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正史还是野史,都是由人写成的,即便写史的人自认公正,但他毕竟代表的是自己所处的阶级,写出的东西,不可避免的带有主观色彩,所以事实究竟如何,读史的人只能自己去猜。
如今杨开有幸带着前世的学识重游旧史,虽然第一志愿是成功的活上一遭,但能于历史中窥见真伪,却也是一大快事。
所以这位林言同志,究竟是危机关头,买主求荣,狠心杀尽黄巢全家的刽子手,还是为保黄巢逃走,舍命取义的真汉子,不亲自鉴别一下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一进后厅,他还没看到人,就先听到一阵清脆悦耳的轻笑,寻声望去,就见堂内干娘曹氏和皇帝哥哥还没来,只有一位面带微笑,清秀文静的男装少女坐在椅子上正与黄浩低声说着话。
杨开举步前行,目光在厅里四处游移,却也没有看到那位林大表哥在什么地方,黄浩已笑着把他拉到近前,为那少女介绍道:“这是二叔的义子黄裳,小名叫南南”,然后又转头对杨开道:“这位就是你的表兄林言,快叫表兄。”
“表兄?这、这明明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嘛!”
想不到林言居然会是这副模样,不仔细看,完全就是一个大姑娘,而且笑声清脆悦耳,全无半点男子豪气,与杨开心中所想大相径庭,他顿时吃了一惊,脱口说了句不该说的话,把林言搞了个大红脸,黄浩却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哈哈,林妹妹?还是天上掉下的林妹妹,说的好,这小子说话有水平,果然是咱们黄府的小神童。”
可能林言也知道自己这张脸长的确实容易让人误会,所以并没有表现的太生气,只是眼波一转,轻笑着道:“表哥,小表弟年岁尚幼,童言无忌,可你要是再敢乱说,小弟就不会太客气了。”
听到他连说话也是轻声细语,与黄浩粗豪的模样一比,活脱一个文静少女形象,杨开就觉得自己快昏倒了。
容貌俊秀的少年,他也不是没见过,可长到这种完全女相的,还是头一次见,这厮不会才是东方不败转世吧,杨开不无恶意的暗想。
不过,无论把这个娟秀的……男子联想成杀了黄巢全家的刽子手,还是舍命取义,浴血奋战的豪士,都实在太有难度了。
心中揣着种种猜测,惶惶忽忽的等到会面结束,杨开还处于一种梦游状态,因为他越是留意观察,就越有点分不清这位林同志,究竟是林公子,还是林小姐。
只记得这林妹妹也是来投效黄家军的,不过听黄浩的口气,好像不是外面那些团练军,而是另有一组人手。
不管了,反正无论这位林妹妹品行如何,他在历史上终究没有掀起过太大的风浪,与其胡乱猜测,不如亲眼去见证,而且有自己这个穿越者从旁协助,对自己疼爱有佳的黄义父,最后应该不至于混的那么惨,也就杜绝了林妹妹下手的可能。
只是,这位林妹妹长的还真是漂亮啊,尤其是眼波流转,露齿轻笑的时候,看的人心里直痒痒。
杨开想到这里,突然升起一股恶寒,自己好像没有背背山的癖好啊,怎么能对男人也动心呢。
他信步穿过庭院,正打算回自己房间,一阵微风吹过,将一缕香气送到了鼻端,抬眼望去,院子里那株杏树不知何时,已悄悄绽开了数朵粉嫩的花瓣,原来春天已经到了。
杨开又打了个寒战,连淬了几口,什么春天到了,我可没发春,他搓了搓胳膊,赶忙找他的心儿妹妹赏花去了。
一年之计在与春,春暖花开,大雁北归,耕牛遍地,正该是农人繁忙时节,可今年郓州的农人,却都被官道上那一队队青布包头的军士吸引了过去,他们的心也随着这枝队伍逐渐向东而去了。
这可是给穷苦百姓分田送粮的王大将军的军队,这军队里还有不少当地的青壮,而且听说他们这次东进,是去和官兵交战的,百姓们又怎么能不担心呢。
王仙芝的起义军从长垣出发时,只有一万多人马,但在二月初,义军到达郓州水泊梁山之后,已有数万之众。
不过这数万大军,说起来不少,其实除去原班人马,剩下的大多是手持木棍前来投效的穷苦百姓,没有多少战斗力可言。
天平镇军虽然战力今非昔比,但毕竟还有三万之众,王仙芝就算再不把镇军看在眼里,开战前也得小心衡量一下双方的实力。
如果让他用牺牲自己这一万多精锐的代价来换取胜利,他绝对不干,所以即便早有定计,大军到达梁山后,他也没有急着跑去招惹那位稳坐齐州的节度使大人,而是抓紧时间进行了第二次军队整合。
