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儿是河边人家的女儿,就住在河边,每天都会早早的起来打扫好屋子院子,然后熬了野菜糊,为母亲擦了头脸,一点一点喂完了糊糊,再拎了鱼叉和鱼篓,到河边去叉鱼,多了可以卖,少了也可以晒的干干的,做食物,这是她跟父亲学得,比一般男孩还强呢。抬头看看,天色还未明,刚好,既不会太早,又不会碰上村里的孩子们,每次都被石头打到,很痛的。
到了河边,她挽起裤腿,脱下已经有些裂口的鞋子,仔细的放在腰带里别好,赤着脚就进了水,她身量还小,自然不能像爹爹一般在河边就能捕到鱼,于是她试了好几次,终于发现了一片水域,既不会水流太急,将她小小的身子冲走,也不会过浅,抓不到鱼。不过,鱼儿奇怪的看看脚下,怎么有些滑腻的感觉?想着,她小小的身子就有些颤抖,小时候曾经听过用头发缠人的水鬼故事,看看还有些阴暗的天色,不由得脸色苍白,但是想到家中的母亲和空空的米缸,还是咬牙仔细看着水里,努力想在昏暗的天色下看到鱼鳞的闪光。
不过这一看,却让她哭喊了一声,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岸,连精心保护的鞋落在水里也顾不得了,原来水里竟然有一张惨白的脸。但当鱼儿跑出了好远才恍然惊觉,她的鞋子掉在水里了,同时还有她的鱼叉和鱼篓。没办法,如果没有这些东西,那她和母亲就真的活不成了,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回到了河里,不但摸到了鞋和鱼具,还摸到了热气,松了一口气的鱼儿明白了,这必是溺水的人,应是从上游冲下来的,虽然自己家中也没有余粮,但是她还是将这位姑娘拖回了自己家,用雪水使劲搓洗了那姑娘的身子,又用了最后一小把的糠,煮了一点粥,给她喝下去了,才让那姑娘缓过气来。只是,她坐在地下愁眉苦脸地看这自己被水泡了的鞋子,本来就旧了,这一泡,更是全开了,这可怎么穿呢,都成布条了。于是,当墨香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头发纷乱,穿着不合身的旧夹袄的的小孩子,正凑在鞋上,好像要吃了它一般。
墨香的嘴巴动了动,但是疲惫和冷硬的体温,又让她昏过去了,当她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了。一睁眼,就看见一个面目苍白浮肿的女人靠在自己脸前,不由得就是一声尖叫。
鱼儿慌慌忙忙地起来就看见自己母亲蹲在床前,而河里救上来的人缩在自己的破被里面,惊恐不已。
红了红脸,她走上前去,好生抚慰了被尖叫吓到了的母亲,扶着她回到屋里,才出来满怀歉意的对墨香说道:“对不住,母亲没有恶意的,只是因为父亲去了,才会如此,原来都是好的。村头的郎中也说只要有半吊钱就可以治好的。”
看着努力解释的鱼儿,再看看现在所处的地方,墨香大概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是被这个小姑娘救了吧。她微微一笑,“没关系的,是我失礼了,惊吓到了伯母,希望没有大碍。”
鱼儿却是被这笑容吸引了,并不是很漂亮的容貌,却有着好看的笑容,说话也很好听,虽然有些听不懂,但一听就是很好的话,她并不知道如何形容,只知道这个姑娘比村里最漂亮的姑娘还要温柔好看,于是她红着脸从灶上端下一碗汤给她。
墨香看着眼前的缺了口的黑陶碗里,虽然有丝丝的鱼肉,但是却不够一小口的,些许的粮食,但她并不能分辨是什么,只是不是自己常吃的就是了,而且放的极少,所以碗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底部。再看看身上盖的露出柳絮的被子,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屏住气,一口气灌了下去。
