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殿阁里,点着零星的灯烛。殿阁的正中央,是一座神台,王后端坐在神台上,明灭的灯火使她美丽的脸在黑暗中时隐时现。她面前的水晶球也闪耀着五彩的光辉。
“果然还在国内……”直视水晶球许久,王后终于开口,“只是我测不出具体的方位,所以没有办法下手。”王后说这话时脸色苍白,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服。
“怎么会呢?”神台下,一个身着黑袍的男人惊异地抬头,眸子里满是惊异和担忧,“测出具体方位,然后在黑暗时或者当事人睡着时收取他的灵魂,对王后来说不应该是难事啊!”
王后端坐的身体微微显得疲惫:“我泄露了天机,违背了对祖上发的誓言,作为惩罚,从祖辈那里继承来的能力,也在一点一点地削弱……”王后终于支撑不住,身体歪斜,只能用左手支住身体。
“王后!”男人情急之下,一跃登上神台,想要扶住王后。一瞬间,王后伸出右手,示意他不要上前。男人眼神一黯,垂下头。
“神崎,这件事交给你,去南越国和昌宁国的边境去,那个女孩在那里。查遍所有的贱民村,也一定要尽快找到她。”王后眼里骤然变得冰冷狠绝,“杀掉她,南越国除掉大患,拿她祭祀巫神,我的力量也会恢复。”说这话时,王后注视着男人,眼神里意味深长。
“……”男人望着王后,握紧了拳头:“神崎这就出发,一定不辱使命!”说罢,低下头,慢慢退了几步,然后转身离去。
“神崎——”王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失去巫力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王上!”
神崎侧过头,“是!”当神崎把头转过来时,嘴角漾着自嘲的笑。之后他还是坚毅地迈着步子,走出宫殿。
只要是她的命令,哪怕明知是利用自己的感情,他还是义无反顾。他只想要守护神台上的那个女人。想到这里,神崎握紧了手中的剑。
王后呆呆地坐在神台上,轻轻地笑着,一会儿,轻笑变成了大笑:“哈,哈哈……我是不是很坏?是的,什么都利用,连别人对我的爱慕之情都可以成为我的砝码,哈哈,哈哈哈……”王后仰起头,眼角的泪水流进了鬓角的头发里,“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可是……”王后精致的脸上透出无尽的悲伤,“一旦你知道我失去巫力,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抛弃我吧!那个时候,我连被你利用的资格都没有了……哈哈哈……”王后躺在神台上,整个人被淹没在雪白的衣裙里,黑暗中,像在午夜盛大开放的白莲……
在南越国边境的平民村里,苏离的到来,并没有引发多大的影响,此时的村民们,又一次陷入深沉的悲哀里。埋葬被昌宁人杀害的亲人,看着受伤的亲人忍受痛苦,这时的村民们,早已不回去注意村子是不是里多了一个小女孩。
“爷爷,是姐姐回来了吗?”村头一个小小的男孩子——大约六七岁,望见苏离所在的人群,便欢快地跑来。在跑近时,渐渐放慢了速度,眼里满是疑惑。
“爷爷,这个姐姐是谁啊?小芸姐姐呢?”小男孩看看苏离,又看看苏离身边的老者,最后问。
老者垂下了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我是你小芸姐姐的朋友,你小芸姐姐……暂时还不能回来。”苏离看着这个可爱的孩子,泛起一阵阵心酸。
“我姐姐去了哪里啊?为什么不能回来?”小男孩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苏离抬头看看老者,老人的眉头拧在一起,紧闭着嘴唇。老人身后的人们,也一个个低下了头,唏嘘不已。
“爷爷,我不问了,我不问小芸姐姐了,你别这样,你一这样,就是不高兴对不对?”小男孩跑到老人跟前,抱住老人的腿。
苏离的眼睛湿润了,她慢慢蹲下,握住小男孩的手,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木,姐姐,你是代替小芸姐姐留下来的吗?”阿木望着苏离,他的眼睛乌黑晶亮。
苏离抬头看看老人,老人轻轻叹了口气,点点头。
“嗯,小芸让我好好照顾你,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回来了。”苏离摸摸阿木的头,轻声说。
“是吗?我会乖乖的等小芸姐姐回来。那这段时间,姐姐要跟我们住在一起吗?”阿木问老人,乌黑晶亮的眼睛里透着期待的光彩。
“嗯。”老人看向阿木的眼神充满了宠溺。
“姐姐,阿木带你到我家里去!”阿木拉着苏离的手,往村子里跑去。
苏离曾经研究过古代史,她自认对于古代贫民村的认识还算丰富,也很清楚那是怎样的贫困,尤其是在乱世,在贫穷和死亡的双重压迫下,村民会是怎样一种生存状态。可是,亲眼看到了,才发现人还可以以这样的状态活着。
低矮的茅屋,狭窄的土路,毫无规划的村落布局,还有……人们。一个个瘦弱,病态,满脸愁容。
“这就是,乱世里的贫民吗?”苏离心情沉重,胸口漫上止不住的酸涩,忽然想起一位作家的话:炮火连天无非改朝换代;血肉横飞尽是农家子弟。“而我自己,也要在这样的乱世里求生存吗?”
