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鸾菲在角落,远远便瞧见穿戴二品锦鸡补服,精神抖擞的柳老太爷,被一群同样身穿补服的大小官员簇拥着从内堂走了出来。
柳老爷子脸上春风满面,朝大院里的诸位宾客微微拱手,笑吟吟地说道:“承蒙各位能够赏光,来寒舍替鄙人贺寿,我柳某人实在感激不尽,如有照顾不周之处,还望诸位多多海涵。”
底下的人纷纷一阵寒酸,说起客套话来,一个个轻车熟路,信手拈来,都不带重复的,令在角落里的肖鸾菲汗颜不已。
各怀鬼胎的宾客们,纷纷上前向柳老爷子敬酒,赠上几句祝福之言;有借贺寿之名,光明正大献礼送钱的下属;也有挖空心思送上贺寿诗或是寿联的读书之人,林林总总,变着法子意欲巴结柳老爷子,或希望能得到他的赏识,抑或希望得到他的提携,从而在官场上平步青云。至于真心实意前来贺寿的,只怕少之又少。
柳如盈拉着肖鸾菲,落落大方地穿过纵横交错的宴桌,好不容易才挤出人群来到内堂门前。在柳老爷子面前,柳如盈敛衽而拜,不矜不伐,端庄而又不失礼仪,道:“盈儿恭贺父亲60大寿,愿父寿且康宁,松柏常青,寿同南极老人星,身似西天无量佛,乐享天伦!”
肖鸾菲虽然无心贺寿,但自己在这干站着也不算回事,见娘亲不断向她使眼色,才有些不情愿地说道:“鸾儿祝愿外祖父,人过六十望百年,清逸才高,桂馥兰馨,耳无俗声,眼无俗物,胸无俗事。海福中照天命,青松岁久常妍!”
众宾客突然冒出两个女子,不仅相貌出类拔萃,出口成章,文墨底蕴更是卓尔不群,一个个赞叹不已,惊为女中尧舜。尤其是肖鸾菲,年纪轻轻,已是环姿艳逸、仪静体闲,美艳不可方物,不少才子公子纷纷将灼热的目光扫射在她身上,心中蠢蠢欲动。
柳老太爷瞧见柳如盈和肖鸾菲,微白的粗眉却是一蹙,目光移向别处,面无表情地沉声不语。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他对柳如盈和肖鸾菲的厌恶之意。若非众人在场,恐怕柳老爷子又要厉声怒斥柳如盈母女一番了,就见其冷着声道:“妇道人家,不安分守己也就罢了,还跑这来丢人现眼?哼!”
肖鸾菲额头紧皱,恨不能冲上去就给那老家伙一拳,实在欺人太甚,可瞧见柳如盈朝自己摇头,肖鸾菲还是苦苦忍了下来。
“爷爷,姑姑和鸾菲姐姐是特地从云州落川赶来为你贺寿的,您这样说她们,很不公平。”旁边的柳香钰有些愤愤不平,大胆地说道。
柳如盈的大哥柳翔元对着柳香钰就是一声怒喝:“混脏东西,这里是你能够说话的地方?滚回去!”
柳香钰被自己的父亲责骂,心里很是不服,却又不敢违抗父亲的话,只能退到一旁,暗暗生闷气。
肖鸾菲和柳如盈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退了下来,回到大院那个有些偏僻的角落里坐下,她们的贺寿并没有激起多大的波浪,柳老太爷甚至都没正眼瞧过她们。她们一走,柳老太爷便再一次被淹没在成堆的阿谀奉承之中。
回到这角落里,那些乡里人倒是对肖鸾菲母女一阵接一阵地安慰,让肖鸾菲感慨万千。
“哟,原来她就是柳如盈啊,当年明明和左侍郎张豪张大人有婚约,最后却突然变卦,跟一个武夫跑了。看上去是正儿八经的人,没想到内心却是一个朝三暮四的****妖女。可惜柳家这个书香门第,竟然出现这样一个败坏门风的子孙,也算是家门不幸了。哎呀,我怎么忘了,柳老爷子已经将其逐出了家门,她已经不是柳家的人了,可让我纳闷的是,今日她母女两个为什么又出现在柳家呢?”
一个尖酸泼辣,让肖鸾菲有几分耳熟的声音响起。
肖鸾菲转身望去,却是那个刚刚被肖鸾菲教训过的心理极度扭曲的妇人,这时她过来,无非就是想落井下石,看肖鸾菲母女在此出丑而已。
虽然她这种直白讽刺的说辞很愚蠢,但却是最容易达到她想要的效果。不一会,这里便聚集了不少身穿华贵服装的男女,柳如盈母女两个很快就成为了他们议论的焦点,一个个对她们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那妇人依偎在一个男子身旁,自以为了解的肖鸾菲和柳如盈境况,在柳府不受待见,在玉京更是没有半点势力,因此,此刻她一改原来的慌态,扬起头朝肖鸾菲母女冷笑不已。
哪里想到,肖鸾菲一转身射来的目光中,竟然有如刺骨般冰寒,冷冽的目光让那妇人心头一震,隐隐有些畏惧,但想到肖鸾菲无权无势,刚才又对自己大打出手,使其倍感侮辱。
于是,那妇人将心一横,对着肖鸾菲冷声大叫道:“你别用这种吃人的眼神看我,我说的都是事实,这里的人有几个不知道?有其母必有其女,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别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是金枝玉叶,你不过是一个****所生的妖女而已!”
