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32414000000011

第11章

道光二十七年丁未(公元一八四七年)

30正月元旦,循例拜牌,文武各庙行香,本府文武同寅各衙门敬节。元宵节近,备春酒请同寅及绅衿,席间有绅士谈及麦秋尚远,何以救济灾民。既定征六,上无赈矣。如劝捐助赈,是殷户既勉力以输将,又竭财以捐赈,更恐事有难行。余告之曰:明言捐赈,非惟事有难行,且恐四乡愚民无知,既不肯完纳上忙,又求给赈者日多,吾愿诸君常存救荒之心,无居救荒之名。旧腊曾见城南潘宅尚有连年余积谷子,由潘姓推之,未必遂无积谷之家也。但使积谷者随时平价,勿拘升斗斛担,就近零卖于邻里之穷民,则穷民自可生活,又何至聚众而索食于大家。即有贫苦无依,就食于邻里,而一贫至此,究属无多。且吾闻严州之人,久虑府城下手空虚,常议集赀鸠工培高下手,以配合府风水。风水之说,虽难尽信,而果以扶持地脉之资,为赈恤灾荒之助,岂不两有裨益乎?皆曰:培城下手,严州人久有此心,但恐功未易集,是以迟疑莫举,且皆出自严州人之口,从未经父母官为之提倡也。余曰:徒凭风水,吾亦未敢劝地方大兴土木,今以工代赈,是藉风水而阴济贫民,阴济贫民,即暗保富室,奈何不乐为之提倡也?于是严州绅衿,分任其事,而培高下手之工遂兴,严州之荒穷因是而遂济。余初到严州时,本府郭松泉──山西人,由进士分部,放台州知府,再改严州,拘谨人也,──因办清查不肯通融,先不见好于属员,后不见好于上宪,因而告病回籍。新委署严州方本府初到任,出示晓谕,明言保富必先安贫,由是贫民纷纷将扰富户。余谓本府曰:居今日而欲行惠民之政,但可存于心,不可形诸口,况可施之文牍乎?严地苦瘠,十室九空,不贫之民有几也。第不明言其贫,则亦相安于贫耳,若必历历数之曰:某非贫,某非贫,当分富以润贫,必致嚣然不靖矣。况朝廷日事催科,以天家之富,尚不能因年荒而济贫,而谓严州区区温饱之家,其能赈旱荒之饥民乎。现在合郡绅衿,借兴工以敛资,即隐寓周恤穷民之意。盖出资者即富室,做工者即贫民也。贫富浑忘于无形,地方自相安于无事矣。其后本府亲与幕友细商,其幕友亦劝之曰:建德县只到任数月,已得合郡之民心,东家岂能拂民心而为政乎。

31二月府试,严属教官皆至郡送考。有分水知县来郡,泊座船于河下,旁有头厅船一只,乃妓船也,分水县日游其船,将先人遗下紫貂套改作女衣,送于妓家。应试童生莫不争游其船,妓船苦其烦扰,乃请分水县将签筒、笔架、刑杖安置船舱,差役守住头厅,童生见之,始不敢轻上其船。后有狡滑童生谓同游者曰:此岂县官刑杖可以吓人之地乎。集多人硬入其船。适分水县先在船中,其家丁仍以官势呼喝应试童生,并喊差役拿人。时考童蚁集,岂官势所能哄喝,但见刑杖、笔架、签筒纷纷掷入水中。分水县由船后逃过他舟,乌合之徒尾追逐之,其家丁趋入一室,乃坐府家丁住宅。──平时各县至郡,多在此宅假作公馆,适有桐庐县钱谷朋友来郡,算结交代,先住宅中。──分水县家丁疑其主人逃至于此,考童追入不见,疑躲在楼上,蜂拥登楼,钱谷朋友正在楼上蒙面而睡,考童疑分水县躲在被中,揭被拖出,共殴之。久之见被殴者须发半白,惊曰:分水县无须,误殴他人。乃弃之如鸟兽散。分水县自船后逃出,先至府署,向本府哭诉考童闹事,殴辱官长,求本府饬教官,传廪保,查滋事考童,先除考名,再议罪名。余谓本府曰:六县考生皆集郡城,今查滋事之人,从何查起;且自称殴辱官长,官长究在何处。被殴行凶,究因何事。本府踌躇久之,以为不加惩治,恐民风士习愈益败坏。余曰:欲存官体,亦须官话上可说得去。且送考乃学官事,何必知县进郡;即至郡矣,又何可以县官之威而作于名妓之船上。本府不语。分水县遂连夜回署。各县教官皆至余署谢曰:幸为余等解一难事也。自是送考教官常来余署谈话。

