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漠漠,十年弹指间。谁家有女初长成,笑看春花笑吹笙。
十年,足够看清太多事情的真相,人世间是这么的复杂,这么的没有道理。
人心险恶,人情无端,这些,都掩盖在迷蒙表象的身后。
这十几天的经历对与袁天江来说,就是一个短暂的十年光阴。从兴化城抗元开始,浴血奋战突出重围,又到如今的阶下之囚。
本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高邮城内,本以为自己在这乱世毫无牵挂,本以为脑袋掉了,就是碗大一个疤。也行是太多的本以为,使得如今的袁天江心绪不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的脑中开始幻想女儿的模样。
直到前一个时辰,诚王派人将自己和胡大海放出死牢,并且授予他左都督之职,统领高邮城内为数不多的红巾军。
一切都像肥皂剧演的那样,结局太出乎人的意料,原本离死神最近的袁天江,一日后,摇身一变,成了大周政权炙手可热的将领。
黑夜,空中传来隆隆的闷响,黑云压城城欲摧,自远及近。
清水湖北向,诚王府内。
山谷间延伸出的绿地,与湖水相接,形成一座天然的半岛,幽谷深涧,清雅高远,谁也不曾料想这漠漠旷野间,竟藏着星罗棋布的毗连建筑,地貌险峻,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红瓦灰墙,墙壁高似青天。简洁的黑漆大门,无富贵之风,却正气凛然,门顶正中一朱红牌匾,匾上金字狂草——“诚王府”。
整个诚王府,建筑错落有致,风格不一。
聚贤厅是府中建筑群落中心,也是帮中议事,会客的主要厅堂,斗拱飞檐,歇山横顶,红木大门,菱花隔窗,稳重气派。
三十六把金漆交椅双面排开,威武的聚义厅尽头,庄主的宝座,一袭猩红缎幔前,张士诚背手而立,双手紧握成拳,暗自沉思。
袁天江缓缓走进大厅,环顾四周,大厅的三十六把金漆木椅上坐满了人,唯独右首木椅上悬空着,想必那是李伯升的位置,与李伯升位置相对的,坐立着一位中年武将,面容俊美,一身黑色铠甲,仔细打量,发现大厅内的武将,就只有此人佩戴宝剑。
袁天江抬头看见沉思的张士诚,便单膝跪地,拱手道:“末将袁天江见过主公!”
张士诚幽幽叹了一口气,低头看了袁天江一眼,点头说道:“这几日委屈将军了,将军请起身!”
袁天江闻言,顿时双眼微红,略带哭泣,说道:“天江受主公知遇之恩,今又蒙主公不弃,授予兵权,主公待天江宛如再生父母,天江无一未报,必定为主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张士诚听后,眼神一亮,抬头仔细瞧着袁天江,见他那满是泪痕的脸颊,心道:“看来四弟说的没有错,本王真的误会他了,如此忠勇之人又岂会是元军的奸细呢!”
袁天江的双眼时合时睁,心中无奈说道:“你爷爷的,辣椒粉抹多了,好辣!”
坐立在左首位的黑甲武将缓缓起身,抱拳说道:“主公,如今脱脱大军离我军十里外驻扎,如何退敌,还请主公明示!”
张士诚嘴唇启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出声,此时他多想说我们一起降了元庭,但一想到脱脱要屠尽高邮城所有人,便咬牙说道:“吕将军,本王如今心绪烦乱,脱脱大军围城,受苦的始终是百姓,本王一想到百姓受苦,哪还有什么良策退敌!”
站在大厅里的袁天江闻言,心下顿时骂道:“靠。你爷爷的,老子和你比,完全就是跑龙套啊,你老小子完全就是影帝级的人物啊!”
袁天江心里虽是如此打算,可还是上前一步,说道:“主公心怀天下,乃是天下百姓之福,不过还是如吕将军所言,尽快想出退敌之策才是!”
袁天江话音刚落,他的目光就瞧向了那位吕将军,打量片刻后,袁天江方才想起此人恐怕就是大周第一猛将吕珍了,也就是日后围攻安丰,杀害刘福通的吕珍。
吕珍此时似乎也感受到了袁天江的目光,回头对他微微点头后,拱手对张士诚说道:“主公,脱脱大军势大,我军应反客为主,末将以为今夜就是袭击脱脱大营的好时机!”
吕珍一席话,立刻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大厅众人也都纷纷交头接耳,张士诚低头扫视众人后,便轻轻咳嗽一声,说道:“吕将军,你心中是否有详密的计划了?”
张士诚一开口,原本喧闹的大厅立刻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又聚集在吕珍的身上了。
吕珍缓步出列,良久,方才开口说道:“脱脱数十万大军长途奔袭而来,肯定需要驻扎休整,今夜雾大,元军必定看不清敌我,我军将士可换上元军服饰,混入元军大营,只要毁掉元军粮草,脱脱大军必定退回徐州!”
袁天江默默听着这一切,心下也是猛地点头,要是此计成功,说不定脱脱真的会被迫退回徐州,可好像历史上记载的不是这样的啊!
正当袁天江沉思的时候,一名老将起身拱了拱手,说道:“吕将军之计,实为冒险,想我高邮城守军只有数千人,到底要派多少人去烧毁元军粮草呢?末将以为脱脱智谋奇高,又岂会不知粮草的重要性,必定会加派人数严加看管,试问吕将军有多少把握能够一战功成!”
吕珍闻言大怒,指着老将骂道:“颜德,你这个老匹夫,如今大敌当前,你不思献计保主公基业,反而在此蛊惑主公不纳良言,吕某所杀你爱子,但也是他咎由自取,我早已在军中下令,不可强抢名女重做军妓,但他竟敢顶风作案,实为大胆!”
吕珍话说到一般,老将军突然跪倒在地,老泪纵横的说道:“主公,属下教子不严,但属下对主公忠心可表日月,吕将军此计风险极大!”说到这里,老将回头看着吕珍,气愤不已,问道:“请问吕将军,你打算派多少人去毁掉元军粮草,又有多少把握可以一战功成?”
吕珍正准备解答,可老将抢先说道:“主公,我高邮城内只有几千人马,去多了,则守城兵马变少,那高邮城到底还守不守,去少了,有如何威胁到元军的粮草呢!”
老将的话动摇了张士诚的决心,他迟疑片刻后,叹道:“我看毁掉元军粮草一事,过几日再议吧!”
吕珍见张士诚坚毅的脸庞,无奈的拱了拱手,说道:“末将领命就是!”
一直没有出声的袁天江此时内心挣扎不已,虽然历史已经判定张士诚胜利,但这世上没有太多的绝对,他不能赌,因为要是输了,就输掉身家性命了。
见张士诚有退班的意向,袁天江咬牙,出声说道“|末将愿领五百人烧毁元军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