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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承诺

刘骥没有教学经验,但被教学经验丰富,尤其是在医院做半身好汉的时候。

“今天气色不错……”

“今天感觉怎么样……”

“已经有了很大的起色,下一步是要竖立积极乐观的心态,筑建负面情绪和负能量的防波堤……”

久病成医,在刘骥看来,医生给人看病治病,都是从望闻问切开始,初步了解患者的生活习性,心态和病情之后,医生已经有了对患者大概的病情判断,再借助相关精密仪器的辅助,确定病因在哪里,由此对症下药,整个过程就是患者与医生的互动互助,最终通过内外因素的谐和作用,使患者康复。

治疗过程中,极其重要的一个主观因素是绝对不能忽视的——药医不死人。

世间最大的哀痛,莫过于心死。

这是刘骥在回过头看那段病房经历时的领悟,虽然他在那段世间喜怒无常,也给老妈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但还是那心底的一丝不甘、不屈才让他有后面振作的基础。

所谓剑阁初级教习,面对的是后天三境的修真者,除了刘骥没有得成通灵境这一点,其他方面,他都已经完全能够去帮人传道授业解惑。

翌日一早,依旧是脸色蜡黄,皮包骨头的病秧秧模样,神情平淡,步履稳健,刘骥走到了演剑场中央,属于他的演剑场,从来没有教过人的初级教习刘兴隆,心底带着一些紧张,一些激动开始了他的第一次教学。

数百名身着各异,议论纷纷,有说有笑的剑阁学徒,在看到刘骥走来的时候,出于习惯和礼仪,马上排列整齐,大声道:“恭迎刘教习!”

“早,诸位同学。”

既然做了教习,那所有的剑阁学徒,于他而言,就全部是他的学生,他有这个资格叫他们同学,刘骥马上进入了状态,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大约是九百多人,其中正式的内门弟子也不在少数,应该是他昨日的表现震惊到了一些人,所以初次教学就有这么多人前来试听,只见他招呼完之后,既没有多做废话,也没有额外的肢体语言来掩饰可能的紧张,“呛”地一声,直接抽出青云剑:

“大家的基础各不相同,今日来听我教学,也是各有打算,但是没关系,只要大家认真听了我的讲解,仔细看了我的演绎,那么后续任何问题我都绝不回避,任何心得我都绝不藏私,为的便是希望大家都能有所得,为的便是效仿前贤设置青云三关的美意,此乃公诺,天人共鉴!好了,现在我给大家演绎一遍最常见的《猿公剑法》。”

刘骥没有丝毫迟疑,就在这处开放式的演剑场中央,缓缓的使开了一遍猿公剑法,天地灵气没有相应,但每个人都感觉了似慢实快的演绎中,包含有独特的韵律,和常见的猿公剑法一招一式不同,但具体不同在哪里又难以描述,只觉得自身就是使不出这样的味道。

演绎完毕,刘骥扫视众人,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在场剑阁学徒们回过神来,均是有些不敢直视刘骥,颇为默契地,以目光垂询左右同学,发现各自都是一脸奇怪的表情——从来没见过这种教学方式,也没有见过这样平淡中蕴有神韵的猿公剑法,一时间,大家有些不适应。

稍许,终于有人要开口,先以神识注意到刘骥没有看着他的方向,再按捺不住心底好奇,壮起胆,在刘骥侧后方,问出了第一个问题:“请问刘教习,为何我感觉你的剑法似是而非呢?”

刘骥转过头,发现是个书生模样的年轻学徒,微笑着平和地鼓励道:“问得很好,大家都知道,剑有百兵之君的说法,但在我看来,剑和刀、枪等兵器相比,并没什么特别,都是杀生害命的凶器,既然剑是凶器,剑法也就是杀生害命的手段。

剑法,其实是用剑杀人的手段而已,千百个人使出一部剑法,就该是千百种样子的剑法,你说我的剑法和你的不同,却没有说我的剑法错了,这说明,你已经比那些认为我的剑法错了的同学领先了一步。”

刘骥点点头,再次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书生,道:“作为第一个向我问话的同学,我想知道你的名字,作为鼓励,今后,只要我还在弘文馆,只有我有空,你可以随时来找我问出心中的疑惑。”

“我叫蔡正阳,刚晋升练气境,谢过教习。”蔡正阳激动不已,眼前的刘教习,在引气境和练气境学徒眼中,是不啻于世俗武林传说中的剑神一般的存在,由不得他不激动这份意外之喜。

“既然人有千百,剑有千样,我的剑法自然就跟剑谱上招式有了差异,这个差异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关键要看这个差异是在哪里,我的剑法与剑谱上的招式,差异在形,不在神,所以我的观点就是学剑要学其神,蕴神于心,剑势所到之处皆是猿公剑法。”刘骥继续把话说了个明白。

“能和我们讲讲怎么学得剑中神意么?”一个学徒接着问。

蓦然一静。

刚才还在交头接耳的学徒,此刻全数安静,一脸的倾听,其实私下里,大家都知道,大道理很多人会讲,但真正修炼心得、修炼经验却都被过来人当成了秘密,后进者不付出一些报酬、代价,很难直接学到这些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而这点也正是弘文馆的生存根基——你情我愿的交易,不过既然刘骥有言在先,大家就有心一听他是不是真的绝不回避。

“终于有同学开始问到点上了,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想再次重申一遍:任何问题我都绝不回避,任何心得我都绝不藏私。”

刘骥再次郑重其事地扫视四方,接着道:“我们都知道,每部剑法能流传下来,必然是因为它有独到之处,无法为其他剑法所轻易取代,这种独到之处就是这部剑法中的神意。”

