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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培训班上的逃兵

市反贪局要在全市搞一次廉政建设培训班。这次培训班,专门请来了省里的一位纪检领导Y过来做主讲。Y领导铁面无私,不徇私情,一向以作风硬朗著称,被人们誉为当代的“黑包公”。Y领导不苟言笑,无论到哪里、见到谁,都是板着一张面孔,你很少见到他有开心一笑的时刻,仿佛别人欠了他的旧账新账都没还似的。那些本来心中无事的人,见了Y领导都会怯三分;那些心中有鬼的人,自然更是矮三分,多远见到Y领导,都要退避三舍。

这次,为了廉政建设培训班隆重开班,市反贪局与市委市政府联合下文通知,各单位务必派人参加,并再三强调此次培训班的重要性。

培训班开班的那天,我们单位的领导因突然有事,便委派我与办公室主任赵德发一同参加。临行前,单位领导特意交代我们说,这次会议非常重要,上面非常重视,与会人员实行打卡制,不能迟到,不能早退,不能缺席,你们要严格遵守会议秩序,不能给单位丢脸。领导在给我们交代注意事项时,其表情是严肃的,态度是认真的。

这次会议果然非同寻常,人到得格外齐,也格外准时。每个人都按胸牌上的序号,找到与自己对应的位置坐下来,静静地等待Y领导登上主讲台。虽然,也有人在台下小声说着话,但并没有像以往会前那样,出现嘈杂混乱的局面。这次座位安排也是极有讲究的,并没有将各单位与会人员安排在一起,而是分开来坐。这样也好,免得熟人在一起嘀嘀咕咕,影响会议效果。看来,这次廉政建设培训班,举办方真是煞费苦心啊!

按照会议预定时间,Y领导准时走了进来。主持会议的反贪局局长W,一声清脆地喊:大家起立——热烈欢迎Y领导莅临培训班给我们讲课!

Y领导宛若一位检阅部队的首长,在众人热烈的掌声中,款步迈过人行过道,神采奕奕地登上主讲台。

Y领导果然不同凡响,其举手投足、精神气度,与传说中的没有异样。Y领导登上主讲台,依然是板着脸。Y领导在没有正式进入开讲前,依然像有些领导一样,首先强调会议秩序。Y领导道:我们今天搞的是廉政培训班,当然更应该强调纪律的重要性。大家都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每个单位自然也有每个单位的规章制度。古人言,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国家没有法规,就没法保障机器的正常运转;军队没有纪律,就无法保障战争的最后胜利……我们今天的培训班,是关于廉政建设的。俗话说,只有站得正,才能行得稳。如果我们连细节都注意不到,那么在今后的工作中,难免会出现纰漏,这种放任自流是很可怕的,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下面,我宣布几条注意事项:一,会议中,所有人不得交头接耳;二,会议中途不得擅自进出会场;三,每个人在会场上的表现,建议直接与其单位的年终考核挂钩;四,所有人将手机关机或是调成震动,一旦发现手机铃响,罚款500元,绝不姑息,到时谁也别想我不给面子……

Y领导一番开场白过后,清了清嗓子,开始切入正题——但就在他的话刚开了个头——这时,一串悦耳的手机铃声,不失时机地响了起来!

这铃声很刺耳,响彻整个会场,犹如一个没有素质的暴徒,用棒槌,将声音强行揳进每个人的耳膜,令人感到格外聒噪。

这Y领导呢,也绝非等闲之辈,果然是言必行,行必果。Y领导循着手机铃声,向最后一排投过去咄咄逼人的目光,厉声质问道:是谁没关手机?咱们可是有言在先的——罚款500元,赶快掏钱吧!

人们循着Y领导的视线,发现最后排靠边缘的座位上,乖乖地站起一个人来。我一看,那人竟然是我们办公室主任赵德发!赵德发面红耳赤,不得不从兜里掏出500元,双手窘迫地递给走过来的会议工作人员。我心说坏了,我们单位的年终评优恐怕是没指望了,回头又该领导大发雷霆呢!

有了这次“杀鸡给猴看”,我们这群平时散漫惯了的“猴子”,谁也不敢再造次了,纷纷关掉手中或兜里的手机,一个个正襟危坐地端坐在那里,聚精会神地竖起了耳朵。就连一向不喜欢做会议记录的我,这会儿也赶忙打开了笔和本,开始做起笔记来。

在Y领导的主讲过程中,整个会场秩序井然肃穆。我们都怀着一种忐忑的心情,听着Y领导在台上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大讲特讲有关廉政建设的话题。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临到会议中间休息时,因为厕所位置有限,人太多,“僧多粥少”,等了好一会儿,我看看挤进去无望,便出门来到大院里,找到一处茂密的灌木丛,欲行方便。就在我钻进去掏出家伙正要畅快淋漓一番时,这时忽然发现Y领导和W局长走过来了。他们是趁会议间隙出来散步透气的。我赶紧努力夹住裤裆,虽然将一股喷薄欲出的尿水强行憋屈了回去,但还是有几滴水渍,不争气地洒落到我刚买的锃亮的牛皮鞋上。

Y领导与W局长并没有走远,他们当然没有发现身边的灌木丛里还藏匿着一个人。他们就站在灌木丛边,小声而随意地聊着天。

只听Y领导说:回头将500元私下加倍退还给那小伙子,也算是对他的一份补偿。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是需要勇气的,也是做出一番牺牲的……

W局长赶紧不无讨好地接茬道:那个小伙子配合得还可以吧?给人像真的一样!

Y领导和W局长,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因为距离太近,我还是能听出谈话的内容来。在他们的对话中,虽然只字没提“小伙子”姓甚名谁,但我能感知那个“他”指的是谁。赵德发这小子一向是很精明的。敢情他是在培训班上为领导当了一回托儿不成?我的心这时扑通一声沉了下去!我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但从Y领导与W局长的对话中,我似乎又找到了一种确凿的证据。

Y领导和W局长简短聊了几句,又回到会议室继续讲课去了。我忘记了内急,赶紧拉上裤子拉链,钻出灌木丛,拔腿开溜了。此前,我本来想等到会议结束后,去安慰赵德发那小子一番的,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培训班没有结束,我就提前当了逃兵。

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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