旻书到了锦竺卧房外,敲响房门。锦竺起身将他迎进房中,两人寒暄几句,旻书将手放在桌上,道:“麻烦锦掌门替我号下脉吧!”
锦竺心下不解,还是搭脉一探,脸色瞬间难看,问道:“是谁?”虽然药劲基本已过去,以他的医术还是能以细微窥探到之前种种。旻书不答,锦竺心中已猜了八九不离十,半晌确认道:“是,是月……”
旻书点头,道:“相信锦掌门自会处置,我也不是为此事而来。”旻书微一沉呤又道:“我要娶灵儿,这番回仙宫便会向父皇请旨赐婚。灵儿一向敬重锦掌门,还希望您能成全!”
chun药,灵儿三天没来看望逸心,锦竺已明白现在成定局。不由在心中替逸心难过,也只能叹逸心与灵儿缘分太浅。不过,这几年看下来,他已明白旻书待灵儿出自一片真心,现在倒应该祝福成全,于是点头道:“你们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会祝福你们。静待佳音!”
旻书含笑道谢。从怀里拿出逐园,道:“灵儿心思单纯,我回去的这段时间,还要掌门费心照顾。”见锦竺面露疑惑,他又道:“我让她陷入了深睡。成亲前我不希望她听到任何不好的话,见到不该见的人。”
锦竺点头道:“我明白!”旻书看着逐园,极为不舍。其实他更想把她放入山川界带在身边,不过这次回去是为亲事,而她还是个待嫁女子,万一被发现会累她名声,那以后长久的岁月里定难在人事复杂的仙宫立足。旻书将逐园放在锦竺手里,又道:“拜托了!我会很快过来。”
“放心吧!”
旻书这才安心地告辞离去。锦竺送走旻书,将逐园拿进静室,放在逸心枕下,便去往五玉峰。他径直落足月华卧房外,见雪歌红了眼眶一脸悲情地贴在门上,心中恼火,暗叹:“没想到还有一段孽缘!”叫道:“雪歌,你师父怎么了?”
雪歌大惊,回头行礼道:“师祖,师父……又伤心了!”
“天晚了,你下去吧!”
雪歌面上微微一红,退下了。
锦竺敲响门,叫道:“月华,开门!”月华已猜到师父来意,心中惊惧,一时不敢开门,也不敢回答。锦竺又道:“再不开门,为师就闯进来了。”等了一会儿不见门开,手上白光一闪门立时开了。入眼便是月华头手触地正对门跪着,因为哭泣身体还在颤抖着。锦竺的怒火瞬间降了几级,一时说不出狠话来。月华身形不动,颤声道:“师父,徒儿错了!徒儿愧对您!”说完呜咽起来。
“医者仁心,医品医德哪样能丢?手中之药哪一剂能乱用?枉你学医过万年,怎能做这样糊涂的事情?”金阁主真是替她痛悔不及,“你真是荒唐,荒唐,太荒唐!”
丢了脸,丢了品,结果还是把他丢了、梦丢了、一切都丢了!月华思来绝望更甚,哭得也更厉害。
锦竺暗思,像她这般荒唐行径,按阁中规矩,至少要罚到静思洞中面壁三百年。可是锦竺见她已是这番模样,如果再让她长时间独处只怕不疯也要入魔。想她素日稳重能干,自入门下便是得力弟子,过万年来从未有过半分错处,实在不舍送她走上自毁的路。沉吟许久,起了私心,沉声道:“除了你三人,只有为师知道。为师先罚你回归凤族三百年。三百年间不得擅离凤族领域,若有不遵,为师便亲抓你入静思洞。你可记住了?”
月华叩头道:“徒儿记住了!谢谢师父宽恕之恩。”锦竺黑着脸点了点头,又心痛不已地开解道:“你既与他情缘淡薄,现在就该放下!一个痴字最是害人。你这般聪明,怎能任自己堕入情嶂?月儿,切记,切记,不要再自毁了!”
月华悲情道:“谢师父教导之恩,月儿记住了!”
锦竺不想耽搁下去,再添是非,命令道:“起来吧!你现在就走。”
“是!师父……”月华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起身出去,独自飞入夜色之中。锦竺望着她单薄的背影,叹道:“但愿从此能看开些!”