32一日各教官皆至,忽有城南对河一人,在署外叫喊云:有人在我家图赖。余随往勘,路问是人因何至尔家图赖。答以邻居年荒,偶窃粮食,小人妻子寻见,责其还原,彼已食罄,因而口角,今不知被何人唆使,乃寻至小人家中图赖。及余至其家,图赖之人已不见。其妻乃言:闻太爷至,即先逃去。余仍回县。各教官无事,闲眺河边人俟余,余亦同立河边闲眺,又闻喊救人复至云:其人仍在门前图赖,并大言,太爷未必能常至。余再往。其人见余至,乃走入塘中。余着人谕之曰:尔之图赖,不过谓贼名难当耳,今我至此,何不上岸自辨其诬。若不自诉,虽死亦是畏罪自尽也,不且白死而又居贼名乎。其人闻之,立即登岸,来跪余前,衣上滴水,哭诉曰:粮食乃小人向伊家借的,后忽要小人还原,并说小人是贼,小人是以不甘。余曰:借必有还,尔愿还否?答曰:小人安能不还。小人先约秋成,复因他逼,再约麦熟。余谓喊救者曰:彼约还尔,固非贼也,今来图赖,盖情急耳。尔家不可于荒春索他还原。因问投水者曰:尔家尚有粮乎?答曰:无矣。余问何以度日。曰:太爷现起城外工程,小人将藉以糊口,挨至麦熟,可望不死矣。余嘱之曰:明日我在工上待尔,尔今归家,换去湿衣,明日早来。余回至河上,各县教官犹在,笑曰:有事化为无事矣。闻喊而往,人或有之,既归复去,人必不为也。内有一教官曰:我等不肯做知县,以知县之难也;今知县必勤劳如此,我等更不敢做矣。时教官中有进士,即用大挑一等呈请改教者,故云。

33北乡临河,有营汛把总何姓,其族人于汛旁开漕坊杂货铺,尚殷实,把总藉荒强借,不遂所欲,唆汛兵行凶,将铺面捣毁。其族人赴县喊禀,把总亦将其父做伤,抬至县署求验。余因店主所控情节颇重,恐乡民借荒生事,随即往勘。遇抬伤者于途,其抬夫私相谓曰:若太爷看明其店情形,伤亦不必求验矣。余为若弗闻也者。及亲至店中,捣毁属实。伤者亦至,不用夫抬,只有人扶之以入,虽以布包头,亦不求余验伤。余谓店主曰:捣毁时,此人当面乎?答曰:乃其子率汛兵捣毁,彼不在场也。抢去店中货物乎?曰:亦未抢去,不过因借贷未遂,即将上店捣毁。把总之父犹欲致辨,余告之曰:尔不当场,一切须问尔子。随嘱在旁汛兵曰:尔等在营,当不需我差传,即随尔副爷同到县中,与店主一质,事立明矣。余回署,行文营中,传把总汛兵听审。营官犹着人持帖至署,求余缓审。余厉声谓来人曰:年荒人易滋事,四乡如有不靖,尚仗营****相弹压;今营官、汛兵持横捣毁,设四乡闻风效尤,营官能当此咎乎?速去告尔营官,不赴县审,我即通详。持帖者归,营官随即亲来,恳余曰:已经亲勘,一切细情,亦难瞒隐,但一经赴审,营中何以当此处分。余告之曰:营中不听审,不足以折人心,要我不审,我亦不肯为难。须要速了此案,莫使四乡效尤。幸原告店主系何把总同姓,速着把总回家自认不是,挽出本姓向店主说好,赔偿捣毁货物。店主肯允,即请族中数人赴县,公具息呈,庶几把总之横稍折,四乡之人心亦平。营官回署,即着把总下乡挽族人向店主说好,皆依余言。两日,即具息呈了案,自是四乡从此安静。事后余谓把总曰:尔虽武弁,亦一官也,族中有人作官,尚当自保族内,岂可自凌族人乎?以后当以为戒。