首先是把新投效来的百姓划分为青壮、健妇、老弱三军,然后利用近一月时间,进行简单训练,将主力部队扩大到两万多人。
只是当初冒着风雪一路东进,为了减少损失,他们只扫荡小县,避过了州府,粮草从各县富户手里缴获了不少,但军械都存放在各州府库,现在就有点短缺,不少人手里拿的还是木头削尖的长矛。
本来王仙芝打算在梁山再驻扎一段日子,等这些青壮的战斗力再提高一些,然后再继续东进,其他几位寨主也很赞同这个提议,但那位薛节度使大人却要来招惹他们了。
薛崇早在正月初就接到了王仙芝起兵造反的消息,也看到了王仙芝贴在城墙上的檄文,而且还收到一封曹州府送来的捷报。
以他为官多年的经验,当然知道这捷报里水分不少,但也正是因此,他就更轻视这些反贼了。
曹州一个小小县令,带着几百个民兵就能轻轻松松的将反贼赶走,看来这些口气颇大的反贼,也只不过是些无知愚民而已,根本掀不起什么浪花。
何况当时正是正月,薛大人每天收礼收到手抽筋,忙的晕头转向,乐的笑口常开,他堂堂节度使大人又怎么有闲心去管这些连县令都打不过的反贼。
可惜好景不长,正月一过,濮州各县告急的文书便雪片一般堆到了他的案头,一个月的时间,这些反贼居然把濮州闹翻了天,二月底,更是连朝廷都惊动。
濮郓二州,除去州府大城尚在,下辖各县全部失守,世族乡绅尽被屠戮,贱民争相投效,反贼已有数万之众,且其一路东进的行军路线,简直就是直奔镇军大营齐州来的,把他吓了一大跳。
随后,王仙芝驻守梁山,突然又按兵不动了,薛崇顿时来了精神草寇毕竟是草寇,就算造反,也没胆量和自己这堂堂的天平镇军叫板,于是趁天气转暖,大军可以调动的时机,他终于出兵了。
这薛崇虽说没多少本事,但毕竟能一路升到节度使这个位置,多少也有些头脑,叛军不足惧,但民心却必须震慑。
所以决定点齐所部三万大军,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荡平反贼,既能速胜,向朝廷请功,又能显示军威,令各方宵小今后不敢生事。
他的大军由齐州历城出发,一路急行,四天时间,就赶到了泰山脚下,此时王仙芝的前锋也已抵达距泰山不足三十里的陶山一带。
双方的探马接触后,薛崇的信心更足了,据探子回报,反贼前锋大约五六千人,在陶山脚下所扎大营,乱七八糟,毫无章法,一看就知道,贼将是个丝毫不懂行军打仗的土包子。
而且反贼营中老弱居多,就算有点青壮,手里拿的也是木棍之类的简陋武器,至于弓弩,更是连他们的探马都没装备,和自己的探马一接触,就掉头逃回大营龟缩不出了。
这样的反贼,简直毫无战力可言,完全就是一帮乌合之众,下面那些州县的主事胆子也太小了,两个月来,居然发了疯一样的给自己递告急文书,害的自己担心了这么久。
此时已是二更时分,薛崇向来自诩名将,也读过不少兵书战策,一本孙子兵法倒也背的滚瓜烂熟,所以想到这里,他眼珠一转,便想出一计。
对方探马不出,那么泰山到陶山这三十多里官道上,自己就可以随时出兵,而不用担心被对方察觉,加上反贼营寨散乱,兵员素质底下,武器缺乏,晚上来个偷营截寨,必可大获全胜。
主意一定,薛崇再也坐不住了,立即擂鼓聚将,为求全胜,只以一万军士守营,天交三更,亲自率领两万步骑直奔敌营摸去,刚好在黎明时分赶到陶山脚下。
眼看对方大营确如探马说所,毫无章法,而且营外居然连拒马鹿岩都没有设置,薛崇顿时大喜,大手一挥,全军突击!
隆隆的马蹄声与如雷的喊杀声突然在附近传来,反贼大营顿时掀起一股波澜,而且很快就演变成滔天大浪,营中军士狼奔鼠窜,呼号撕喊,全无秩序,果然全无防备。
薛崇在五百亲兵的护卫下,站在一处山坡向前往观望,嘴角立即涌现出一丝讥笑。
此时镇军已杀进大营,却没遇到任何有力抵挡,叛军早已混乱不堪,几乎是一触即溃,非常轻松就把叛军全部撵出了营寨。
不过这些土包子当兵不行,爬山却个个都是老手,很快就没入了山林之中,只有一枝千余骑的队伍,护着一员看似对方主将的人物,扛着大旗,赶着辎重车辆沿官道往西仓皇逃窜。
薛崇大喜之下,又如何能轻易将敌人主将放走,立即收拢所部所有骑兵三千余,由一员将领率着向西急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