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常在
崇旭怒极而出,留下一宫妃嫔茫然四顾,其间或得意或不甘,或怜悯或猜忌,众人各异。
荏薮不耐看这一张张表里不一的面皮。直直走至裴嫔面前微一屈膝行了个得体的宫礼,裴嫔不妨她突然来这一手,一时面色尴尬,坐立不安。众人皆望向这边,暗自唏嘘:这荏薮虽然看起来性情温和不好争斗,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自卫起来好似护犊般强势。今日为何一反常态,这是唱的哪一出?
却听荏薮娇音萦萦道:“荏薮昔日先是承蒙裴嫔照顾,继而又得蒙圣宠,心下自是不安。不过,”抬起芙蓉玉面,弯出笑靥,“今日姐姐如此一出,荏薮再无顾忌。姐姐日后定要保重。”
这一句温温淡淡,却好似石投湖中激起千层浪,众人无不惶恐。这荏氏行为也太过乖僻,这厢才刚被贬,竟然胆大到对一个高于自己品阶的宫嫔道出如此挑衅的话。只见她婉婉一转身,又对二妃郑重一行礼,作势就要告退。裴嫔才从震惊中缓过来。怒目而起,向倪妃行礼道“娘娘要为涵洛做主,今日这荏氏对涵洛如此无礼,涵洛再无颜面对众人,还望娘娘替涵洛惩治这不知礼数的荏薮,免得日后这小蹄子必定不把娘娘放在眼里~”
“娘娘,皇上刚刚才贬了荏妹妹,也说了今日之事就此作罢,若是此时再生事端,怕是皇上会心生不悦,苏妃娘娘以为如何?”穆凝嫣轻扶着小腹淡淡道。“我哪管得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苏妃挑起嘴角,“这后宫的掌印又不是在我手心,我不过是协助罢了,是待有人无力执掌了才接管呢”说到此似笑非笑的看向倪妃。
倪妃凤眼微眯,眸中冷冽之光一闪而过,却装作不闻,只看着荏薮道:“此一事与刚才那一出完全就是两件事,皇上何来不喜?你这荏薮也是太过骄横,全然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是该好好管教管教。”说到此处却停下不语,自顾端起温茶,细细品了起来。
众人正等着看好戏,却不料演到一半竟然兀自终止,不知所以的相互对望。
那荏薮却是心底透亮,倪妃不过是想威慑后宫,若是自己惊慌求饶,她必定也不会轻饶了自己,反而会更加严惩,杀鸡儆猴以彰显掌管后宫的权威,也消了昔日被自己联手穆凝嫣愚弄之恨。掌管后宫之权至多不过是再贬几级,再过也无权逐出宫中,只要还在宫里,便无妨。名份,失了也还会再来再加上刚才被那么一激,早已按耐不下心中不忿。如此一想,心下更是不惊不慌,也不求饶,只站在殿中央,却好似在观望别人的戏一般。
那穆凝嫣毕竟也是知恩知报之人,见势对荏薮不利正欲起身辩解,荏薮忙向她使了一个眼色,抢先一步上前,道:“既然娘娘如此公正无私,荏薮受罚了便是,不知娘娘意欲降荏薮几级?”
众人闻言更是骇然,这荏氏也真是胆大,饶是苏妃听了也不觉皱眉,玩味的盯着荏薮看,继而听到倪妃恼曰:“好,果然有胆色,本宫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不小瞧了本宫去?”美目含威,启唇怒道:“来人。”立马有两个小太监弯腰从殿外虚步而入,跪下待命。“给本宫将这不知死活的小蹄子拉下去廷杖二十,贬为七品常在!”