34余于署内无事时,常步至城外工所,与绅董商议工程。旧有八角亭──盖昔人所以培补下手者也,──亭久倾圮,议再新修。亭后再堆土山,以石环之,另建关门。山上又立关帝庙,居中如印式。庙后又建文昌宫,责成南乡董事。其八角亭、土山、关庙工程,则责成城内及三乡董事也。其或乡人争讼,余先断结于有力之家,再劝出资助工,故工资既无虞缺乏,而荒春亦不觉易度也。于是共议开征。合县绅衿谓捕厅曰:我县地丁,每两征民间制钱二千四百文,近年银价太高,加以解库平色各费,官无平余,前任每欲一两加收二、三百文而合邑不许者,以官与民情不相通也。今邑侯每事俱体恤民隐,四乡无不知之,而听其为吾邑受累,吾邑之民心不安,若开征之日,每两定加二、三百文,固合邑所同愿也,盍为我等婉陈之。捕厅遂将绅衿之言,一一告余,余曰:然。诸君美意余心甚感,但征收既加,日后能减乎?吾愿受赔累之实,断不任加征之名,为我谢诸君。捕厅曰:堂翁即甘受赔累,亦不能赔累如许之多。余曰:但使我有赔累,百姓共知,必不忍因我一时之累,使百姓受日后之累也。捕厅出告绅衿,绅衿踌躇曰:然则如之何而后可也?昔日原有买补,县中稍可滋润,去岁旱荒,邑侯既不肯行矣,闻邑侯五旬生辰,即在本月,我等合邑商之,聊尽心耳,亦不必先期而告之,待对轴皆成,联寿仪同送之,想邑侯亦无他说。至余五十生日,随礼送来,竟近千金,盖出自集腋成裘,虽穷乡僻处,皆愿资助。

35南乡监生邓姓,温饱家也,近宅有竹山,夜被人窃去竹子数十株。监生次日跟踪寻之,入远山,得之茅屋旁阴沟内,──乃寿昌穷民在此种山,其父开豆腐店,其子夜行窃。──邓氏凭保搜获,其父羞认赔赃,出钱十余千,发一手票,监生受之──此亦乡人爱小便宜也。──归家,又虑行窃者穷,钱难到手,次日即执票往索。其父曰:圈中母猪已养猪子,俟卖猪子,方可还钱。──此又实情也。监生恨其子行窃,逼索之,入圈拘执母猪。行窃子兄弟两人──起意窃竹,乃其弟也,──兄以监生执猪,亦怨其弟。其父闻之愈羞忿,饮卤自尽。监生拘执母猪尚未出圈,其媳奔喊父已死,监生乃释猪欲走。其兄事急智生,遂宣诬贼逼命,令其弟拽住监生不放归,己乃赴县喊寃。余随往验,至行窃之家,其兄白衣披麻,执香以迎,其弟守死者而泣,其媳亦自旁而泣。死者侧卧,旁有饭碗剩卤半盏。余命其子备棺收敛。子泣曰:小人之父,是邓监生逼死,要邓姓备好棺。余曰:此乃尔家,他人安能备棺在此。且尸经官验,只须地保掩埋,吾命地保埋之可也。其子乃言:小人之父,亦曾备有一棺。仵作验毕,实属服卤身死,入棺收敛。余问:邓监生何以来尔家威逼?谓因诬贼。邓姓现在何处?答曰:现在吾家。余乃唤监生至,诘其何以至人家诬逼。监生乃将失竹、寻竹、见竹、赔竹,历历言之,并引余至宅旁阴沟内,指竹杪示余。其竹身尚以土埋好也。勘毕,带邓姓回署。监生跪请曰:已知罪矣。但由此赴县,路旁亲友最多,请太爷加恩,勿遂以炼锁领,我愿同去。余曰:只须同去,何必锁领。即在轿前随行。回署谓监生曰:尔本温饱之家,寻遇窃物,不先报官,已自错矣,而又爱此小利,以致遭此命案,即不偿命,亦必退财。越日,死者两子至县团供。余问:尔父之死,尔知之乎?答曰:不知。何以见邓姓威逼?答曰:邓姓抢猪时,小的妻子闻父尚大骂,久之不闻,乃见服卤而死,奔告小的邓姓抢猪,尚未走远,明是邓姓逼死。余又问曰:尔父大骂何人?答曰:小的妻子,闻父骂小畜牲,何以做出此事?余又曰:发票时,尔父知之乎?答曰:是父命发的,待卖小猪还钱。余又曰:窃竹是尔弟主意乎?答曰:既认还钱,何以又抢吾猪,非威逼云何?余示之曰:尔愚民不知律法,家有读书明理者乎?答曰:家有读书人,住寿昌县。余曰:寿昌县尚不算远,尔去问之,再来听吾判断。越二日,寿昌县一生一监来,代苦主伸寃。余以其为外县生监也,邀入花厅,坐而与言,谓之曰:死者固属可悯,然其子已先不是也,与二位是何辈分?答曰:死者乃伯叔辈,其子乃弟兄辈。余告之曰:死者先愿出票还钱,是欲掩其子之名也;临终犹骂何以做出此事,是自恨其子之不肖也。邓姓之抢猪原有不应,但欲治其罪,必究起事根由,恐邓氏之罪倒轻,尔家之罪更重也。生员无言,监生犹哓哓不休,谓:人命总宜重究,即执票索钱,亦不宜强抢,以逼成人命。余固知监生思索邓姓之钱也,示之曰:尔家兄弟不肖如此,已致其父于死,尚忍得父命之钱以安其家乎?其子且不忍得之,而谓他人其敢乎?尔二人其出而熟思之,好教尔家兄弟易供,方可结案。次日,坐堂问供。其生、监远立而望之,死者之子请余治邓姓罪,余怒曰:本恤尔父无辜而死,再加尔极刑,亦觉太惨;恐尔等不知罪名,故嘱尔问家内读书之人,岂知读书人亦不明理并不知律乎?余定两造之罪矣:邓姓革去监生──罪无可加也;尔父因子不肖,愧忿自死,子宜何罪?随呼差役,将死者之子锁脚镣,并提监牌收禁,因告之曰:邓姓之罪已定,尔罪再不能免矣。生、监望之失色,使生员上堂跪余案前,求曰:愚蠢无知,尚祈父台矜悯死者,超恕生者。余曰:求我超生,须尔自改供,将从前一切窃案抢案尽行抹去,只言尔父贫苦自尽。邓氏票钱免索,当堂销毁票据,再给尔父安埋斋醮八十千,各具结完案。但尔兄弟日后再不自立,王法即逃,难免冥诛矣。生员允诺,案遂结。

