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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春天里,我爱凭栏

日本,霓虹闪烁的东京夜晚。

在道野家亮堂的客厅里,四个人面对面地坐着。道野家坐落在东京的郊区,一栋豪华的别墅,三面环水,一面倚林,外表简洁淡雅,而房屋里面却是豪华现代的。第一次踏入此处的时候,方诚误以为是走在富商传奇故事的电影里,不同色彩组合的墙壁拼接,灯光设计巧妙得让人不知是从何处照过来的,落地窗边的四季如春的花盆和窗外花团锦簇的园林交相辉映。这个居所那么安静,象与世隔绝的沙滩,又那么流丽光昌,象从不卸妆的自恋女子。

佣人们把丰盛的日本料理都摆买了桌子。今天是阁方的生日。

方成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纸袋,对阁平说:“我有一样礼物送个你。是BURBERRY的大衣,我昨天早上买的。”

阁平很高兴地收下了,道野直问:“这是你买的吗?”

方成看了看他,咽下一口气,说:“是的,是我拿画展的钱去买的。”

在道野心里,他根本看不起这个中国画生,他从来不认为他的画可以有好的出路。

“你们中国人的生活方式和文明程度太差了,今天有人到专卖店偷包,明天有人违反交通事故。刚才就看到有一个报道,说中国那些退休的老太太在公园里把百年古树当作健身器材这里蹭蹭腰,那里踢踢脚。”

“在日本,我也没有看到所有的日本人都那么有礼貌的。”

“方成,不要和道野争了。”丛琳急着说。

他看看自己的母亲,忽然有种不自然的感觉。丛琳每次出现在这里,都是由道野开车接她过来,而她也总要精心打扮一番,从不穿相同的衣服到这里来,显出与在大学里截然不同的气质,但这份修饰后的妩媚却让方诚觉得她不象自己的母亲了。

“那我和阁平的结婚你为什么答应?”方成问道野。

“我没有正面答应过。”道野说完,就离座上楼了。

方成很想把手里的精美瓷器敲碎,可是不能,那是人家的。没人敢追道野下来,丛琳脸上是那近似昏阕的表情,而阁平倒无所谓。

第二天,方成坐在他妻子的面前吃早餐。

“我想,和你离婚了。”他说。

她放下手中的刀叉,一动不动地凑近看着他,说:“是昨天晚上我爸爸惹怒你了?”

“不是。我很谢谢这一年来你对我的所作所为。可是我感觉非常不对,而且越来越不对了。你可以不在乎,可是你的父亲没有不在乎。我虽然是你的丈夫,可成为不了他的女婿,倒反而被别人以为我是为了你们家的钱财。”

“那你当初为什么答应我的?”

是啊,为什么呢?当时来日本的时候,他和其他中国人一样穷困,虽然有一个近似于日本人的母亲有了充分的安排,可是经济上,他还是要靠自己去打工。而作为一个从事绘画的人,经济上的来源是很重要的。于是,他答应了她的求婚要求,一来可以安心做画,二来,那也是母亲的意思。

可是他不能直面告诉阁平。现在他发现,女人可以通过婚姻把自己的经济充实,而男人不可以,男人只能靠自己,不管是在哪个异国他乡。

平淡的早餐之后,方成到东京大学去找他的在大学里做汉文教师的母亲。丛琳又穿回了往日的朴素装束,让他感觉梢好一些。母子俩在上野公园旁边的一个小咖啡馆了小坐了一会儿。他告诉她离婚的决定的时候,她点点头,仿佛她也曾料到。

“从今以后,你就是自由人了。我也不再让你做我希望你做的事情了。这一年多来,这场婚姻给你带来了一些不快乐,都是母亲我的错。希望以后你的生活会好一些。”

“你为什么不惊讶?如果你想到有今天,你何必把我介绍给她?”

“妈妈有别的原因,你以后会明白的。你又不是女人,离一次婚没有什么大的关系。况且就是因为这一年的安定的经济保障也有利于你的学习。有什么不好?”

他看着母亲,有点感叹时间过得那么飞快,让她变得这么功利。

“妈,你不觉得昨天晚上我们在那豪华别墅里是那么的不自然吗?我好象不认识你了,你象站在一个无人喝彩的舞台上一样,我不愿意那样生活。”

丛琳又叹了一口气,眼神象落叶的坠毁。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方成说着。

“我想问问你,你对我真的没有抱怨吗?”她又重复地问着。

“抱怨?一开始可能会有,但那也是我选择的,并且越到后来越没什么了。再说阁方也不是很难接近的人。”

“你有什么大的打算?”