鱼儿本来还对自己让这位好看的姑娘喝这么稀的面汤而羞愧,但是看到她居然这样子喝光了,憨憨的笑了,接过碗来,将碗壁上的残留舔得干干净净才放在盆里,等着待会洗。
墨香看不得这些,也只得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柳絮发呆。
过了几天,墨香也大体知道了,这里是姚村,鱼儿的父亲本来是村里的打鱼好手,生活还过得去,但是却死在了水里。母亲疯掉后,鱼儿就成了家中的支柱,打扫,做饭,照顾病人,打鱼卖钱,每天都会数着手里的铜板,小小的喜悦着,期盼着存够了半吊钱就可以为母亲治病了。墨香也总是笑着跟她一起数,心里却想着,如果能够安全,如果能够活下去,那么一定要回来,帮助这个女孩,帮助这个在她疲惫的时候,给予了她安宁与温柔的孩子。她看了看手里的绣活,虽然家中并不用自己动手,但是针线活计还是女孩子家必要的修养,看着粗糙的面料,她摇摇头,这样的绣活,就算再精细,也卖不了几个钱,本来是想做些活计让鱼儿带到集上去卖,好贴补一下因为救了自己而紧张的粮食,毕竟自己的包袱在水中失散了,还好那地图为了以防万一,是早就背好烧掉的,不然只怕这辈子说不准都到不了。她抬头看着面前的小路,有几个孩子正在附近玩耍,鱼儿今天去镇上卖鱼去了,他们并不敢靠近,但是显然对墨香这样的外乡人很是好奇,毕竟墨香同他们平日里见的人都不一样,说不上是哪里,但是就是不一样就对了。墨香暗暗叹息,幸好因为鱼儿母亲的疯病,他们家是住在远离村子的河边,若是住在村子里,这么显眼,只怕早就有人怀疑了,反正身上好的差不多了,不然明天就离开吧。她打定了主意,就收好了手中的活计,已经完成了,正好给鱼儿作礼物,她挽了挽袖子,打算给鱼儿做一顿晚饭。
正在这时,附近的孩子们一哄而散,她一回头,就看见孩子们向着鱼儿身上丢石头,一边丢一边大声的嘲笑她,鱼儿却是抱着手中的包裹,低着头承受。墨香并不认为退让就是最好的办法,她抄起放在墙边的扫帚,冲到孩子群中,立刻那些孩子就四散着跑走了。墨香气喘吁吁的拄着扫帚,看着鱼儿认真的说:“如果不反抗会被欺负的更惨哦。”
鱼儿仿佛不认识一般的看着她,直到墨香开始检查身上有没有不对的时候,才憨憨的笑了出来,“嗯,香姐姐,知道了。”
两人做好了晚饭,鱼儿先喂了母亲,收拾好了,让她躺下,才和墨香一起坐下,就着西下的夕阳开始吃晚饭。
“你多吃些,今儿个累着了没?”墨香将一块鱼肉夹入鱼儿的碗里,最近都是她洗碗,所以吃起来倒不像刚开始那几日。
鱼儿点点头,将鱼整块的吃下去了,忽然想起来,“我给香姐姐带了吃的。”她蹬蹬蹬的跑到包裹那边,寻出了一支糖葫芦,水晶般的糖裹着红红的石榴,让人嘴里酸酸甜甜的。墨香看着她,知道是特地买给自己的,不然这样一文钱一支的糖葫芦,鱼儿怎么舍得买呢?她笑笑,“一起吃?”若是自己不吃的话,鱼儿也不会吃的,既然已经买回来了,又何必浪费呢?
鱼儿点点头,从下面咬了一个最小的,然后把杆递给了墨香。墨香看着伸到面前的糖葫芦,最上面的是一颗最大的,于是她侧过头,想要咬下面的,但是鱼儿转了一下手,坚持的看着她,墨香没办法,从上面咬下了那个。于是没有一会,两个人就将糖葫芦吃光了。
墨香看着鱼儿舔舔嘴上的糖渣,知道她还没有吃够,就想着,以后多多的给她买很多糖葫芦好了。不过,她试着嘴里麻麻的感觉,是吃山楂酸的吗?为什么,有点晕呢?
鱼儿亮晶晶的眼镜看着正在扶着头的墨香,上前扶着她,“香姐姐,你怎么了?”
墨香一阵头晕目眩,终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