36南乡蒋姓报一命案云:油房一人自缢身死。余往视,死者已在地下。余问何处缢死。指上面横梁。问死者何人。答:对河五里。何以死在此处。对曰:不知。死者家有何人,平日如何生理。答以家有一母,一妻,一兄;外有一江西人,住伊屋内卖豆腐,贫乏难自存也。余问:尔店何以无人见其自缢。答以春荒店尚未开,惟器用柴草贮内,俟麦熟开张。余问:死者与尔家有借贷及口角乎?答曰:并无口角借贷;惟江西人卖豆腐,或常往来油坊门外,即坊内所存柴草常被窃去,工人等临河骂之,亦未曾骂及窃者为谁。余曰:死者既有兄,亦当唤其兄来,跟同收敛。着差传其兄至,问其弟何自缢于此。答曰:不知。问:有棺木收敛乎?答曰:家贫如洗,安有棺木。余乃命店主备棺收之。余命取梯至,自往梁上视之,尘封如故,余疑人非在此缢死,谓其兄曰:我欲往尔家视之。答曰:小人穷家,太爷何必往视?余曰:正为尔穷。至其家,见死者之母,年约六十以上;死者之妻,年约三十以上;外一江西人,年约四十以上。真室如悬罄,炊烟常断。后至一室──即江西人所居也,──碎草铺地,中有一梁。余梯视之,梁中有尘断处,如索解状。余曰:缢处任是矣!江西人大惊,余即命差带回。至署,问:何以往在此屋?答曰:小人无本租店,故藉彼屋以卖豆腐。余每于问供时,常随坐随起以观人神色。忽见其领后衣上有血痕,余犹意其背有疮伤,余命解衣视之,更惊恐。余见衣外面有血,里面无之,指问血从何来?叹曰:太爷问事,皆有神助,小人只好直供矣。小人住屋梁中,果其缢死处也。因前与其兄偷窃油坊内柴草,不只一次,油房骂我等亦不只一次,并言要送我等到官究治。小人与其兄商量,油房可恨,必思用一法以害之,不意彼竟寻此短见也。彼既死后,小人与其妻及兄商之,遂将死尸背至油房,小人领后衣上血痕,乃死者流出鼻血也。余观梁上尘断,而知其移尸,见领上血痕,而疑其为移尸之人,验以所供,若合符节。曾子曰:「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此等穷民,岂不可矜也哉?余将江西人递解回籍,并将本案究出实情告知南乡绅士。绅士劝油坊主人,稍给钱文以养死者妻母,其兄具因贫自缢结状以完案云。

