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紫禁城内一片安静漆黑,唯独那乾清宫透着些许光亮,似乎在诉说着皇帝的勤勉。
一旁的心腹李荣喜,看着日夜操劳的皇帝,叹了口气,吩咐人拿来外袍,欠欠身说:“皇上,保重身体啊,这夜里风大,快披上吧。”
朱邺成接过袍子,顿了顿,眼睛里带着些岁月的感叹,说:“荣喜,你跟朕多长时间了?”
“回皇上,从奴才进宫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五年了。”李荣喜恭敬的答道。
把折子推到一边,皇帝似乎早已没有看的心思,又像陷入某种回忆中一般,自言自语道:“原来...竟过得这么快,十五年了啊,呵。”又吩咐李荣喜:“去把郎中令叫来,你暂且退下,让朕一个人静一静。”
李荣喜微微俯身行礼:“诺。”
世人皆说当今皇帝励精图治体恤百姓,可谁知道这背后的艰辛。他本是先皇第九子,母妃地位卑微,不受父皇宠爱,连带着他也是如履薄冰。还好他从小就聪明伶俐,不管是学骑射还是读书总是赶超别人一大截,可父皇的目光却从未为他停留。这样的处境在他看来是极为不利的,他不否认自己的野心,于是他步步为营。五岁那年,先皇外出狩猎旗开得胜,而他不过只是夸赞一句“天子风范,实至名归”,如此便龙心大悦,他也渐渐得到了父皇的宠爱。小时候他与母妃并不太亲近,说不清是怨恨还是嫌弃,可与先皇后的关系却日益融洽。十岁那年,在先皇后多次劝诫和父皇的首肯下他才被立为太子,而后似乎是顺利极了,先皇去世,他继位。可是他似乎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能斗得过官场上那些老狐狸。他几乎是当了八年的傀儡帝君,这八年来他看着一个个丑恶的嘴脸在他面前演戏奉承,背地里却是心怀鬼胎。这八年来他从一个畏畏缩缩的少年成长为杀伐果断冷漠自持的人,这八年来他铲除异己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帝国。这一生他以为是无憾的了,权利、财富,甚至是最漂亮的女人他都有了,他本以为圆满了,可是夜深人静时摸摸自己的心,那里却是一片孤独凄凉,呵,寡人,原来也是会寂寞的啊。
李荣喜关上门,从乾清宫慢慢踱步,不急不慢的步调,显示出他的从容不迫,正后面突然传来声音,让他脚步一顿。
“安达,慢走。”从侧门出来一人,只见他身姿挺拔,一身玄色锦袍裹住了高大的身子,紫玉金冠束发,一头浓墨的黑发披在肩头,清俊淡漠的模样抿起嘴时给人一种疏离的感觉。
“老奴,见过三皇子。”李荣喜俯身行礼,对来人恭敬道。
朱锦钰点头,示意他起身,开口道:“安达不在侍候父皇,怎么跑这里来了?莫不是偷懒不成。”
听闻此话,李荣喜神色微顿,开口解释道:“皇上要急召郎中令,奴才只不过是传旨而已,三皇子如果没有其他事,奴才便要去请旨去了,晚了,万岁爷要责怪奴才了,恕老奴先行告退。”
说完,也没等他回答,便急匆匆的走了。
朱锦钰微微一笑,可这笑意又没达眼底,那双眼睛里闪了一丝嘲弄,又很快消失。—————————————————————
却说阿九一人一驴走了半个月之久,身上的钱财早已用光,如今靠着她捉鱼的伎俩倒也不至于饿死,可人倒霉起来了,什么事情都不顺。
那天她一如既往的把阿毛留在原地自己去捕鱼,回来之后却好死不赖的碰上一伙匪徒,那一群人正商量着怎么吃他们的战利品呢。可阿九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去,且不说阿毛跟她有感情了,就是没有她也不会任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给觊觎了。所以强盗当前,她不避不闪,直接窜出来,劈头盖脸的就质问他们:“放开我的驴!”众强盗见她一脸无畏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绝世高手,可看着这姑娘一副傻头傻脑的样子也着实不像,当即强盗头子一定夺,自己不还缺个压寨夫人么?于是吩咐手下绑了回去,准备三天后成亲,回去的路上阿九还一个劲的问道有没有好吃的,强盗头子还一脸懵逼的看着她,思索道不会是个傻子吧。
三天一晃而过,明月寨到处都是一片喜庆的颜色,身为新郎官的强盗头子一脸高兴的和兄弟们喝酒划拳,而身为新娘的阿九一边扯着头上的喜帕,一边嘀估道:“啊哈,真累啊,原来成亲这么累,好饿哦。”
阿九干脆一把掀了自己的凤冠霞帔,脱了外袍,只穿了件里衣,就坐在那里东碰碰西瞅瞅,看见桌上的酒菜,咽了咽口水,自言自语道:“阿九只吃一点,真的只有一点哦。”
说完立即跑到桌子上,坐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看到酒水,以为是茶水,一个劲的灌着,一壶酒最后差不多见了底。
却说这夜明月寨一夜被俘,不费官府的一兵一卒,冀州府尹一脸恭敬的对那男子笑道:“大人,好计谋啊,这明月寨杀伤抢掠无恶不做,一直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如今大人只略施小计便俘了全寨,下官对你的敬仰犹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又如...”
男子眸子一瞪,打断他:“那女子是谁?”
冀州府尹有些挫败,听到男子的话,惊咤道:“不是大人安排的人么?”
男人抬手示意他退下,想到昨夜那女子的娇憨,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快速的让人看不见。
三天前他亲临冀州,却听闻明月寨杀伤抢掠无恶不作,又听闻那强盗头子喜爱娈女,于是便想了一招引蛇出洞。等他三天后攻上寨子,却发现新房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女子,准确来说是小女娃差不多。她瘦瘦小小的,个子只仅仅女童身高,巴掌大的脸上闪烁着两颗黑葡萄般的大眼,不知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两腮红红的,像涂了胭脂般的醉人。
身为男子他自是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进了门却只见她仅着里衣,按礼他应该避嫌走开,可内心那时却不知为何犹豫起来。就在这时她摇摇晃晃的向他走来,睁着她那双葡萄一般的大眼,似注视似打量的盯着他,嘴里还念着:“好大一条鱼啊,阿九要吃鱼。”说完一个劲的向他扑了过来,抓起他的胳膊就开始啃咬,还嘀咕道:“奇怪,今天的鱼肉为什么这么老啊,阿九的牙都咬痛了,呜呜。”
从回忆里清醒,男子像做了一场梦一般,连嘴角都是带笑的,微微欠身,想道:她现在应该醒了吧。于是加快脚程,往她的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