“我想先回一次上海,然后再回来做毕业论文和毕业作品。接下来,我打算到欧洲留学。”

在听着儿子的计划时,母亲的眼睛里有一丝亮意和闪光。过去,她曾是那么地想念远在中国的儿子,现在,儿子为她做完了一件大事,眼看着他又要振翅飞翔,她不免有点心伤。

告别母亲,方成回到了自己的画室,去继续他的未完的作品《大地》的创作。他准备把这幅作品当作自己的毕业作品,并且把他这几年来的感言和领悟都倾注在这幅画作上。刚动笔的时候,是他结婚的第二天,快完成的时候,是他离婚的第二天。

他的母亲在他中学时候就与父亲离婚,通过假结婚嫁给了一个日本残疾人并离开了方成父子。后来,这个老实的日本人生重病去世了。在母子分别的日子里,他们没有见过一次面。方成曾经在高中的时候因为母亲背叛了父亲而有点讨厌母亲,但是母亲在他绘画领域给予他很多点拨和指导,让他又觉得母亲是亲切的。所以在高中毕业的时候,他在是否去日本继续深造而犹豫不前。直到有一天,母亲的电话让他决定离开上海。

“方成,我在日本给你做好了考这里的东京艺术大学的一切该办的手续。”

“妈,你真的希望我去日本吗?”

“是的。男儿志在四方,只有去过很多地方的画家才有宏大的作品。如果你连国都不敢出,那么你也画不出有创意有风格的作品。”

十八岁的方成在电话一边想不出话来应对母亲。

“方成,你就来吧。至于你父亲那边,我会和他解释,我想他会通情达理,毕竟,是他在你很小的时候发现了你喜好绘画的天赋,而我是在这边尽量为你谋求更好的条件。还有,你在日本学习只是几年的时间,以后的事业发展对你来说还是没有任何限制的。”当时的方成不懂得婚姻这回事情,只是他感到,纷飞两国的父亲和母亲虽然早已经有着各自的人和事,却自始至终共同念挂着儿子的绘画和发展,所以对他来说,不想让任何一个人失望。

他被说动了。那个时候,出国风刚刚盛行完,但是还是有很多人羡慕外国的先进和领先。当时的上海还是万事待兴到处是土木工程的城市,走的人比来的人更多。年轻的方成也最终选择了走,以至于留给小涟一个永远不解的谜。

可是当他踏上日本的土地以后,他发现他将面对一场未曾预料的没有爱情的婚姻。

三月份,小涟把工作辞了。因为她实在无法适应新老板和工作的气氛,也因为她的饭店更

加需要她了。

林声不懂尊重别人的劳动,他总是不把要求说得很清楚,就提出索要的结果,令小涟好几

次都找不到头绪也无可奈何。林声一上任,就把华芹正式封为小涟的上司,这等于变相降低了小涟的工作级别。从此华芹似乎得宠有加,不停要求客户送她礼品,而且常与林声在办公室里长呼短叫,没事找事地与他说话。华芹也开始注意起自己的打扮,自认为男客户都对她印象很好。小涟甚至想,如果让她碰到迟永这个人,一定会上演何等精彩的剧目。

小涟厌倦这样的工作环境。更何况,她发现林声并不喜欢自己,他似乎更喜欢华芹这样

的下属。直到有一天,她发现林声翻过了她的抽屉。林声对此却只说:“那天你不在,我看了你的抽屉,有点乱啊,你该好好整理一下。”神情自然地好象在说一件很有成就的事情,可是让小涟心里产生许多蔑视。凭什么她要被新加坡人管着?在法律严格执法严厉的那个国度里的人却在上海对他的下属这般模样。他在上海比较高级的饭店里吃饭,领班都来与他打招呼,他脸上的光彩亮得令周围的下属安静无语;他在公司里上班,已经习惯被下属捧着,并习惯差遣下属;他甚至连自己的过期的居留证都懒得抽个休息日自己去办理,还要叫公司员工去代办,结果被警察扣住说一定要本人亲自来办,他才自己再去一次。只有在警察面前他才面露害怕神色,也许使他想到了老家的警察。

当然,并非所有新加坡人都如此。公司里另一位新加坡老板就完全不一样,他不张扬,不

会莫名其妙地提出要求,他会教人经验知识,但不教条,更没有那种故作师长的腔调。小涟只叹自己运气如此不好。她想到拂郎克临走前的话,环境对于我们来说并无利害,它给了我们利害的原料和种子。所以,她应该换一个环境。

她知道在一个公司里干得不开心而跳槽其实是胆小鬼的举动,因为就算找到了另一个更有名望的公司,也一样是与组成那个公司的员工打交道。组成公司的员工大多数在思想高度上并不能代表公司,所以矛盾和不满永远不停地上演在这日趋紧张的职业战场上。

小涟厌倦了,看烦了。那些为了公司高位爬升的丑态,为了表功而牺牲无辜他人的感情和精力,那些表面和颜悦色内心暗藏刀器的可怕心态,那些说三道四之人的当道。

她要中止为这样一个公司付出自己的青春。

她就这么辞了职。她曾经想写封信给林声并抄送给其他经理,可是也没有写出来。有什么好写的?把这些事情引以为戒就不错了,泄愤是无意义的。

AFR公司是一个美国知名企业,其从大洋彼岸而来的公司理念先进而影响了员工。其实,

在不同的公司里做事大致是一样的,要适应,要取舍,要察言观色,甚至要丢掉一些自己的爱好以此换回每月的薪水和每年的加薪。你是企业的员工,但企业不是你的,它的利润更与你无关,因为你不是它的股东,不是它的投资者。这并非怪圈,而是每个打工者要知道的自然规律。