37建德民间田产,皆有鱼鳞细册核对,又亲至争所,与乡愚讲明,其讼无不立解。惟山场无鱼鳞细册,故争山案情较争田难断。然苟心无所倚,亦不虞其难断也。西乡有甲乙两家,为争山涉讼。余亲往踏勘,甲坟在山脚,前临小溪,后有高山,坟旁荫木已合围矣。有王姓生员接余,余笑曰:尔非两造,亦来接我,两造有请尔来者乎?答曰:非也;老师亲到我乡,门生理应迎接。【生乃余旧腊县考所取士,此时已经入泮。】余因问曰:此处坟山历年已久,何以今日突然兴讼?答曰:甲乙两造,本属近邻,因谈及风水,乙问甲:贵祖葬于此山,因何得来?甲言:敝族亦无契据,不知此山何时得来。但家谱载明坟冢及祖人死生年月,亦未注何时所葬。彼此谈话,均属无心。后乙偶阅山场契卷,此山前后左右俱系己山,又听风水之说,谓近坟处尚可添葬,遂至兴讼。余别生后,登其坟,前后左右细阅一遍,谓两造曰:坟地有谱据,历年既久,坟应属甲,乙不能争也。乙之粮山,有管业契据,山应属乙,甲不能争也。两造之争,非争山,亦非争坟,但争界耳。余今为尔两造定界,以免讼累,尔等愿遵否?皆曰:父台明断,两造谨遵。谓乙曰:余知尔非卖业之家,但尔之粮山,须让出若干作为甲之坟境。现在严州下手再建八角亭,工资甚巨,劝尔捐钱三百千,其钱即出自甲,作为买山之价。谓甲曰:尔家本系有坟无山,我今劝乙让出粮山若干,作为尔家坟境,安石为界;出钱三百千以佐工资。彼受捐资之名,尔受保祖之实,想尔家亦必不辞矣。皆应曰:诺。越两日,皆赴县具遵依结案,而钱亦缴为工费焉。

38六月,天旱,民间惶恐。以去年旱荒,若今年又旱,则生机将绝也。乡间少年欲迎神求雨。建德旧俗,求雨抬神入城,则城乡管业之户必须让租。少年求雨,为让租计也。有年长曰:段太爷在我建德,民间情形,无不知之。今塘堰尚有积水,而抬神求雨,段太爷下乡问之,其将何辞以对。越数日,旱益甚,竟有求雨入城者。一人宽衣大帽,装神像,步履颠倒如醉人状,行神前,但不至县,各衙门俱到,请本府出,问:太尊何以不用好官求雨?

39十月,一夕,与人同行,闻妇人哭甚哀,且曰:上年冬季段太爷在县,我家床有被,瓮有米。今年身上无衣,腹中又饿,何以能过残冬。余曰:是何言也?同人叹曰:上年父台禁赌,此妇丈夫入山采樵,日有钱进,故衣被米粮,有盈无绌。今其丈夫日逐赌场,并将家内什物窃去,以供赌博,家中安得不贫,妇人所以哭也。

40十一月,记余到任之初,例给孤贫每名银一两,余仍以一两予之。礼书曰:今银一两易钱二千,前任每名给钱一千,余一千即缺上出息。余曰:朝廷恤孤贫,衙门扣孤贫乎?将来必至孤贫之不如矣!礼书曰:如前任何?如后任何?余曰:以一千作常例,以一千作我给,特我已掠美市恩矣。此余所以自叹为微生高也。

同类推荐
  • 数术记遗

    数术记遗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乾元秘旨

    乾元秘旨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史载之方

    史载之方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Love-Songs of Childhood

    Love-Songs of Childhood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无量义经

    无量义经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热门推荐
  • 海峡不深

    海峡不深

    人生中,你们觉得最不该做的事是什么?可能会很荒唐,可是他就这么做了。十几岁的少年,竟对一个十来岁的女孩有了爱慕之心。那一声甜甜的“哥哥”,戳中了他的心坎。却在月色中,相识又相别。像是一场梦,她似不曾来过,他只得把她藏进记忆深处,如珍宝般呵护着。
  • 真周大地传

