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邑的夜晚着实令人沉醉,夜幕的降临丝毫没有影响安邑百姓出街游玩的兴致,街上的人反倒是越发多了起来,安邑自前朝以来便是富庶之地,却也因此常遭附近流寇的侵扰,所以百姓们认为在这乱世中能生活在这盛世之中都得益于梁王这三年的亲自镇守,所以这里的人上到富商巨贾下到黎明百姓都无比爱戴这位王爷,只要是梁王的人,百姓便不会收他的钱,他们觉得收梁王的钱等于是收了自己的保障,然而梁王的士兵也是训练有素,梁王虽是流寇出生但是深知军队纪律的重要性,一向从严治军自然没有士兵会为了贪这些小便宜而丢了性命,买了什么吃了什么照样给钱,就这样一方不收另一方又硬给,于是大家不谋而合想出了一个好办法,那就是家家店内都放上竹篮,梁王的人在哪家买了东西便自己把钱扔到竹篮内,商人每月定期清理这些数额记好,等到哪天梁王缺钱了便可随时奉上,事无巨细多多少少的也是心意。
鹿聘不明白梁王为何将城防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了这个毛头小子,虽然心理不平衡仍然仔仔细细的为顾颜讲解着安邑城内大大小小的防御点,以及附近可调派的兵力。
“为了不影响百姓生活,城内驻兵不多,大部队驻扎在距离安邑十公里以外的地方,明日我将出城领兵前来隐蔽在四处,西凉军若是来犯,届时你烽火为号,我自带兵来救,在此期间殿下有任何闪失,我定取你性命。”
顾颜自知上次的行为令鹿聘对自己充满了敌意,现在梁王又将如此重担给了自己,鹿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所以他十句话中有九句想要弄死自己。
顾颜一路上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他知道他多说一句话都更加容易激怒鹿聘,所以他一路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偶尔也提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鹿聘还是很有耐心替他讲解。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正当鹿聘准备介绍一下北城门防御之时,顾颜指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问道。
鹿聘顺着方向看去,在一个客栈门口确实围满了人,拨开人群进去一看,一位小二抓着一位公子的衣领,口中念念有词。
“白喝了酒怎可不给钱便走,穿得挺达官显贵,没想到是个无耻之徒。”
被抓着的公子无奈的说道,“我说过很多遍了,我去找我哥哥,让我哥来给你结账,你不让我走,我怎么去找。”
“让你走?哼!跑了还能回来吗。”店小二拽得更紧了些。
公子用扇子一拍脑门,看似更加无奈的说道,“本公子不是给了你一个玉佩吗,那玉佩价值千金我没理由不来拿吧。”
小二看了看手里的玉佩又扔还那位公子,“谁知道这玩意儿值多少钱,总之不付钱不许走。”
公子觉得和这个店小二根本讲不通道理,耷拉着双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此时人群中又走入一位胖妇人,叉着腰问道,“谁敢在老娘酒楼吃霸王餐啊。”
小二马上像找到救星一般将公子拉到妇人面前,“老板娘就是这个人,我抓着呢。”
胖妇人二话不说要教训一下此人,眼前却出现了一枚玉佩,在灯光的照耀下通透明亮,瞬间止住了手。
公子连忙解释道,“容我再解释一遍行不行。”
胖妇人刚要接过玉佩,手腕被一只大手牢牢抓住。胖妇人正要发怒抬眼望去竟是梁王帐下第一猛将鹿聘,脸都吓绿了。公子见状收回玉佩一脸不悦的撅起小嘴站在一旁。
“老板娘,此人的帐我来结,玉佩你就逢拿了。”
胖妇人立马点头哈腰道,“怎敢要鹿将军的钱呢。”
鹿聘也不管她说什么,自己进了店门往在子里扔了个银锭子,围观的人见没什么看头便纷纷散了去,老板娘连连弯腰行礼送走了鹿聘,回头就给了小二一个爆栗,追着打着回了客栈。
“您怎么有这闲情雅赋来安邑转转了。”
公子摇着手中折扇,似乎不想搭他的话,“我哥呢,我要见他。”
“您真会挑时间,这里快打仗了,赶紧离开吧。”
两人这样各说各的,互相不搭话,一旁的顾颜听得一头雾水,这个眉清目秀的文弱书生是个什么人物,一向待人蛮横无礼的鹿聘竟然对他恭敬有加,他又想了想,可能鹿聘只对自己蛮横无礼吧。
“我不管,我要见我哥。”公子又将嘴撅的老高,气呼呼的将头扭到一边。
“好好好,见见见。”鹿聘看了看四周道,“这次侯临风那小子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
“人家都当上御林军统领了,现在哪有功夫管我。”
“哟哟哟,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鹿聘说着还故意嗅了嗅鼻子。
公子斜眼瞪了他一下,余光中看见鹿聘身旁的顾颜,“他是你的新副将吗?”
鹿聘收起刚刚灿烂的笑容,“这是灏王的心腹,殿下有意将他留下守城。”
公子听到是灏王的心腹又重新打量了顾颜一遍,“心腹?为何我没见过,你叫什么呀?”
