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鸾菲被领上一艘大型楼船内,船长约十四丈,高约六丈,比一般的客船大了十倍不止,远远看上去就如建筑在江面上的高楼一般。船身和甲板上的木头上一眼望去,尽是密密麻麻的粗大钉头,主桅上扯开着一面余丈见方的大帆上赫然印着商船的标志,另一根副桅杆旁是一个瞭望塔,塔顶上的一面小旗正迎风招展着。
船厅内,檀香四散,布置独特,一张张雅座错落有致,正中央是一个圆形木台,似乎舞姬们表演的地方。圆形木台之上是一个通往楼上的舷梯。
不一时,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肖鸾菲微微抬头,就见一个身穿一袭黑色绸风长袍的人影从舷梯上缓缓走了下来,脚蹬一双黑缎面鹿皮快靴,踏在舷梯上哒哒作响,接着一张俊朗刚毅的脸庞便出现在肖鸾菲的视野之中。
宇文凤池瞅见底下的肖鸾菲,原本沉寂的眸子深处渐渐跃出两团浮动的火焰,嘴角含了一丝笑容:“我猜到你会急着回落川,但是没想到你走得如此火急火燎,天未亮就动身了。”
“你都知道了?”肖鸾菲却是淡淡地问道。
宇文凤池脸上的笑意敛尽,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凝重,点了点头:“落川那边的乱子,我也刚刚听到消息不久。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情况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虽然各帮人马都对长啸镖局虎视眈眈,暗地里小动作不断,但却没有哪一个帮派敢明目张胆地闯进长风镖局,一则畏惧长啸镖局的实力,二则有道是枪打出头鸟,聚集在落川的大帮小派虽然众多,却各怀心思,所以没有哪一个帮派愿意出头。”
肖鸾菲脸上凝结了一个古怪的表情,略带嘲弄的语气说道:“如此说来,你也相信我们长啸镖局有什么宝图?”
见到肖鸾菲如此冷然的神情,宇文凤池眼眸之中不由染上一丝痛苦的神情,沉声道:“你们长啸镖局有没有宝图,我一点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稍许一愣,肖鸾菲缓了缓脸上的警惕之色,却依旧狐疑道:“玉京港口这么大,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在此出现?”
宇文凤池笑了笑,说道:“我在码头每一处都派了人等候,只要你是坐船南下,我的人就一定能找到你。”
“你这是特意在等我?”肖鸾菲直视着宇文凤池道。
宇文凤池不知肖鸾菲为何要问他这个,却还是老老实实答道:“也不完全是,我恰好要运送一批货物到云州……”
“还算你老实,找张床给我吧,都一天一宿没合眼了,唔唔,困死老娘了!”肖鸾菲打了个哈欠,随眼瞟了瞟四周,鄙夷道:“嘁,伪装工作做得一点都不到家,将一艘好好的战船,改装成这副模样,若是改装成商船也就罢了,偏偏要改成客船,这么大的客船,傻子才看不出端倪来。还想学人家暗度陈仓,我看倒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看你们宇文家也没有其他好东西,不是兵器就是铠甲……”
望着肖鸾菲一边口中唠唠叨叨,一边大大咧咧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宇文凤池满脸的愕然。肖鸾菲这思维跨越得也太大了点吧,刚刚还一副冷漠冰霜的样子,一眨眼的工夫,却又嬉皮笑脸起来了,真叫人琢磨不透。不过,宇文凤池却更惊讶于肖鸾菲的洞察力,刚一上船就将这里的底细看到八九不离十,为掩人耳目,这船确实是用战船改装而成的,船舱里装着的正是三千件重铠甲。
宇文凤池朝一个侍女招了招手,道:“在楼上安排一间舒适的雅间,送这位小姐上去歇息。”
那侍女却道:“公子,是叫人抬上去么?她,她好像已经睡着了!”
宇文凤池神情微愣,随眼望去,就见肖鸾菲双眼紧闭,静静地趴着桌子上早已死睡过去,耳边还不时传来微弱的梦呓。
宇文凤池再一次被肖鸾菲弄得神经紊乱,惊愕不已,上前细看,却不由被肖鸾菲的睡姿所吸引,一张五官精致的美丽俏脸上,安详甜美,嘴角噙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容,似乎在做着什么美梦一般,让人不由被她的笑容所感染,浮想联翩。
看得一阵入神,半晌宇文凤池才惊醒过来,生怕肖鸾菲着凉,只好小心翼翼地将其抱起,蹑手蹑脚如小偷进屋一般抱上二楼。
底下的侍女却早已惊骇地睁圆了双眼,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从不知道一心一意苦读兵法,修炼武功,十七年来从不谈及儿女私事的铁血冷漠公子,居然也会有如此细心体贴,关心一个女子的时候。
落川港,烟花鼎盛之地,舟车辐凑,商贾密行。然而此刻,港口长长的江岸线上竟然隐隐有一种喋血肃杀的味道。浓黑的烟云宛如实物一般,低沉沉地,从在港口的上空缓缓压下,无数面单薄的船帆就在厚重得欲令人窒息的氛围中漂浮不定。
在这长长的港口岸线中,一艘巨型的客船格外引人注目,厚实的船身好似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港口忙碌的人们瞧见这庞然大物,不由纷纷咋舌。
忽然,从那巨型客船下来数人,清一色的男子,为首的两个,一个身穿一袭黑衣,身材挺拔,面容刚毅,一个穿着一身白色长衫,身材略显单薄,却长得眉清目秀,清俊白皙,一头墨黑亮丽的长发飘逸地散落在背,手里执着一把折扇,显得斯文儒雅非常。他们两人身后则是五六名腰佩刀剑的武者,一个个虽然沉默不语,却自有一种煞气。
“唉,又是为了长啸镖局那张金色宝图来的。”港口的民众纷纷摇头一叹,这些天来,他们已经见过太多类似的武林人士来落川了,整个落川的街道满是这些手持武器的武者,落川城早已被折腾得鸡犬不宁了。
宇文凤池痴呆地望着一身男装衣着的肖鸾菲,僵硬的表情上,张得大大的嘴巴此刻依旧未能合拢。宇文凤池现在最后悔的是,当初肖鸾菲换装时自己不在场,否则,他一定会睁大眼睛看看,这肖鸾菲到底是如何化妆的。女扮男装不难,难的是像肖鸾菲这样扮得脱胎换骨,除了那眼神,其他的与原貌竟然之间,竟然寻不出一点相似之处,甚至连她的声音也大相径庭!
宇文凤池甚至一度怀疑,眼前这个儒雅的男子,究竟是不是肖鸾菲。最后若不是她用原来的声音来回证明,宇文凤池真要脱她衣服严明正身了。
尽管宇文凤池勉强相信了,可心中却骇然到了极点。肖鸾菲却没有什么表情,仪容,变声,是一个杀手必须掌握的基本技能,而对于肖鸾菲,这样前世为身经百战的杀手而言,这些技能更是练得如火纯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