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刺史好客,特意为孟观开了个晚宴,席上展刺史、展坚秉、孟观三人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酒至半酣,展坚秉取过大狼毫,一挥而就——人生得意须尽欢。
写罢,展坚秉把狼毫递给孟观,孟观也不推迟。
孟观手腕力度不够,大字总是写不好,然而士族之后,总爱攀比琴棋书画等物,写不好大字,多少掉价。师兄就选定了一些诗词给他反反复复的练,也算是投机取巧了。他练了几年,从未有当众展示过,现下接过大狼毫,孟观也就把当年练到闭着眼睛都能写出来的诗句——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其实当年他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何意,单单因为里头有“军”字、“帅”字,所以选了它。写了几百遍后,也渐渐懂得其中之意,并以此自省。
小时,他的志向是辅佐师兄登基,当大将军。
十五岁的他还在为这个远大志向而努力奋斗着。
二十一岁的自己实现了人生报复,如若没有失忆,那么二十一岁的自己的新志向又是什么呢?
孟观一时迷茫。
而身旁的展刺史、展坚秉大叫一声“好”,两人欣赏着孟观的书法,甚至觉得孟观的书法不让展坚秉这个江南大才子。
孟观练了几百遍的诗句,其中一笔一划都经师兄指教点评,自然是大气磅礴,笔走游龙了。
孟观自认自己当不起两人的夸奖,耳朵微微红着,有些窘迫。
展刺史却更欣赏孟观了,他大手一挥:“来人!把这幅书法送给夫人一赏!”
不多时,展夫人、展大奶奶竟来了!
时人若把自己的妻子介绍给外人,就算通家之好了。
孟观不敢怠慢,匆匆瞥了一眼,就低头拱手见礼。
待家眷退下,三人又推杯换盏,孟观酒量差,喝得酩酊大醉,被刘壮背了回去,自己混乱脱剩中衣,裹被就睡了过去。
他睡得极不安稳,偶尔惶然醒来,仔细辨认这是哪里再睡过去。他很怕再次醉酒,醒来已是沧海桑田。
第二天卯时孟观便醒了,头痛得很,就着耳房里的冷水洗了个澡,隐隐感觉有些胸痛,可能是昨晚磕到哪里了?孟观没有多想,取过仆人送来的干净衣裳穿了起来。
昨日临时临急留宿关中刺史府,孟观没带衣物,展坚秉便把自己一套新衣裳送给了孟观。
练色绣团纹、镶白绿色宽边的右衽宽袍服,孟观久居军营,已许久未穿宽袍服了。
穿着宽袍服练武,简直是一种罪过,孟观匆匆打了几拳,又回房脱了外袍,在房内练完一套拳法,略略梳洗,再穿上外袍。
这时,刘壮端着热水而来,见孟观神清气爽,一身新衣,惊讶道:“将军,我以为你醉酒不会这么早起……”
孟观四指合拢,只食指竖着晃晃,道:“当风雨无阻,修身自律。”
孟观心中暗道,下次再不能喝得酩酊大醉了!头还隐隐作痛呢!
然刘壮却把孟观这番话记在心里,当成金科玉律,自我约束起来。
而另外两个喝得大醉的展刺史、展坚秉二人则长睡不起,孟观派人问了两次,就不再问。待午时,才又派刘壮去问两人起身没有,然刘壮却为孟观带来了一个意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