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云卷云舒,我却无心观看,只因此刻我正被一只凶残无比的老妖兔提了后颈毛拎着,一腔狐狸傲骨正被血淋淋的践踏着。
远远望见那熟悉的柴门,我好一通挣扎才从老白手中挣脱,一溜烟奔向了那救命的石窟,小雉救我,小雉救我,心中不住的狂喊。
不想那石窟中竟是空无一人,此时我才想起,小雉是要到晚膳时分才会回来。
我孤独望天,已近申时,想着方才在那客栈内,老白甚不地道的要了一桌子美味,自个儿在那独自享用,却在我的面前摆着那两段萝卜,任由我脑中回荡着他那低沉的话语“好生思过!”。
我认真的低头思过,心中感念阿弥陀佛,老白比我想象中要仁慈的多,没有将我剥皮煮炖已是万幸万幸!于是乎再看向老白那厮细嚼慢咽,吃的津津有味的模样时,我竟连口水都不敢咽的动静过大,生怕提醒到他这还有只狐狸没有清蒸红烧。
在老白将一桌子美食吃干抹净又甚满意的打了个饱嗝后,方才将我化回原形,提了我的后颈毛,一路慢慢吞吞溜溜达达的回了昭华山。
这会子老白已换回了那身飘逸的白衣,也不知从何处变幻出个茶壶,手中端着个茶盏正悠哉悠哉的坐在院中竹椅上,细细品味着,唔,颇有些大老爷的富贵之态。
我本想接茬找个墙角猫着,等着日落西山,小雉归来,便是个大欢喜结局。谁想刚溜到了篱笆边,又被老白拎着后颈毛提了起来,我瞪着圆圆的狐狸眼,十分哀怨的将他一望,只见他嘴叉子十分舒心的裂了开来,笑的那叫个动人心魄。
我刚想回他个迷人笑脸,只觉后腰下一阵生疼,耳边一阵疾风,紧接着茅屋的门便飞到了我的面前,我根本无暇反应,重重拍在了老白茅屋的木门上,木门吱呀一声被我撞了开,我顺顺当当的沿着那门滑落到茅屋的地上。
如今后腰和前胸一块疼了起来,我咬牙忍泪,还没爬将起来,便被自己荡起的灰土搔了几个响亮的喷嚏。
身后传来老白轻飘飘的话语“乖徒儿,为师的茅屋有些时候没有打扫了,既然你前几日有心帮为师收拾收拾,不如今天一并拾掇干净好了。”
我瞟了眼老白那得意的嘴脸,慢慢爬起身,大尾巴甩了又甩,才将背后那只兔爪子印拍干净,忽然一阵委屈,觉得自己好可怜,这便叫自作孽不可活吧。
一瘸一拐的来到老白脚边,哼唧道“师傅,跟您老打个商量。”
老白鼻子里哼出句“讲”。
我便甚是恭敬的回道“师傅,能不能将徒儿先化回人形,这样也好洒扫啊。”
话音未落“嘭”的一声,我已是顶天立地的站立起来,没想到老白这么爽快。
只是,“怎么还是个男儿身?”我有些幽怨的望了老白一眼。
老白白了我一眼,“怎么?男儿身不能打扫?”
我忙低了头,捡了个木桶去打水,心中不断告诫自己:要忍耐,要忍耐,小雉就快回来了。
抱着桶站在茅屋里,上下左右一打量,我不免感慨,不过将将几日,这屋子怎么就积了这么多尘土,难道老白天天在屋子里打洞不成?
撸胳膊挽袖子,一个个扶起那颠三倒四的箱柜,想当初为了假造被盗的现场,又怕夜里弄出响动惊动了小雉,我是如何提心吊胆又小心翼翼的将那些个箱柜挨个放倒,现今原封不动的要再摆回去,真不晓得当时自己都做了些什么,真真自作自受。
看来这些时日老白没有在这里休息,不然以他的道行,挥手便能将这屋子焕然一新。
如今看来,他摆明了就是折腾我。
老白坐在院中竹椅里,一面品着茶,一面观赏我挥汗搬柜子。冷不丁飙出一句“出去一趟长本事了,还学会断袖了!”
我愤愤然甩了甩酸痛的手臂,心道断袖又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技艺,还用得着学?!转身拾了块手巾浸湿后开始擦拭起来。
“老白,你怎晓得我在那个城里?”
老白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惦记你啊,若不是小雉托我去寻你,我才懒得管你死活。”
“小雉?他又如何晓得的?”
“废话,自然是有人给他捎信了。”
“捎信?一定是卓刹!”我欣喜的转身看着老白,“我就知道卓刹不会放着我不管的!”
“你说那只猴子?”老白不紧不慢喝了口茶道“他回来给小雉报了个信,说你被个神仙拐了,之后便急急忙忙会他的相好去了。”
会相好?我用力一甩手巾,这个死猴子!
不过难得老白与我说这许多话,我扭头又问道“老白,你认得那猴子?”,不待他答,我又问道“那你可认得一个叫玉鹤的?”
老白无甚所谓的打了个哈欠道“你这般问东问西的,怎的不见你问问小雉,还是说这些日子你压根就没想过他?”说完,淡淡瞥了我一眼。
“这个……”我有些心虚的装忙活,“自然是想了的……”
老白冷哼了一声,不再理我。
是啊,这几日在凡界好像确实没怎么想过小雉,走的时候也没有和他招呼一声,唉,不晓得他会不会生气。
好容易将那兔子窝收拾干净,我揣着一颗几分期盼几分懊恼的心守在柴门外,等着小雉的身影。
天边的明蓝渐渐转为淡粉,又变成火红,深蓝,眼见着便要漆黑一片了,我捂着敲锣打鼓的五脏庙,忧愁的想:小雉难道是生我的气,不回来了?
老白不知何时踱到了我的身边,望着天边长长叹了口气,“看来你确实没将小雉放在心上。”
这话什么意思,我疑惑将老白一望。
老白看着我摇了摇头,道“难道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说完,转身又叹了口气回了茅屋。
什么日子?望着天空中初升的圆月,闻着风中山药的香气……
哎呀!我竟忘了,小雉每年的这一天都不会在山中。
怅然啊怅然,我拖着疲累的步子回到洞府内,老白当真无良,他定是晓得今天小雉不在,故而在那客栈才一通海吃,可怜我如今又饿又累,已是去了半条狐狸命。
我虚弱弱的往床上一躺,手伸向怀中,摸到了那把木梳。
不晓得昊胥这会子是否已经回去了,倘若在客栈寻不到我,他会不会又那般失魂落魄,可怜的糊涂仙啊,如今我已不能再发善心扮他的弟弟了,望他能早日恢复就好。
又乏又饿的身子朦朦胧胧就要睡去的时候,老白一句话蓦地飘了进来,害得我一宿没有睡踏实。
“我说乖徒儿啊,你怎的就没有求那个神仙帮你把这两节萝卜续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