月华此去算是回家,药阁中人对于她的离开没有半点疑惑。锦竺偶尔想起这些事难免有伤感,不过日子还是如以往平静地过着。
一天夜里,锦竺被恶梦惊醒,心神不宁,这可是数万年来不曾发生过的异样状况,于是皱眉掐算,片刻后不由脸色大变,直接从床上飞离,凌空飞到旁殿的药室,一掌击开房门,气得想骂都骂不出来。原来是有人潜入盗药,而潜来的人就是他才饶恕了半月的月华。月华见惊动了师父,整个人都慌了,惊惶地看着他,想叫又不敢叫。
锦竺心中的失望难以名状,重重地踏步走向她,几次想叱骂,都因喉咙堵着气,骂不出来。月华惭愧惧怕,一步步往后退,直到退到墙角,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锦竺伸手置于月华头顶半尺高的位置,手心白光闪闪,就要收了她打入静思洞。月华含泪摇头,心里只想着我要逃,我要逃……她已经得到消息,仙帝仙后都同意了亲事,已择吉日准备颁旨了。她决不能看着他们成亲!就在锦竺发功的那一刻,月华袖中落出一把匕首,握紧狠力刺入他的腹部,直没至柄,鲜血沿着刀柄流到她的手上。
月华自己也吓坏了,脑子嗡嗡作响,茫然失措,眼见他受刺要叫人,也想不起要阻他出声,这时一只手伸来捂住了他的嘴。月华已吓得有些呆傻,眼光沿着手找到了它的主人的脸,见是雪歌,更加晕懵。雪歌此时也是大受刺激。自他知道月华回凤族去后,便追了去,谁知见她半路折返,他不敢见她,也好奇她要做什么,就一路尾随其后。一直跟到了雷霆峰,见她进入药室,知道她做的必定不是好事,却没有阻止她的勇气,于是躲在不远处挣扎抉择。后又见师祖出现,犹豫再三便追来,刚好看见这一幕。见师祖要叫出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救师父,便冲过来捂住了他的嘴。
锦竺不甘地大张着手,在失望痛苦中瞪大眼睛看着月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至死不闭眼。月华看着他的眼睛,还有那挣扎得变形的手,禁不住要张口尖叫。雪歌急忙丢开师祖又捂住了师父的嘴。结果两人眼看着锦竺的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雪歌急道:“快走,快走!”扶起她就飞出药室。就在他们出门之时,锦竺的魂魄离体,从他们身边飞过。
有时候人要自保,心思转化的速度是惊人的,月华看见魂魄便惊回神,她知道他若魂魄有存,阁中人到地府去查问,自己行凶之事必定瞒不住,曲肘蓄力,就要发掌打散魂魄。雪歌急得伸手格挡,就在这个空隙锦竺的魂魄已飞向远处。月华气得推开雪歌飞身追去。雪歌这时才回思起刚才发生了什么,心中剧痛,愧悔交加,又忍不住替她悬心担忧,定定神飞上高空。
锦竺的身体倒下时发生的响动,在寂静的夜里惊动了数人,只是,半夜里偶有人弄掉东西或有人掉下床来,也不算怪事,大都翻个身,接着又睡了,只有少数几人,犹豫后起身察看。这时月华早已飞远,当他们看见高空飞离的雪歌的身影才真的开始担心起来。各人四处察看,终在药室见到了死不瞑目的锦竺。一时间雷霆峰警钟敲响,声透四方,负责警界的人启动了药山四周的最强结界,月华已先一步穿出,而雪歌却被阻在结界里。他颓废地看着她远去,一任泪水滑落,也不思逃跑,跌坐云头,直到有人前来将他拿住。
药阁中,锦竺的十五弟子,以及一些管事的人齐聚雷霆峰,他们一些处理锦竺的身后事,一些拿住雪歌查问。雪歌只说了一句要跪在师祖灵前忏悔,便再不发一言。这时阁中身份最高者是二第子夜心,没法,夜心只能强忍悲痛主持安排各事,诸如重新布防,在药山查找还有无可疑之人,安排人给仙宫、神魔阁和师父身前好友送信,遣四五六三位师妹同去地府看能不能讨回师父魂魄等等,实在事多繁琐就不一一列举了。
且说月华为追寻魂魄,在暗夜里向地府的方向疾飞,突然一团黑雾挡住了她的去路。月华认得这黑雾是谁所化,不惧只恼,喝道:“让开!”
黑雾也不气恼,笑道:“月儿倒是难得发火呢,原来你发火的样子更有趣!”言语无比温和,是一个声音略显低沉的男音。月华懒得理他,移动着想要绕过他。黑雾却始终跟随移动,笑道:“你这么急,是要去哪儿?”
“跟你无关,快让开!”
黑雾呵呵笑开了,显然心情大好,笑问道:“可是要去追一个魂魄?”月华大惊,不再左右找路,看着他,眼中隐有愧疚,既带悲痛又有恼恨,还有狐疑,一时无话。黑雾中化出一只手来,揉揉她的头道:“你为他做的真是让人气恼!”说完,黑雾里出现一个实实在在的圆形透明黑瓶,内有白光闪闪,正是锦竺的魂魄。月华伸手去夺,黑雾瞬间包住瓶身,月华手触处只有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