“以猿公剑法来看,它包含一个白猿求剑悟剑的故事,且不说它的创作者是否真的是一头白猿,但其中确实蕴含一个求剑悟剑的完整过程,从仙人指路,到白猿望远,到最后的猿公跳涧,体现的是求剑悟剑这一路上披荆斩棘的辛苦、百转千回的磨难和至死不渝的心性,这些就是猿公剑法的神意,而这种剑法神意,我之所以能直接宣导出来,在于它是一部世俗武林剑法,要求不高,只要勤学苦练,必然可得,可以说大家是先知其然,而后求其所以然,如果是青云决的话,那就必须大家自己先知其所以然,后知其然。”

“明白了猿公剑法中的神意,那具体该怎么体会,领悟这种神意呢?这需要大家首先明确——我们是不是真的想学会学精这部剑法,只有确定是想学会的前提下,我们才会尽全力,去代入这个白猿,去想象这个白猿的经历,去跨越这个白猿的磨难,而最终如白猿一般悟剑,当我们在练剑时,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就算是得成了这部剑法的神意。这个过程中,如果我们自身的阅历和经验,有和这个白猿类似的地方,那我们悟剑,或者说领悟剑法神意的速度也会变快很多。”

“只有这种方法可以学到剑法中的神意么?”有些年轻学徒好像突然屁股下有刺,坐不住,开始急躁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丰富的阅历和人生经验。

“不是只有这种方法,但这种方法是最适用的,包括我们修炼的青云决,也是如此!”刘骥斩钉截铁!他终于说出了今日最想说出的话。

小成做事,大成做人。

这个做人不是指做个好人,而是指要做成大事,为人必须得到他人认同、尤其是得到志同道合的人认同。

法侣财地是大道之路上必不可少的四大外力,虽说是四大外力,但这四大外力,绝大多数情况下,是落在一个“人”字上面,这个“人”绝大多数时候,就是指志同道合的人。不需要多,哪怕只有一两个个,便可以终身受用,受之不尽,最终使四大外力同往一个方向使劲,达成心中大事。

刘骥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承诺,履行承诺说出他的心得,目的便是刷选出那些认同他、且与他志同道合的人,这也就是他来弘文馆做教习的最大目的,有了同道之后,假以时日,如果能够以一个合适的大义名分相号召,指不定就能做出一番震天动地的大事业。

他不去道院,而是来了剑阁,就是因为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只有起于微末之际的认同,才是最能持久、最坚定的认同,剑阁的学徒无疑是最需要温暖光亮的对象。

刘骥斩钉截铁的话语一出,演剑场顿时一片哗然。

“这刘教习真的愿意讲述我们最需要的心得经验!”

“如果能从刘教习这里得到他的真传,我们可以省下多少的时间和精力啊,问鼎先天的几率又不知大了多少!”

周遭无数心血来潮,刘骥一一感应在心,暗想:此事可为!

剑阁学徒们大都只是引气境练气境的普通外门弟子,看见刘骥如此不藏私的教学,仿佛生平第一次看到了清晰的问道先天希望,下一刻,无数关于青云决的问题被抛了出来。

“请问教习,你是不是已经的悟得了青云真意?”这是关注昨日挑战的那些内门弟子普遍想确认的问题,青焰般的真气外放给了他们极大的震撼,但是,只有极为精纯的青云真气才可能让一个练气境弟子,单以真气抗住通灵境的真元,一般来说,真元比之真气,两者的属性,已经是质的区别。

“请问教习,青云决中的神意是什么?”这个问题,问出了在场所有学徒的心声。注释版的《青云决》很多,其中也标注了几大真君领悟的青云之意,这反而让底层的后天境学徒有些迷惑——知见障。

青云决的真意是否领悟,不会左右修真问道的大道之路方向,但领悟了真意,却能使自身护持性命的能力极大的提升。

“请问教习,你对青云决这部筑基道法怎么看?”修炼多年之后,还问出这个问题,这些是心性不坚的学徒,应该是直接从问道秘境开始的试炼,之后就直接成了外门弟子。

“请问教习,怎么按你刚才的方法,一步步地领悟青云决中的神意呢?”这个学徒问得最实在。

……

面对着演剑场中沸腾的求知热情,千余处的心血来潮,刘骥知道自己向着心中的目标,迈出了又一坚实步伐。

“我们都知道,一个时间段内,我们只能做一件事,贪多则必然不精,这也正是我所提倡的明确目标之后,全力以赴。”刘骥手势轻压,缓缓道来,演剑场中近千人,仿佛被一阵春风拂过,精神不由自主的从亢奋转为引而不发的热情,他自信自在自主自由的精神气势,有意的安抚了在场学徒的情绪。

“今天我讲的是猿公剑法,已经讲到了猿公剑法的神意是什么,明白神意之后怎么去追求它,那我接下来会讲,如何把这份神意运用到我们所有的剑势之中,关于青云决问题,我知道大家都很想知道,但现在开讲,有违我心,所以请大家明日再来听讲青云决。”

“恭请教习继续讲解猿公剑法……”

在场的剑阁学徒,再没有一个怀疑刘骥会真正的讲出他的心得、他的经验。演剑场中的教学局面,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刘骥完全掌控了节奏,刘骥的声音、情绪,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学徒的耳边,仿佛是刘骥在给他们做面面相对式的一对一辅导。

“掌握了猿公剑法的神意,我们大多数时候,自然会在练剑使剑时自觉应用,但一饮一啄,因为我们绝大多数人,不是通过生死之争所领悟得剑法神意,所以我们需要付出多倍的努力,逼迫我们养成无时无刻不应用剑法神意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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