    真周大地传

    千年纷争,大国分崩离析;百年战火,肆焚一切文明。洪荒巨神长剑一挥,数万生灵涂炭,然而却始终斩不断人类内心的贪婪。高耸入云的穿云城标志着一个全新时代的到来,新时代却又伴随着新的挑战,要面临的是更强的敌人。真周五神威名激震,横扫所有邪恶,但却发现不了背后那把来自内部的利剑。快速成长中的真周三杰是否能力挽狂澜,迎接这空前的大挑战呢?绝世红颜究竟是祸水还是英雄身后的贤内助?分裂动荡的真周大地能否在守阳部族和上月部族的努力下真正得到安定与和平?这一切的一切都将在你翻开本书的第一页后一一向你展现。
  • 一剑定相思

    一剑定相思

    -不管你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我定会策马跟随,不畏人言-无论你是平民百姓还是公子王孙,我必鞍前马后,不计名份
  • 总有渣男想我回头

    总有渣男想我回头

    “周颜,我爱的是婉儿,娶你从来都不是我的意愿,离婚吧!”周颜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面上没有一丝波动,只觉得这男人有病。转身就拿出一份离婚协议。“林峰,你以为我愿意嫁给你吗?忍你都快把姑奶奶忍出内伤了,签字!滚!”把离婚协议扔在床上周颜觉得从来没这么爽过!
  • 凤雏永鸣

    凤雏永鸣

    古寺青灯,漫漫长夜,清冷寂静,唯有你的相伴,使我感到片刻安宁。
  • 薄荷凉夜

    薄荷凉夜

    许鱼,本来过着三点一线大学生活的她,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从名不经传的学霸级人物到狼狈不堪,人人喊打的小角色,弄得满校皆知……许久,她鼓起勇气。“项亦言,我们的情分就到这了吧!”“许鱼,我们错过了那么多年,你难道这点考验都不愿意坚持下去……”自从看见莱雪儿和对面这个人亲昵的场面一次次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逝后,她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不了,你让我觉得恶心”她毅然决然的眼神,让项亦言为之一振。……青春就是这样,在知鸟声此起披伏的时候,它就已经蓦然消逝,而青春里的人啊,终将只是回忆,留在记忆里搁浅,有时候拿出来看看,嘴角只留下一丝丝的浅笑。愿你和他,不似小说般的虐却似小说般的甜……这是我仅有的善良。
  • 我的心在阳光下

    我的心在阳光下

    青春,只有经过了才明白其中的痛与甜。痛经过眼泪的灌溉也许会花开;也许会变成一道丑陋的伤疤。什么事情跟青春搭上边的就是疯狂的释放,离开了青春就是犯傻。如果说每个人的青春都有一种颜色,我认为我青春的颜色就是蓝色的,我最喜欢的颜色,蓝天的颜色,一直在阳光下的颜色,就算一步步的落入他的陷阱之中,也心甘情愿。
  • 总裁娇妻硬核上线

    总裁娇妻硬核上线

    作品《霸道总裁的硬核小娇妻》作者咸味橘子糖
  • 天下第一妖妃

    天下第一妖妃

    龙家真命天女龙浅幽,一代妖姬风华绝代,却在为爱人倾尽一生后,惨遭爱人与庶妹迫害,被凌辱至死。异能第一高手龙小小遇害穿越,时光交错,竟穿到龙浅幽十六岁之时。带着龙浅幽含恨而终的记忆,龙小小华丽重生,劫后重生的她,重来一次,绝不会如上辈子一样任人欺凌,被当成棋子利用!欠她的,最好主动把拿她的双手奉还,她欠的,她会用一生去偿还。
  • 最强异界任务系统

    最强异界任务系统

    方哲轩带着系统穿越啦,穿越在着斗气和魔法横行的时代。系统说:主人,你要兑换什么呢,男人,女人,魔法,功法,美女,萝莉,御姐,只要主人你想得到,我都能兑换的到哦!"脚踩光明神,怀抱精灵皇。创建天庭,兑换护庭十三队。方哲轩坐拥在王座之上,站立在天际之上,俯视着这一片属于他的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