她所感慨的是这三年多的光阴。这是珍贵的三年,踏出了沟坎的三年,让她有理由说如今

的自己经得住任何变迁。

她离开公司的那天,华芹出人意料地她安排了一个饭局,足足邀请了两桌平时有较多工作关系的同事。吃饭的时候,大家漫无边际地谈话,但话题总也是围绕着今年新的销售计划和目标保持双位数增长的“理想”。

结束完饭局后,在饭店门口等出租车的时候,华芹走到小涟面前,说:“小涟啊,以后我们要多多联系。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小涟发现她和华芹的周围站着许多同事,都在听着她们的谈话。

“没什么大的打算。做得挺累了,想休息一下。”

“说不定,以后,你还来我们这里工作,我们同样欢迎你。”华芹拍拍小涟的肩。

小涟有点惊讶,但也有点明白。她觉得大家不仅在在职时演戏,还要在卸任后演戏。她依然对华芹笑笑,还好夜色让她的拘谨笑容显得与其他笑容没什么区别。

小涟与同事们说了再见后,一个人上了出租车。车子开动的刹那,她突然有种重生的欢乐,不为名利,只为脱下面具不需演戏的坦然。

在夜晚美丽的霓虹灯下,闪烁的灯光让她泛起一阵内心的革命:她要开自己的公司。

虽然这个时候,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人,只有她自己。在去年底认识的迪克常打电话给她,

可是她却没有空闲与他好好谈一谈,现在她有了点时间,她想到了他,于是就来到了他的办公室。她的心里有一点希望和梦想时,第一个想分享的人竟是只见了一面的迪克。

他的公司有4个研究人员,2个在校研究生和2个市场销售人员,而迪克是即做研究又做市场。他们已经研制出一种防御肝病的新药,并与制药厂合作投放了市场。现在,他们在研制另一中新药的同时,还向环境保护方向发展业务。但是,科技企业的产品开发周期较长,市场开发也有一定的难度,需要辛勤培育才能做大。政府虽已有贷款政策,不过具体实施起来却会出现梗阻现象。还好,迪克并不缺资金和时间。

小涟听完他的大致介绍后,告诉他她已经把稳定的工作辞了,因为想开自己的公司。

“好!有个性,有魄力。小涟,我一直觉得你很行,你要么不找我,找我就给了我这么一

惊人的消息。我不管你辞职的原因是什么,我就是想说你是一个我很欣赏的女孩子类型。你是应该把你的才华表现出来了。”他说着站了起来。不管如何,一个女孩子告诉别人开公司总比告诉别人要结婚有一定的震撼力。后者是某种结束,前者是某种开始。

“迪克,我想向你请教一下办私企的经验。”

“也没有什么,摸着石头过河。不过,有几点是必要的,要有眼光和魄力,要敢于拍板,

并且还要脸皮厚一点,胆子大一点。这好象是一个名人说的吧。没有一个成功的企业家是胆小鬼。当然里面还有一些细节问题,一时说不清,这样,我请你吃饭吧。”

小涟答应了。

他们去了一家有名的中餐馆吃饭。席间,他问她资金情况,她说她向父亲借。为了开“食艺苑”,小涟已经把自己的全部积蓄花光,开业半年来,刚开始走向赢利的阶段。至于下一步的资金,她确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可以借给你,而且是无息无限期偿还。”

她没法答应,虽然有时因为资金的窘迫让她感到有点苦,但与男人带有金钱的沾染是可怕的,不管这个男人是谁。所以她说:“虽然我知道你是诚意的,并且我也缺钱,但我真的有别的办法。”

“好吧。但是无论你有什么事情,特别是那些需要厚脸皮的事情,都来找我吧。我相信我

会是一个很好的助人为乐者。不过我还有一句话要让你记住,一个人的一生只有三天:昨天,今天和明天而已。”

他们谈话的气氛非常融洽,从公司的定位谈到了对基督教和佛教的感触。他说:“所有的大宗教都是一种哲学加上一定的上层建筑,而基督教的禁欲趋势曾创造了爱的心灵价值。基督教徒认为,若上帝取回我们视为宝贵的东西,那是因为他要另外赐给我们更加宝贵的东西。”

他们走出饭店的时候,下着绵绵细雨,仿佛有私密的情事。她又坐在了他的Volvo车里,穿

着D&G外衣的迪克有种东方男人的不张扬的味道。她不容自己多看他几眼,只容自己看前方,哪怕天野那么湿气,哪怕双手聚不拢坠落的雨滴。

与迪克见了面之后,她心定了许多,也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苦和甜来自外界,可坚强的信念

