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刻,柳府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柳府宽敞的大院内,此刻布置满了一排排铺着猩红绸缎的百桌寿宴,宴桌各种醇香美酒,各色美味佳肴,层出不穷,一桌饭菜的价值顶得上普通百姓一年的生活所需。而内堂里的宴桌上,更是珍馐美馔,玉盘琼酿,极尽豪华奢侈,每张宴桌旁都有身穿比甲装扮的俏丽侍女服侍。
来柳府赴宴的人,大多数都是具有一定地位的达官贵人,或是满腹经纶的才子书生,当然也有柳家的远房亲戚,而能入座内堂宴桌的人,更是地位显赫的名流权贵。当然,在肖鸾菲看来这些所谓的名流还够不上玉京的上流,只能勉强算得上是“二流”,毕竟在玉京这个权贵集中的地方,这个二品文官礼部侍郎的圈子,很难向真正的权贵势力进一步渗透得更深。
肖鸾菲母女两人,被安置在大院内一个偏僻的角落,与她们同桌的是一群衣衫简陋的男女老少,据说都是柳家八竿子打不着干系的远房亲戚。从他们黝黑朴素的脸上和冒着炙热火花的目光中,肖鸾菲看出了他们心底的兴奋,或许在他们看来,能和玉京这些名流同在一个大院就宴,见上这等豪华气派的场面,已经是件无比自豪的事情了。
肖鸾菲母女两,一个风髻露鬓,娥眉含春,雍容尔雅,一个脸如凝脂,容色绝丽,皮肤细润更似温玉柔光般滑腻,坐在一群粗布麻衣,口吐市井杂言的百姓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微微蹙了蹙黛眉,肖鸾菲有些不悦地对娘亲说道:“娘,我们大老远风尘仆仆地从落川赶来,柳家就如此对待我们啊?我们是来贺寿的,不是来受气的,真是岂有此理!”
这两天柳家之人冷落无视肖鸾菲母女两也就罢了,肖鸾菲也不稀罕柳家人的尊重,但今日寿宴之上,他们将她与母亲晾在这角落里,分明就是故意刁难,侮辱人格,叫肖鸾菲如何能忍受这鸟气?若不是因为她娘亲,她早就拍拍屁股走人回落川了。
柳如盈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倒不是看不起这一群淳朴百姓,而是自责因为自己的原因,连累肖鸾菲与她一起受罪,心感愧疚。
“鸾儿,你就忍忍吧,毕竟我们身在柳府不比长啸镖局,规矩繁多,人言可畏,像娘亲这样因逃婚而被逐出家门之人,更不能登堂入室,容易遭人口舌,损害柳家名声。娘亲答应你,拜完寿咱们就回云州落川。”
柳如盈轻描淡写地说着,神情好似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然而,肖鸾菲却从她的眼神之中看出一抹黯然。
肖鸾菲立刻嬉皮笑脸起来,一手揽着柳如盈的胳膊,笑道:“其实这里也挺好的,比坐在内堂里,听那些所谓的高官权贵相互之间虚伪奉承的话,要轻松多了。既来之,则安之,咱吃饱喝足就乐呵呵地回去,多么惬意啊。对不,娘亲?”
柳如盈被肖鸾菲调皮的表情逗得不由宛媚一笑,这个女儿,早已成为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从来都是她的掌上明珠,小心翼翼地捧着。不知何时,柳如盈突然发现,自己娇生惯养的宝贝女儿变得愈加懂事,虽然在自己面前她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却无法掩饰她内心的沉稳和睿智的锋芒。
“看来鸾儿确实已经长大了!”知子莫若亲,柳如盈心里暗暗感慨道。
肖鸾菲桌对面,是一个肌肤晒得黕黑,面露憨态的青年小伙,眼睛如火焰燃烧着一般炽烈,灼热的目光痴痴地望着肖鸾菲,厚厚的嘴唇不时微微抿动。肖鸾菲朝他嫣然一笑,顿时间,那小伙宛如被春风细雨席卷一般,心头一阵温热,一阵凉爽,整个飘飘然不知所向。
“我好看么?”肖鸾菲眨着眼睛细语,勾人无限遐想。
那皮肤黝黑的小伙咧开嘴,露出洁白的大牙,憨憨傻笑,接着重重地点了点头,半晌才吐出两个字:“好看!”
黕黑小伙的旁边,一个皮肤粗糙,满脸沟壑老婆子,露出缺牙漏风的嘴笑着,带着浓重的异乡口音道:“女娃子哟,你是俺见过的长得最俊的姑娘了,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顶好的啊。俺们乡里的那些女娃,屁股虽然够大,也好生娃子,可就是莫有像你这样漂亮,细皮嫩肉的。你莫要怪,俺家狗娃子这是看上你喽!”
一群乡里轰然大笑,更有起哄者,大叫道:“哟呵,狗娃子思春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哈哈!”
“呼啦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几个大人怀里的小孩子也跟着拍手欢笑地喊道。
于是,大伙笑得更盛,那叫作狗娃的小伙则将脸深深埋进桌底下,黕黑的脸和脖子因为羞愧而红得有些发紫。
肖鸾菲倒是喜欢和这些淳厚朴实,没有一点心机的人聊天,笑道:“这不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之常情,没什么可丢人的!”
那个狗娃子惊奇地抬起头,双眼放着异彩地望着肖鸾菲,旋即又害羞地将头埋了下去。
“球?啥球?俺们不比你们这些读书人,不懂啥球不球的,不过俺看得出你们都是好人,你们的眼睛看俺们的时候,和别人不一样,怪舒坦的。”老婆子笑眯着双眼,又指着柳如盈道:“女娃子,这位是你姐姐吧,跟你长得一样好看,城里的水土就是好,尽养出这么多漂亮姑娘。”
柳如盈神情一愣,下一秒,浓浓的笑意立刻爬上眉梢,任何一个女人也禁不起如此率真的夸赞,笑道:“大婶,我不是她姐姐,我是她母亲!”
一桌的乡里百姓均不由一怔,一个惊讶地望着肖鸾菲母女两人,似乎不敢相信柳如盈的话,柳如盈身上的温雅气质,令其显得颇为年轻,除了身材丰润了点,并不比肖鸾菲年长多少,一眼看去就如一对姐妹一般,哪里像是已为人母十几年的模样。
老婆子望着柳如盈啧啧赞叹:“你真是这女娃子的娘?哎哟妈呀,你几岁生的这女娃啊,咋还那么年轻呢?”
肖鸾菲和柳如盈相顾一笑,如同两朵早霞般灿烂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