顾颜浅笑,“末将顾颜。”
公子从未见过笑起来如此漂亮的男人,眼前恍惚像是见到一位沉鱼落雁的美人,喃喃着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顾颜……”
顾颜从这位公子的略带笑意眉眼中,看出这位‘公子’其实是位女子。难不成是鹿聘老相好,顾颜看了看两人,感觉不像,是不是有他这个外人在就不知道,不过这小姑娘来找哥哥,哥哥会是谁……
接下来鹿聘草草介绍完剩下的城防部署,便带着二人回了梁王府。
梁王正侧躺案边闭目养神,手中夹着酒壶在空中不停的来回晃悠甚是悠闲,丝毫没有战事将临的感觉。
“回来啦。”他开口道。
鹿聘上前行礼,“各防御点均已详细告知。”
梁王坐起身,本想说些什么,确一眼看见了那位“公子”,小公子正摇着扇子在房内四处溜达,看见一个雕刻着一只獠牙利爪的异兽玉器甚是感兴趣,于是上手去摸。
“咳咳。”梁王重重的咳了两声,“小公子”便收回了手白了他一眼。
”摸一下都不行吗?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小气。
”此兽名唤饕餮,能吞食万物,你这小身板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呢。”
小公子吓的猛抽回手,转念又想,这不过就是一件玉器,有什么能耐能吃了自己,可是瞥见梁王正在偷偷的笑自己才发觉他是故意吓自己的,气的一跺脚背过身过不去理他。
这一来二去,顾颜算是看明白了原来这位小公子就是梁王的妹妹,那么就是赵王唯一的女儿瑾萱公主了。
梁王见小公子生气了,于是语气温婉的说道,“我家的小公主,怎么又跑出来了,父皇得多担心你呀。”
“皇兄就知道欺负人,哼。”瑾萱公主生气得看了他一眼继续背过身去。
梁王显然很习惯这位公主的脾气,”你若无事,皇兄便差人送你回去。”梁王扫了一眼大殿,“你敢自己一个人跑出来,实在胡闹。”
瑾萱公主也深知梁王的脾气,若现在妥协了,绝对马上把自己送走了,所以仍站在一旁闹着脾气。梁王觉得这样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儿,毕竟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还有下人在场,这妹妹也是亲妹妹,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心一软便令鹿聘带她下去歇息。转而看了看顾颜,顾颜正立在门前目送着瑾萱。
“让你看笑话了。”
顾颜行礼道,”刚见你们聊得正开心未行臣礼,望殿下恕罪。”
梁王摆了摆手,指着瑾萱离去的路说道,“我这个妹妹啊,我是惹不起,三天两头往外跑,操碎了父皇的心啊。”
顾颜礼貌性的笑着说,“公主殿下实乃活泼,任由主公四处游玩正说明国泰民安呐。”
“那你长期跟着六弟在南境,觉得那边如何?”
顾颜一愣俯首说道,“南境常年抵御魏军,但是依旧百姓安居商人乐业。虽然不似安邑这般繁华,但也治理的井井有条。”
“六弟身边左有算无遗策的军师陆子寒,右有英勇善战的将军蔺仕杰,你在六弟那恐怕难有出头之日啊。”梁王意味深长的看着顾颜。
顾颜知道梁王此言是打算收编自己,但是他自觉时候未到,“灏王待我不薄,颜自当鞠躬尽瘁,不敢有违背之心。”
现在就算顾颜答应,梁王也会觉得他是个善变之人,这没有答应才恰好令梁王觉得此人确实可造。
梁王仰止不住内心的激动,他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令自己满意的人才了,他继而问道,“今日你也看过安邑成的防御构造,那么如果西凉军从北方打来,该如何遇敌?”
顾颜随鹿聘走过一遍才发现,安邑城的城防可以说几乎是没有人的可以说差不多是做空城,作风一点都不像边关的城池,守城门的士兵星星点点,而且没有统领,城内巡城守军极少只有八队人马每队12人,每日换班一次,共十六队人马192人,这换做任何一座城来说都是少之又少。若单凭这点兵量还不够西凉军热热身的,不过鹿聘说他们各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都是梁王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并且不在大军编制之中,这些便是斥候,他们本善于探查敌情并且行动敏捷,能培养出这么多的斥候着实令顾颜咋舌,这一城池的斥候若真是千军万马来临,恐怕也无所畏惧,更何况大军就驻扎在十公里开外,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达安邑,利用这满城的斥候来争取这点时间简直绰绰有余。所以我这个守城将军其实是个笑话,这群斥候训练有素,根本就不太需要领军,说白了我只是个点烽火台的,不过就算我不去点,时候到了自然会有人去简直一无所用。
顾颜自觉说怎么打必然索然无味,便也随意了些,“自然是先和西凉军聊聊家常,再一起看看这盛世山河,对方若是无意欣赏,那颜自是点燃了那烽火台便可。”
梁王的脸黑了下去,顾颜并不是有意要激怒他,而是想告诉他,这等无趣之事他早已看穿了,殿内没有声音,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梁王的脸依旧僵着,顾颜手心拽出了汗,又过了半晌,梁王突然狂笑不止,边笑边拍着桌子,豪放作派展露无遗。
“好你个顾颜,敢戏弄老子。”他依旧笑的前俯后仰,“好,好,老子就喜欢聪明人。”
空中一道银光划过,顾颜伸手去接,是寒干剑。
梁王强忍着止住笑意,轻咳两声,“这把剑送你了。”
顾颜跪地双手奉上剑,“恕颜不敢,此剑是殿下送给灏王的,剑魂早以刻上了灏王的名讳,剑若重归旧主乃完璧归赵,若是易主,恐不妥。”
梁王拿起炽焰弓,“这两把武器本是一对,但是铸造武器的师父说过‘这两把武器虽是一对,所谓水火不相容啊。’,意思就是两把武器不能是同一个主人。所以老子才会把剑送给六弟,否则老子这么爱兵器之人怎会舍得。现如今又将剑送回来,让老子怎么用,六弟不要它了,那它就是把弃剑,现在给了你,你就是新主人了,拿去吧。”
顾颜握着手中的剑,若是收下,那不是告诉世人我要接替灏王的位子,以后的路还是要自己走啊,这一步走错,顾颜内心挣扎了一番,依旧收下了此剑,并叩谢梁王,梁王大喜过望。
“走,陪老子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