来自内心。她要自己如出埃及的犹太人,在走了长久的路途后,真能看到令人惊喜的约旦河。没有摩西的带领,不委屈自己也不强加于人。

她追加了资金并且重新注册,取名联珐实业有限公司。然后她成了工商局的常客,也有更

多时间呆在饭店里。接着又谈妥了办公租用条件。她的公司包括三部分:国际贸易部,这部分是由同是开私人公司的表姐介绍客户和厂商,让小涟联系建立关系。表姐准备远嫁加拿大,公司对她来说已经越来越不重要,她正准备把公司业务转给小涟。小涟流利的英语就是与客商打交道的最好的实力证明,虽然她没有专业学过外贸知识,但任何技能都是靠学习体验才是成为自己的技能,所以小涟很认真地做着出口生意并很快掌握了门道。第二部分是对外咨询公关,也是她的老行当,包括市场调查和分析,公关等。最后一部分则是她的饭店经营,主要还是由代云管理着。她相信内部合作的重要性更甚于外部关系。

不管是在飘飞的雨季,还是在如梦的艳阳天,迪克和小涟常在某些上海的富有个性的娱乐场所里探讨某些话题。他们看着店主们招待客人的热情和每家店面的特色风味,品位着其他创业人所希望在这竞争强化的社会里展翅翱飞的努力,小涟觉得自己不再如创业之初那么孤独了。在他们的谈话中,迪克带给她许多经营理念。

他说:“印度的软件业20年来突飞猛进,说明在本国内同样可以创造财富和影响。美国也不是世袭家族的地方,那些一时之俊彦的精彩,全是他们干出来的成果,如惠普公司在车库里开设,GlennMarin则在破庙里开航空公司。商机贵在抢,贵在突出重围和逆境。不管公司是恐龙还是蚂蚁,都要把在市场中占据领先地位放在首要位置,并做到贴近顾客,聚焦市场。身先士卒,独立决断才是好的领导者的风范。”

她看着他说这样的话的时候,总是会觉得时间的流失是那么毫不留情。他让她越来越明白,不管是何方经营者,天道酬勤天遂人愿是最大的信念。

在小涟全心全意为饭店忙碌的时候,章鸣正与白屏由相识到交往,并和白屏去了法国,而熊枫早回了青岛。

白屏是做箱包生意的,她的公司是他老公去美国之前为她留下的。老公在美国,还是和她保持每周一次的电话交流和每周两次的电子邮件来往,从不失约也从不多情。

她与老公的婚姻关系象梅雨过后的天气,渐行渐远。在上海的时候,她也有一些异性朋友,可是,她总是没有办法找到所谓的爱情。他们亲近她的时候,她不可抑制的总想离他们越来越远了.她承认,自己有许多很优秀的男性朋友,他们充满信心也被人惊羡不已.她与他们一起享受精神上的融汇和开纵闭合的潇洒,但是他们不属于自己,而只属于虚幻的物质存在.说真的,人都有好奇的本性,都希望在得到之余再得到一些,但是,得到的东西之中能真正属于自己的实在很容易混淆.男人喜欢观赏花朵,揉搓嫩叶,女人最好清醒,因为女人的预期值很容易降低,使人变得柔弱无骨,面目全非.白屏喜欢有钱有经历的男人,可是真的碰上了,却又觉得少了一些。

有钱的女人就不需要爱与抚了?绝对不是,反而她由于特殊的原因而更容易保持清醒.钱对于她来说,不仅是一种介质,更是一种不用酒精就能燃烧起来的工具.

白屏是做箱包生意的,客户群不仅仅面向女人,也有不少成功男士顾客的。她觉得现在的媒体大搞选美活动,女人成了公众评论的对象,为了取悦男人,女人不停地改变和装扮自己,有的人甚至委屈了自尊,涂抹了自己。她要让男人成为被评论的对象,开发男人的市场。

在这次比赛中,她竟然发现了章鸣,她听到了自己心底的呼喊,有如离开母体时的那声悸动的飞跃。她本来以为,自己对于不富有的男人是不会瞄上一眼的,可是这回,她竟然一下子被这个没有钱的男人倾倒了。他比她小五岁,她喜欢他年轻的笑脸和宽厚的肩膀。与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提议去小涟的“食艺园”去吃日本料理,可是他拒绝了。她说她认识这儿的女老板,好久没有见面了。他问她是怎么认识的,她说人和人如何认识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是否能继续共同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就象你和我一样。她虽然不明白他拒绝去“食艺园”的原因,可是这是第一个拒绝她那么强烈的男人,她喜欢。他们就去了另一家音乐餐厅。他一开始就说,他刚去结婚登记,她耸耸肩,说她的老公在底特律研究汽车。

他们第一夜的时候,是新年过后不久。他还是没有回到江西,而是“下榻”了她独自拥有

的别墅里。这套别墅有四个阳台,白屏把其中一个阳台封了起来,放上一张木车轮子似的圆桌和四个铁皮椅子,再安上仿旧式的吊扇,让章鸣体会到原来旧了的东西还能那么好地营造氛围。白屏是一个很享受生活的人,她想要的基本上都能得到,包括她要的人。坐在吊扇下,章鸣喝着绿茶,再看看窗外的花园,他知道这样不好,但是当有些事情成为可能的时候,人是很难拒绝的。他需要钱,需要改变工作,需要“出人头地”。白屏有时挺狠她远在外国的丈夫,留下她做成了一个生意人。她在25岁受父母之命结婚,本想做一个面色红润相夫教子的女人,可是命运没有让她能相夫教子。她明白了,结婚是世界上最看似容易却又不容易的事情,它无法让人满足,无法由人操纵,人永远是它的奴隶和小兵。在某些公式化的人的眼里,它如拔草一样容易,但是在白屏的眼里,它越来越象征着某种妥协。

