百炙衣,马俊便一直睡去,直睡到中午时分才悠悠醒来。
当发现自己身上凭空多出一件红色大衣时,心里只想着:这衣服哪里来的?莫非是上天看孤王冻不过,特赐予孤王穿的。算了,既然是上天好意,我又怎么好拒绝,待我拜谢天地!”
马俊兀自以为是上天给他的衣服,也没怀疑,便利落地把火狐百炙衣穿在里面,怕太惹眼,又把那皮袄子拿来盖在外面,这才敢出去走动。
哪里知道刚踏出草屋几步,正迎着王员外办事回来,突然看见马俊皮袄子的一角落出一块十分熟悉的红色,当下便断定是自家之物,而且还相当贵重,不觉怒发冲冠,暴跳如雷。
嘴上虽还没说,心里却早已炸开了锅:可恼啊可恼!那年我去漠北做生意,在一个沙漠小镇上用高价买了三件火狐百炙衣,这三件衣服可是宝中之宝,冬天穿在身上,温暖无比。买回后,我把三件衣服分别给了自己夫人一件,大女儿王娇一件还有一件给了我最疼爱的二女儿王小蝶,除了这三件世上怕再没有第四件了,因为火狐极为稀罕,更何况是在南方。
一看这看守材料的马俊就是个穷酸小子,他怎么会有这种贵重衣服,分明就是我家之物。
看他也不是愚笨之人,如果是偷来的他怎么敢穿在身上到处招摇呢?想必是家中门风不正,到底是夫人越轨还是两个女儿怀春,待我回家一查便有分晓。
王员外暂时不敢发作,怕让外人知道败坏了门风,决定先把事情查清楚,再来找马俊算帐不迟。
于是甩开袖子,怒气冲冲地跑回家,夫人见了忙问,“今日怎么了,一回来就板着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