那妇人的言语越发肆无忌惮,就连周围的宾客都不由纷纷皱眉,暗骂这女人没脑子,说话不分场合。幸亏这个角落离内堂够远,而大院里又人声吵杂,声音传不到柳老太爷耳朵里,柳老太爷或许不在意肖鸾菲母女两,但在他的寿宴上闹事,单凭这一条,柳府之人就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肖鸾菲戏谑地冷笑:“你以为用这种苍白无力,信口开河的方式诽谤我们,你就能找回你内心那点少得可怜的自尊?你果真还是太自欺欺人!”
见周围之人一个个看戏的表情,有些甚至还在幸灾乐祸,肖鸾菲恼怒不已,于是自己开了口。
“这位夫人,你的言辞是否太过激了?我们母女两不想惹是生非,只是来贺寿旌表一点孝意。我们与你萍水相逢,素未谋面,难道就因为刚刚的一点摩擦,就非要你死我活,不死不休地闹下去?此刻正是寿宴之时,再互相争吵不免有shi身份,不如你我各退一步,双方都息事宁人,你看如何?”柳如盈脸上不露任何难堪之色,说话有礼有节,至始至终都保持着良好的仪态。
看客们闻言,有不少暗暗点头的,可是泼妇的心理不是任何人都想得通的,看似正确的事情,她偏偏就要对着干。
“哼,有shi身份?一个****,你有何身份?”那妇人脸上,每一寸肌肤都带有嘲讽的表情,愈发嚣张地大声叫道:“如果当初你嫁给的是左侍郎张大人,你现在已经是尚书夫人了,身份当然高贵。可你嫁的却是一个江湖武夫,粗野蛮横之人,你如何在我面前谈身份?难怪你们只配和这些饥民呆在一块!”
柳如盈柳眉微锁,肖鸾菲却整个人弹射了出去,眨眼之间便出现在那妇人面前,一双紫眸凌厉得宛如刀子,好似看死人一般盯着她。
“在大庭广众之下,你还想动手打人?”那妇人被吓得脚下连退几步,一手挽住她旁边的男子,娇声噌道:“咿呀,官人你看嘛,人家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她就想打人家了,你也不帮帮人家?”
那男子上前一步,道貌岸然地说道:“这个姑娘,君子动口不动手,这寿宴之上,动手打人,柳府的护院可不是吃素的哦。”
肖鸾菲摆了摆手,脸上露出无辜地表情,笑道:“我有动手打人么?我对这位小姐可是好生佩服呢,于这位冰清玉洁的小姐而言,任何女人在她面前都只能屈尊为‘****’!之前对你无礼是我不对,是我有眼不识你这座守身如玉的泰山雪峰!”
那妇人和周围的看客一个个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刚刚咄咄逼人的小姐怎么突然转性子,居然讨好那妇人来了?
接着,肖鸾菲却是话锋一转,正色道:“实在惭愧啊,我刚刚才听说,原来这位小姐真是宫里的人,还是宫里那个刚刚染病死去的李公公的妻子,难怪身上能穿着只有宫里才有的华贵宫装!这位小姐果真洁身自好,为了不让男人玷污,宁愿嫁给一位公公,如此看破红尘,就连那些尼姑庵里整日诵经念佛的尼姑,也望尘莫及,大节之人啊!”
肖鸾菲表情羡慕地拍了拍那男子的肩膀,道:“这位公子好福气,好魄力,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的佳人都能为你而动凡心,一般人着实做不到呢!”
说至此,看客们如何还不明白肖鸾菲的用心?一个个捂嘴偷笑,而肖鸾菲一副煞有其事的认真表情,更是让看客们忍俊不禁,这个女子真乃妙人,绝了!
那妇人脸色连变,而他旁边的男子更是尴尬非常。面对看客们射来玩味地目光,妇人巍巍颤颤地指着肖鸾菲,骂道:“你,你信口雌黄!”
“你丈夫不是刚刚染病死去的李公公?”肖鸾菲挑起眉问道:“难道是刘公公?杨公公?”
“你根本就是在胡说!”妇人怒不可止地吼道。
“那你这身宫装哪里来的?”肖鸾菲冷笑着反问。
那妇人哑口无言,心底暗暗抓狂,虽然明知道肖鸾菲在诬陷自己,却嘴巴里贴了膏药,有苦难言。她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这宫装是她在纺衣铺叫人模仿宫里的服装做的吧?
那妇人旁边的男子,见她如此,却是衣袖一挥,调头就走开了。
“官人,官人,别走啊,你听我解释……”那妇人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追了出去。
咳咳,亲要觉得这书还可以就麻烦收藏下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