说实在的,章鸣是第一次和一个有钱女人在一起,白屏也是他的第三个女人。他们有一个晚上玩上淮海路五六个娱乐场所的记录,先吃西餐,再看电影,再唱歌,再吃中餐,再坐在她的白色帕萨特轿车里游奔于马路间。他常问她,在那么多男人当中,为什么喜欢这么个来自外地的“乡下人”?她常说:“我正盼望和你一起回乡下呢。”每到听到这句话,他总会想起小涟和熊枫。半夜里回去的路上,“食艺园”是必经之地,他总会向右看,看见里面一些零星的顾客和微亮的灯光,成了他想去又不敢去的地方。这时,白屏说;“这个店的老板也很厉害,开了公司,做起了贸易,我们正准备合作。女人的世界就要到来啦!”

他听了,感到有点毛骨悚然。

但是这次,他还是跟她去了法国。她有的是钱,又没有小孩的负担,但是她知道要一个男人真心地陪在她身边不是钱能买来的。不管章鸣是否真心,至少他们一起身在异国。法国之行让他开了大眼界。在赛纳河边,他吟咏水中的倒影,在凡尔赛宫,他感叹艺术的珍贵,在奥赛博物馆里,他看着这个从废弃的火车站而改建成的艺术博物馆里的那简洁、尊重的生铁加玻璃的十九世纪末期风格的建筑,在巴黎圣母院前,他想着小说中的情景,以及在一些他无法叫出名字却通过电视让他早已熟悉的街道上,他沐浴着法国的芳香和恬美,醉心于浪漫之氛围。特别是在赛纳河的游船上,极目千里,仿佛风也有声音的韵律和舞蹈的节奏。那是一种奇怪的新境界,变得醇厚又难忘。他象一个第一次得到自由的孩子,歆享新鲜和光亮,脚步也轻松随意起来,所有的世俗都蒸发到了天边,他触手可及的是快乐的呼吸,就象躺在海中央看星星那么自在。生活的意义一下子变得有点朦胧,可是生活的冲劲却一再扩张至从未有过的程度。

当他拿到白屏给他的归国机票时,才明白美梦也该结束了。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不用支付的旅行,没有现实曾是那么快乐。可是,一想到明天的返回,他又开始有点痛苦了。也许人就是这样循环着,不知道下一个循环会引发什么戏剧性地变故,只是顺应理应遵守的节奏和规则。

法航的空姐很不错,个个美丽精致,服务又体贴,就连递毛巾饮料的动作也是极其优雅。他躺在靠被上,握着百屏的手,微闭着眼睛,想着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今后的演绎到底应该如何进行。他开始不安,不敢相信自己了,那种在法国的自信象清烟一样归于尘土。

回国后,在她豪华的家里,他说出了他工作的苦衷。白屏说;“我来帮你。”她抱住他,象抱一个需要的孩子。然后他们zuo爱。他经历的女人不多,她喜欢他那种不自信的腼腆和认真的举动,漂亮的眼睛里朦胧的魅力尽现,只有这时,她在他面前才是除了他什么也没有,也是她最满足的时候。他说,给女人脱衣服是一种快感,给有故事的女人脱衣服是一种快乐。说完这句话后,他发现自己彻彻底底变了。

就这样,章鸣在与他的第一个公司的劳动合同的第六年,解除了和约,并到白屏的公司里担任市场总监。解除合同所需要赔偿的十万元由白屏一次支付。

她要天天看到他。她终于做到了,历时三个月。

正当小涟在迪克的陪同下一起购买办公家具时,她收到了方成的电话。

他回上海了。

小涟来到了他约她的一家新开的西餐馆,餐馆生意不太好,冷冷清清的,却是方成喜欢的

风格。

经过两年半的学习,他写完了十万字的硕士论文并完成了答辩。毕业东京艺术大学和当年入学一样充满着难度,要修完所有的学分,完成论文,得到三个教授的共同审核通过。不过他还是毕业了。他的一幅叫《静态女人》的画获得了西班牙绘画大奖,他的许多画作在日本卖得很好,有些还在东京惠比寿美术馆的国际画展中展出过。他画的内容大多是带有中国人的色彩,中国的茶壶,建筑,中国的民俗和风光。用中国画法画西方,用西方画法画东方,这些成绩和创意很被他的教授和画界推崇.