“姐姐?”阿木凑过来,盯着苏离,“我们到家啦,怎么你不高兴么?”
“家?”苏离望着阿木,又顺着阿木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座相对较大的茅屋——土坯墙,茅草顶,篱笆搭起的院墙。
“这是——”
“这里不也是姐姐的家吗?”阿木天真地眨着眼睛。
“我的家?”苏离突然感到心里一阵温暖,家,家,果然,不管在哪里,家这个词总能给人以力量。苏离擦擦眼泪,欢笑着答应:“嗯!”
这是一个梦,也不算是噩梦。在梦里,既看见残酷,也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温情。也许明天一睁开眼睛,自己又回去了,回到自己的家里,回到爸爸妈妈身边,一觉醒来,一切都还是平时的样子。
苏离看看睡在自己身边的阿木,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恬静而安详。
“对不起阿木,如果我一觉醒来,又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你要原谅我,也要好好的继续活着。”苏离轻轻吻了阿木的额头一下,然后,躺下入睡。
然而苏离醒来时,面对的却不是自己的家人,而是慌乱的村民。
“族长,该怎么办啊!出了这样的事情……”当苏离穿好小芸的衣服出来时,一群人围在族长周围,脸上写满焦虑。
苏离站在人们身后,并不出声,只是听着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混乱的描述,大致总结出具体情况:昨天昌宁国人来过村子,抢走了刚收获的粮食,也杀死了很多村民——据说这一次的屠杀是历年来最大的。苏离目睹的就是这场屠杀后的场景。等到昌宁人离开后,村民们去寻找亲人的遗体,尤其是要找到还活着的人,带回来救治。这个事情,昨天苏离也有参与过,因此也算比较清楚。
苏离皱皱眉头,这群村民们说了半天,好像在说一堆废话,都是大家知道的事情啊,有什么必要重新拿出来说呢?唉——苏离叹了口气:慌乱中的村民还真是爱胡言乱语,说话没有一点逻辑性的。
“寻找尸体和伤者,以前确实阿三也有参加过,可是,从晚上开始,我儿子就不停的咳嗽啊!”一个老妇哭着说道:“我以为是小病,没有大碍的,大家都知道,我儿子一直很健壮的啊!”
周围的人连连点头,“不光是张婶的儿子,我丈夫也这样!”
另一个说,“我爸爸回去后也这个样子……”顿时,阿木家门前又一次乱做一团。
“等等,先不要急。”阿木的爷爷——扬古(苏离昨天晚上打听出来的)抬手示意大家安静,随后开口问道:“一共有几个人是这个情况?”
众人互相注视,然后,有一个中年男人站出来:“三个。张婶的儿子阿三,玛宽和阿路。”
苏离不禁皱皱眉头,果然,虽然是不同的时空,贱民都是不允许有姓氏的,这好像是半奴隶化的社会。
男人继续说着:“阿三是最早发病的,而且……”男人的眼神里有些恐惧:“他们都参与过昨天寻找尸体和……抢衣服的事……”
“胡说!什么叫抢?!”杨古的声音很严厉,“昌宁人抢走了我们多少东西,从死人身上扒两件衣服算什么!”
男人听到这话,身体向后缩了缩,没再敢开口。
“带我去看!”杨古走到门外。一些胆小的没有跟着,胆子大些的,都跟着杨古走。苏离犹豫了一下,以现代人的防疫知识来看,远离传染源才是最佳举措,可是苏离实在是觉得事情发生的有些蹊跷。在现代时,苏离就是一个对任何事情都充满了钻研yu望的人,正是这种yu望,使她拥有超出同龄人许多的智慧。
“婆婆!”一个年轻的女人从低矮的茅屋里走出来,迎向张婶。
“阿三怎么样了。”张婶焦急地问,她的媳妇却低下了头:“从婆婆出去到现在,不见一点好转,身子烫得很……”说着说着,女人哽咽起来,转过头抹泪。
“你也辛苦了,看看,这眼睛都是通红的……”张婶看着自己的媳妇,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紧皱眉头再三地看,“你怎么……你哪里不舒服啊?难受成这个样子?!”
张婶的话使得众人一惊,一阵骚动。
“我就是觉得胸口闷,喘不上气来。今天早上,咳嗽了好久……婆婆?”
张婶瘫坐在地上:“天哪,我是造了什么孽啊!媳妇啊,昨天阿三也像你这个样子,你怎么也……咳咳,咳咳咳……”张婶开始剧烈地咳嗽,周围原本围观的人们见状都惊恐地四处逃散。
剧烈咳嗽,发热,呼吸困难,胸口发闷……苏离快速整理着自己的思路,一家三口,貌似都已经染上了这个病。如果传播速度这么快的话,刚才张婶接触过的人就都有危险了。如果控制得不好,其结果就可能会……苏离猛然抬起头,一个可怕的结论在头脑中形成——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