众人齐齐色变,这下贬还好说,总也是倪妃所贬,日后再得圣宠也不是不可能。可是这廷杖也未免太过骇人,那碗口粗的实心红木棍可是实打实的结实,饶是荏薮宫女出身,并非娇生惯养,这二十棍下去,只怕也是血肉模糊,没个三五个月,想再下地又怎可能,若是执仗的小厮卯足了劲打,这还不丢了半条命,只怕也得半身不遂。荏薮心中一惊,暗自懊悔自己一时恼怒,新仇旧恨被这荏桑汀的到来一勾,一股脑涌了上来,就忘了分寸失去控制。逞个一时之勇却忘了这倪妃的手段。心下思绪万转,一咬牙,正欲上前用言语一搏,却听得坐中一女声若微风振萧,
“娘娘”闵昭仪徐徐起身,绛唇微启,“荏氏也是一时鲁莽,无意顶撞。娘娘素来宅心仁厚,若是以德报怨此女子定然诚服,武力之事怕是太过残忍了,聊以警告,贬为常在已是够了。”
“姐姐,”倪妃看向闵昭仪,“此女素来无礼,本宫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怕是在这样下去反而让她更加放肆……”
“不过一个月便是……浏兮的死忌,浏兮最不喜血腥,还望娘娘能看在静娴和浏兮的份上,轻罚过罢。”
倪妃听得此言,眼神突的一冷,继而强牵起嘴角,似笑非笑的淡淡道“既然姐姐为你求情,此事便作罢。望荏常在好自为之,若是再有下次,定不绕你!”说罢拂袖而去。闵昭仪回声望向荏薮,气定神闲,若淡出凡间的仙子。荏薮却只微一点头,转身离去。惹得闵昭仪的贴身侍婢云隐愤愤道:“主子莫要再为此等人求情,连声谢都不会说,真是气煞云隐。”闵昭仪只淡淡一笑,再不多言。
出了霄虹殿,荏薮却径直行至凤兮宫外的翠竹林。“小主,此时若不回宫,怕是要惹来口实。”青蓝扶着荏薮讪讪道。“无妨,反正此时回去,也不见得少几个人议论。”荏薮葱根般的玉指抚上颓败的竹子,“我们怕是要有一个月都得呆在韵墨阁中了。”
“这……”青蓝闻言略显尴尬,犹豫再三,蚊语般道:“小主……,皇上给的禁足令,是三个月……”
“青蓝”荏薮却傲然一笑,全然不似被贬的气色,“我何时骗过你?”
青蓝望向荏薮莹莹水灵的双眸,心下颓然一扫而光,也笑道,“青蓝相信小主。”却神色一变,“咦?……林采女……”
荏薮顺着望去,却见一水蓝宫裙女子,只身坐在前方亭中,远远望去,柔柔弱弱。
待进得亭中,不觉一愣,绀发淳浓浓于沐,黛眉开娇横远岫,一双黑瞳清眸流盼,虽然宫裙素雅,也颇显陈旧,却不掩其盛颜仙姿,如此面容,却让荏薮似恍若隔世。
“林……林采女?”
那女子似是沉浸在回忆中,闻言周身一颤,这才发现眼前的荏薮和立于亭外的青蓝,忙起身行礼,便欲离去。荏薮忙道:“林姐姐且留步。”又绕至林氏面前,拉起素白纤手,复又行至亭中坐下,才道:“妹妹唤做荏薮,常听闻青蓝那丫头念及旧主,今日得见果然国色,诚心想与姐姐说会话,姐姐莫要嫌弃才是。”
林氏淡淡道:“原来是荏良媛,良媛圣眷正浓,何愁找不到知心贴己的人,林箮却不敢高攀。”
“什么良媛,我不过是个常在罢了。”看林箮惊讶的回视,抿嘴一笑道“是呢,今日刚被贬的。”
林箮虽为人冷淡,却也是看这宫中趋炎附势看凉了心,倒不是什么真正的冷情之人,闻言略显局促,歉意道:“这……林箮却是不知,……”一顿,又道“宫中升贬也是常事,荏常在也不必太闹心。”再顿,再不知该如何宽慰。荏薮看这林箮娇美的容颜,一时竟有些走神,半晌才苦涩的笑道,“我却不甚在意,我在意的我也得不到,这些虚名,却是无妨。”看向林箮,“我不过一个平凡的女子,所求不是富贵荣华,不是地位显赫,不过是一个爱我敬我的夫君,男耕女织,恩恩爱爱罢了。”
林箮闻言,若含朱丹的红唇微微一动,似有万语千言却无处哽咽。
又听得荏薮道:“夫君夫君……可是,皇上毕竟是君,而不是夫……”
林箮素指微跳,双眸朦朦,嘴唇翕动,半晌才挤出一句:“并非不是夫君,”她幽幽的看向右侧兀立的凤兮宫,无限怅然的道“只不过,‘夫’却是给了别人,再也讨不会来……”
荏薮双眼低垂,淡淡道:“其实,姐姐根本无须在意,只要皇上疼惜你便是,又何苦难为自己。”
林箮苦涩一笑,微微摇头,“我也想,只是,”柔荑往心口一按,“只是我,说服不了这里……”
荏薮见她神色黯淡,笑容苦楚,只幽幽的望着凤兮宫,眼中满是向往与哀怨。不觉心中莫名一痛,对这个执着着自己圣洁爱情的忠烈女子,又添几分好感。
“荏薮幼时听过一首诗,不甚了然,如今才真正悟出其意,”又再看一眼林箮的脱俗姿色,娓娓吟道:
“不向百花姱霓裳,独将飞雪剪寒妆。卿卿若肯赴京洛,未必牡丹能号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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