小涟涂上淡淡蓝绿色珠光眼影,穿着粉蓝的休闲衣,袖口配以钉珠绣花。五年前他离去时的月亮,她早已记不起,可是他不会忘记。她曾在给他的信中写道,两个地方的月亮永远是同一个。可是这次面对他,却忘了更多的事情。

他们先是不痛不痒地聊天。他说到中国与日本的不同之处,比如有一个单亲母亲,当得知自己不久会不省人事时,面对自己的孩子,日本母亲和中国母亲会是不同的态度。中国母亲一定是想给孩子一个好的人家托付,可日本母亲却会选择与孩子一起死去。

她看着他,有点惊讶了。短短几年的光阴,让他想溶入的是日本那个矛盾复杂的社会,让他快习惯看竖体字,让他已经有点不明白国内的种种变化。

她问:“你怎么回来了?”

“我快要拿到硕士文凭了,并且正准备在上海开在国内的第一个画展。另外,我也是很想来看看你。我离婚了。如果,如果,你还是单身的话,请你考虑与我结婚!我一直是想念你的。”

她的淡漠神情一下子萎谢了。见到方成,如同在灰黑山林中见到了百合,又犹如看到蓝天

上的云朵。好象世事无常,万物易变,唯有方成的心还是没有变,但是她还是很难相信。她想到去年的香港之行,那张随风摆动的画纸和他满眼的失意。她问:“你的方向在上海还是在东京?”

“我想是在日本。虽然日本的经济在调整时期,好象没有中国内地那么风风火火,但我还是习惯了这个国家。我即将做艺术大学的老师,如果好的话,我可以周游世界到处办画展,你可以跟我一块儿去。这也是从前我在日本学画时一直存在的梦想。你也不是曾说,你渴望周游世界吗?如果你拒绝这样的生活,就不太象你了。”

他看到,再次见面让她的眼睛惊慌不宁,那是他很少看到的,因为在日本,见多的是张扬的女人们,她们的美只在某一处,而她的美在整体。

在东京,特别是在高尚地段或是池袋的大众商业中心,女孩是一堆堆展示在人们面前。她们香肌玉肤,打扮时髦鲜艳,非常惹眼。她们是法国名牌的崇尚者,不屑于购买韩国人制造的假冒名牌,她们知道青春的道理,所以极尽能事地想把最美的羽毛展现。对他来说,日本女孩确实开朗,有着吸引力,他也渐渐熟悉了那儿的文化氛围,可是他却觉得好象少了一点什么。

他打开了一个朋友送给他的新疆“冷美人”葡萄酒,喝完葡萄酒,她脸色红润,可满眼湿润。站在那里,黑裙黑发,如果说重逢前的心情是蓝色的话,那么现在的心情是玫瑰色的。

外面下起了早春的第一场大雨,黑夜里的大雨更加肆意滂沱。她抬头看他,他的手上拿着在上海买的杂志报纸,他想尽快认识了解这个社会,他好不容易快习惯了日本社会,现在又想竭力熟悉国内社会。他的独坐,他的眼神,让她不可抑制地走进他。无声中,她的泪一滴一滴凝结在心。

小涟说:“我是改变了许多。你知道这两年半是什么样的故事吗?你在那儿安静的学习你的艺术课程,没有纷争没有纠葛,可是我却不一样。我似乎已经不再单纯如初了。我经历过一次彻心彻骨失败的爱情,我经历过最爱我的人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终身残废然后漠然离去的打击,我也……”她眼中渐渐出现了积郁太久的泪,“其实,在我痛苦的时候,我何尝没有想到你?还有你的画,你热爱的艺术和对生活美好的期许。我也希望你能帮我一把。我想,如果你在我身边,这一切就不会发生。现在你说来就来,叫我怎么接受你?你太轻松了,想到要结婚了就找我,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想?”

他的手颤动了,惨淡的嘴角开始于刹那,在解与不解之间,无言无语。

“方成,我早已把你埋在心里,越埋越久,也越埋越深。现在我有了自己的公司。”

“是吗?你开了公司?你以前不是这样性格的。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讨厌女强人这三个字

的。”

“是的。我从前乖巧如兔,安逸知足,在20岁时就望到了30岁的生活,可现在却还不知道

30岁会怎么过。也真巧,昨天我的执照刚拿到,你就来找我了。你那么感性,在艺术中发掘美也创造美。我如今是为了自身生存必须的金钱而存活,我觉得与你已经不太相象。你需要你的艺术,你的画展,你的学生,还有你自己的浪漫的爱情生活,这些都不是我能给予你的。你是第一个向我求婚的人,我感到很幸运,可是我不想成为你的不幸,你懂吗?”

