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老先生放下摇控器,屏中画面又重新滚动起来。
月夜,绿洲中的小镇开始了它的暗寂之旅,只剩不多微弱的路灯显示这里有人住的迹象,其余都变成灰黑不一的巨大色块融入在月光中。路灯照不到的窄巷内,骤然传出一声急剧猫叫,一只黑猫窜入了街道,一闪又消失在另一条暗黑的小巷中,跟着脚步声急促地响起,两个人影由窄巷匆匆跑入街道,惊慌地喘着粗气,一路向街道最亮处奔去,还没赶到,突然又扭身踉跄跑回。他们一边伸手抓打,似乎在与一个完全不见影的东西格斗,发出拼命的抵抗声,一边仓遑奔逃。很快,来到了镇外,紧接着又跑离了公路,跑进夜色中空旷的沙漠。
蓝色的月光下,终于那两个不明飞行物变得清晰起来,发出骇人的绿色荧光,像两只巨形蝙蝠,忽上忽下紧追不放这两个亡命奔跑的人,似乎要扑食撕咬他们身上的每一寸,各两颗白圈绿珠的眼睛异常地突兀与空洞。两个人发出绝命的抵抗和呼喊,而绿色怪物仍然在不停机械无情撕扯,没有丝毫停歇。在绿怪快速不绝凶残的攻击下,两人渐渐失去抵抗力,跌倒在地,无力护住脑袋。怪物也停止了扑打紧紧附着在了他们身上,看似在吸食他们的血液,眼睛异常狰狞的朝着上方。
渐渐,两个人不再挣扎,完全停止了动弹。
空寂的夜里,延锦不绝的砂砾反射出微弱细小的白光,两个人黑色的身体相隔数丈委顿在沙地中,而绿怪满足地张起蠕动飘转的身体,有似狂舞庆祝,绿白分明的眼珠兴奋在绿体上游走,瞬间竟恐怖的变成无数只眼球,恶心的叫人不忍多看。
突然,地上的两个人瞬间弹起,同时发出一个噗地清脆有力声响,他们身上各张出一个巨大伞状物,迅速就在上方合成一个淡蓝色晶荧球体,把两个绿怪都包衷在其中,而绿怪拼命的扩张着身体,一边四处冲撞。最初蓝球被胀大如同一个大气球,飘向上空,到了某个高度,它停住,接着它不升反降,球面向内压缩,而绿怪的空间也被挤压得越来越小,渐渐降回到离地不過数丈,接着一下子从空中坠落,陷落在沙里。这两个人迅速跑了上去,将它拾起。
蓝色光球不再收缩,绿怪只在其中漫游也不再冲撞,但恐怖的寒光仍在它转身时逼人地射出。他们从怀内取出布袋,将那蓝球装了起来,重新往路面方向走来,银色月光下,世界又恢复了它原有的宁静。
画面停格了数秒钟,汪老先生再次拿起摇控器,周围的屏风向两侧收起,叠合旅转成一柱状,向大厅一端游去,进入又一个空间,被收入库房,而他们重置身于一个阳光明媚、绿意盎然的世界。少熊看着这些植栽,已经想到,身边这些植物在紧急情况下无疑也将处于一个光输出状态。
“这些映像怎么记录下来的?”少熊说出整个观看过程都伴随他的一个疑问。
汪老先生看向项教授,项教授脸上显出微微的激动,“那是我的父亲在记录。”少熊面露诧异,项教授手指自己的脑袋,“我的这种再现能力,其实来自于家族的遗传,我父亲也有这种能力,我父亲去世后,为了解除我们家族的魔咒,他的灵魂每到夜晚都四处漫游寻访,他去过南洋以及瞻部每个角落,还不顾凶险在罗煞国蔵身几年,就在去年知道了遮摩罗罪煞台有个鬼狱,又来到了这儿。”
汪老先生接着说,“项老爷子给我们带来很多信息,项老爷子的意念之强,人类无法做到,它能把它记录的图象传给我们,我们再将它以数字储存,这就跟我们自已获得第一手资料是一样的。有很多我们去不了的地方,他都可以去。就是这次行动,也是老爷子给我们引路,他又远远跟踪观察给我们记录。我们也有很多失败的记录,但不断观察研究,我们就能不断发现它们的命门。”接着汪老笑了笑,“可惜项氏世代书香,不擅长打斗,要不就不用我们再去抓鬼了。”
汪老然停住,不再说下去,而项教授异常的激动,眼中瞬间热泪盁眶,他突然转回身去,喃喃自语起来。“阿爸,是你吗?”又说,“我感觉到了。”突然又带着兴奋奋与喜悦地说,“阿妈,你也在这儿?”接着项教授的眼泪夺眶而出,喜极而泣,“阿爸阿妈,,我终于能感觉到你了。”
项教授二十岁离开父母,如今白发垂髫,眼前空无一人,但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汪老先生看了看老张,老张站了起来,带着欣慰的微笑,从桌下拿出一把白伞,走了出去,一边将大伞撑起,一直走到好几丈外类似银杏的一棵大树下。大伞的阴影下,两个身影蓦然显现,他们都披着白色斗蓬,头戴白色纱罩,正是多年来毫无变化的项老先生夫妇,项老先生与他夫人依旧是四十年前的样子,他们面带微笑、慈爱,对已两鬓花白的儿子丝毫没有惊异。
项教授离了桌子,跑去来到父母跟前,不由自主就在他们脚前跪倒,伸出手去抱住他们膝头,但当他合上手,却发现空空如也,他惊恐地仰起头,却又发现父母仍在关切注视他,这才心安下来。
项母上前一步,弯腰挽住了他。项教授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正托着自己的手肘往上引,他顺从地随着托引站起身来。
“你们听得到我吗?”项教授急切的问,项父点点头,而项母也微笑着。
“那你们能说话吗?”项教授迫切要听到父母的声音,可同时又不敢相信那也可以实现,他竟然能在太阳光下、美丽的花园中与父母相见,已经别无奢望。但当看到父亲微微张嘴说着什么,他又不由得紧张又期待地将脸伸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