她的一番话让他呆滞。他本来是想邀请她与他一起欣赏阳光下的教堂里光线延伸的变化奇迹,欣赏片刻的移动和冥色中门廊的消隐,欣赏同一雕塑在不同时间和角度传达给人们的不同感受。艺术并非尽人皆能,方成是有天赋有资禀的,他能把内在的生活纳入艺术作品,灌注于生气。但是之于小涟,没有了太大的联系。她会象其他欣赏者那样欣赏他的作品,仅此而已。

她爱他吗?她一点也不知道,或许因为他早已在她生活中消失,虽然未必在她的心中消失

。爱是需要一定基础的,不是说在口头上的。曾经在年轻的岁月里,方成为了给她买镭射唱片,骑着单车跑遍整个上海;他们一起上街搞公益活动,为患儿捐款;他每个月都给她烧补血的菠菜炒香肠;她下公共汽车时他都要用手扶着她怕她绊倒。她曾以为,他就是她的舟楫,从河的一头游到另一头,直到他说要去日本的那一夜,她才哭得如江倒海。原来没有人可以成为谁的舟楫,没有人可以将过去忘得一干二净。

她见他无语,就提议去看看她的饭店。他们又坐在了日本料理的包房里,两杯清茶,双目

相视,只有竹音在回旋。他惊讶饭店的精巧和依然满座的生意,一个没有去过日本的人却能把日本料理办得如此红火,小涟确实聪明。

他们告别的时候,她不敢先说再见。心中久积的情绪使他突然把她抱住。他说:“小涟,

我知道你有许多不开心的事情,如果你想哭就哭出来吧。你从前碰到什么事都要在我面前哭的。我不会勉强你的,你就把我当成好朋友吧,我会时刻关心帮助你的。”

小涟真的哭了,在自己开的饭店的包厢里,在日本阮琴音乐<下雪了>里,在昔日恋人的怀中,似乎许多委屈都汩汩流出。她更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他说:“我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我的几幅画挂在你饭店的墙壁上。如果我在上海的画

展办成功了,希望这些画给你的店带来好运。”

“多少钱?”她带着湿漉漉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

“傻瓜,我怎么会收你的钱呢?你可以与别人谈钱,但不要与我谈钱。”他轻轻吻了她的

额头,发现她抬头时有了可爱的细纹,但是没有说,只是继续揽着她。然后他竟然深深地吻了他,如雨点的亲吻让她难以招架却又熟悉。一开始,她推脱不已,可是逐渐地,她推脱不得。然后,他拂去她耳边的乱发,说:“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她张大着眼睛,说:“是的。”

他一下子诧异不已,他不明白这么缠mian之后竟是这样的回答。她说:“你要去日本发展,我不可能跟你去日本。我的观念全变了,刚才的事,就当是一场梦吧,我不是不越雷池的圣人,我没有办法去拒绝,真的没有办法。”她想到了迪克,她在不知不觉喜欢他,他也为她的公司做得太多事情,而方成,说来就来,如果按照所付出的多少,她是只能认着迪克。虽然迪克没有正式表白过,但她相信他会的。

她也希望方成能再次打手势地说一些颜色的基调,美感的捕捉等审美艺术,她也希望他

再怀着年轻激动的心情用细致的画笔和柔情的眼神画她,她甚至想和这个有才华的艺术家zuo爱。可是,她只能用无奈的眼神来接触他,并祝福他有朝一日能在阿姆斯特丹的苏富比艺术大厅办个人画展,与日月争光。

本来,他们从同学到恋人,现在一个是艺术家,一个是商人,在这个可见世界中,有不同的描摹方式,有不同的质感和光线。

以前最快乐的时候,也许是和她的相处。所有的过去让他想起适合回忆思考和梦想的校园,可是现实生活让他不能执拗于此。每时每段都会有不同的权衡方式,只是他不知道她的心情。

方成坐在去东京的飞机上。

他不断地沉默地思想着,连空中小姐递给他食品他都没有注意到。

自从决定和阁平离婚以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先是阁平和道野和他谈离婚的价钱,丛琳也在场。方成发现母亲被道野看着的时候有种惧怕的样子,而道野的目光里也有轻视。他们问方成要多少钱,方成说,结婚对某些人意味着交换和买卖,可是对于我来说只是尝试而已,就象我绘画的尝试。尝试是没有定价的。

然后,他们走了,留下了母子俩。

当方成再一次看着母亲的时候,丛琳的眼睛里充满了逃避。在方成的追问下,丛琳才道出了自己的原委:“说句实话,我曾经爱过道野。”

“什么?”

“是的。我当时来日本是假结婚的,对方是个残疾日本人。后来他死了。刚到日本的时候,我也做过陪酒女郎,当然年纪已经比较老了,但在晚上的灯光下,浓妆和艳服可以弥补年龄。然后认识了道野,我就爱上了他。他每次来都找我,不找其他比我年轻的人。他的老婆在很早就病死了,阁平是他的独生女。没有他的帮助,我是进不去东京大学做老师的,我想成为道野的太太,可是没有,他一辈子也不会娶我。这我知道。阁平和我的关系很好,我就想到把你介绍给她,这样我就可以一样地进入他们家庭。

飞机上的方成一想到母亲那些话就心痛,从琳就象一个蓝调的女伶,从爱的开始走到了无法爱的尽头。道野来找方成谈离婚价钱的那天,是丛琳在日本站稳脚跟后最觉得残酷的一天。这个让她得以过上体面生活的富商男人,却抹杀了两个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春意。

飞机在三万英尺之上,方成觉得自己仿佛在跨越最致命的门槛。

回到日本后,方成又到了他刚来日本那段时间一直去做歌舞伎的新宿,那热闹的街区,陌生的寻找目标的一个个面孔,让他触痛。从前和他一起做兜售脱衣舞演出票的伙伴看到他,都露出奇怪的脸色,问他,有美好的富有家庭不享用,一个人跑这里来干什么?他问自己,是来兜售寂寞还是收买寂寞?他不言答。只是向前走着,突然他看到了道野的那辆奔弛至尊车,车牌号码被纸牢牢地贴住了,因为它停在一家颇著名的情人旅馆门口。

第二天,报上就有道野在情人旅馆瘁死的新闻,这意味着阁平将一个人继承十几亿家产。

第三天,阁平焦虑地来找方成,在一边坐着的丛琳也听着他们的对话。阁平希望他再和她回去,因为她还是从心底里爱他,在她周围有许多贪恋她财的人,特别是家财万贯的父亲去世后。方成没有被诱惑倒,他虽然同情她,却说:“我不能再回到你身边。我已经走过一次误区,不能再走了。再说,我今后的日子是会漂泊的,我不会呆在东京,或是某个地方,我会到处走,我不会是你永远爱着的那种人。”

面对一个爱着自己的富家女儿,方成却把自己说得好象很无奈和凄惨。可是当他重又从梦中醒来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生活建了又拆之后,还是要面对真正的漂泊。

回到日本后,他给丛琳打电话,丛琳告诉她自己已经和阁平一起住。

他马上找到了母亲,不可理解地问她为什么要和阁平一起住?

她不紧不慢地说:“是阁平提出了的,我也挺喜欢她的。我只是照顾她,做她的一个朋友,虽然我的年龄可以做她的妈妈了,但是我们却更象好朋友。她需要我,我感到她很需要一个象母亲一样的朋友照顾她,因为她没有母亲已经很多年了。”

“就这么简单吗?听起来好象很感动人。”

“你不相信在这样的日本会有我们这样的事情吗?你知道野是怎么死的吗?据警方调查是在情人旅馆被人杀害的,有可能是情杀。阁平在现在这个时候是最需要安慰和陪伴的,我不忍心看着你拒绝他,再说她还是很爱你的。”

方成越听母亲的话越无法理清思路。但是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现在已经到了和日本说再见的时候了。上个月在上海,还口口声声地对小涟说自己已经定下在日本常住的打算,做一个小有建树的大学老师带她有空的时候周游世界。可是现在,他决定不这么做了。

小涟和表姐去广州参加了广交会,让她大开眼界。许多私人的生产企业比传统的外贸企业

更显风光,有一个传统外贸企业从原来的服装改革成做蛋白系列产品的生意,竟也当场成交10万元。小涟她们在一个僻静的地方摆了一个展台,陈列着产品:印有素淡水彩画的床上用品系列,专为家庭主妇设计的印有动物花纹的厨房护理用品,为女士设计的纺织托架系列等,这些都是为此次广交会而专门赶制出来的。

但是,却没有多少人光顾。她失望了,第一次尝试就有点失败。她可是跑了好多次的工厂

,看了好多图纸,和工人一起加班出来的。可是,她站在那里,有种待价而沽的凄凉感觉。

在最后一天的下午,一个来自意大利的客商对小涟公司的产品很有兴趣!而小涟流利的英

语更让客商刮目相看。他当即答应与她再联系!虽然没有当场成交,但她的心里也暖呼呼的。

在最后一天晚上的宾馆里,表姐对她说,其实他们没有把0899抛掉,一股也没有抛。

小涟刹那惊呆了,一阵阵的紧张。因为照现在又跌下去的价格,0899的未抛说明他们又赔

了钱,可她当初还把钱作为赢利的了结早给了迟永呢。表姐说:“我们当初希望你早点结束与他的关系,所以觉得股票放着是最大的隐患。但是看到0899那么好,我们有点贪心想把它留着,就骗你说全抛了,好让你死了心。后来,我很忙,也没有工夫去关心0899。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促使你早点看清他。金钱散尽还复来,我们不在乎这几万元钱,我们可是都在乎你啊。”

小涟怎能怪表姐呢?她说:“那段日子象一场梦,我竟然会为了他与你们吵闹,竟然会不

顾你们的反对拼死拼活地去找他。”

“小涟,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做一些蠢事,就象每个人一生中都会经历几次感冒一样。看

上去不是好事,可是感冒可以加强人的抵抗力。所以把这事忘了吧,你一定不会被这暂时的几万元困住的,对吗?”

小涟点点头。

表姐曾经去澳洲打过工,回国快3年了,公司开得很成功,她却不想再经营下去了。她准备把许多经验知识教给小涟之后,去加拿大嫁人,因为一个有加拿大绿卡的中国男人向她求了婚。

在广州,她想到了迪克。她一直喜欢听他娓娓讲述1494年诞生的威士忌,它是苏格兰人制成的生命之水。迪克曾给她喝BLENDER‘SPRIDE威士忌,这是用泥炭熏麦芽,用雪梨酒木桶储存蒸馏液,用古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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