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温婉脚下不停踢着,嘴上也不停嘟囔着,摇摇晃晃似乎摔倒就是下一秒的事。苏菲赶上,将她扶住,“我旅馆正好开业,你也不要回去了,就留旅馆吧。”笑着安抚,温婉一下扑在了苏菲肩头,哭了出来。稍许,苏菲扶着温婉往回走。边回头看着远处另两个人影说,“我送她回屋去。”
少熊提高嗓子“嗯”了声答应着。梦马回了下头,问,“她很难过?”接着仰倒在了沙滩上。少熊似乎轻轻笑了一声,“她们哪,一个是青翰六岁前的姐姐,一个是青翰六岁后青梅竹马。”
“你是什么?”梦马带着睡意,声音有些含糊。
“我啊,哈哈,我算个屁。”少熊也倒下来,双手枕在脑后,“最多,我就算是他二十岁后一个跟班。他跟我同岁,比我还大半年,他三月我九月,但是,他可阳光了,所有人都喜欢他,衬托得我很讨厌、很讨嫌。”他转过脸,梦马像是睡着了,但他的呼吸告诉少熊他还在听。
“你几月?”少熊轻声问。
“啊,我要打电话问我妈妈。”梦马微微转了点过来,“是河水已经退得有点浅的时候,草地上野花都开了,狗啊,牛啊,羊啊,人哪,都在草地上撒欢的时候。”
少熊嗯嗯着回应,想像着梦马家乡的天地,离海有点远,但是有河流,有草滩,有野花,有四季。
远远的温婉苏菲似乎已经回到屋里了,梦马又问,“她也是为了婕教授回来的?”
“也不定是为了青翰回来的。”少熊又发出一个讥嘲的声调
“你怎么知道?”
“知道了就是知道了,也没什么值得知道的。”少熊又换了个恶作剧一样的语气,对那位姑娘还有点不屑似的。
“如果你想照顾他妈妈,你也可以往这儿,不用住在城里。”晚餐时,梦马在落座的一两分钟后,就判断出苏菲、温婉、少熊,他们回到这个城市都有一个相同的原因,就是坐在苏非和姚教授之间的婕教授,美良、美丽、优雅,但被病痛折磨得狼狈不堪、无所适从。
少熊的脑袋在手掌中摇了摇,还笑了笑,“嗯”了很久,“那不好,我以前这来这儿有两次,后一次住了足有一礼拜。”接着他停了停,“我是个孤儿,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我不是——”
少熊听到梦马侧转身的声音,他也转了过来。梦马已张开了他的眼睛,眼眸带着笑意,“我的爸爸妈妈还不到六十岁,他们身体还不错,他们还在乡下种田,他们过得很快乐、很骄傲。”
少熊低声笑出来,“我知道,其实我都知道,我是间谍,我查过你。”
梦马带着义愤一脚踹了过来,少熊都没躲一下,撑起手肘看着,将梦马的脚踹了回去。
梦马又安静下来,空气中凉意加重,听呼吸像是要睡过去的样子。“走,我们回去。”少熊坐起,拽住梦马手腕,但梦马丝毫不愿动弹,他转身蹲在了梦马身前,强行把他拉到背上。
檐廊下,苏菲远远看到海边有个人影在快速移动,还伴随着呼喝声,口袋里手机轻响了下,她拿了出来,是少熊来信,“回去了,车明天取。晚安,家庭新主人。”
呼喝声传近,人影向庭院逼来,在院篱前踏入空中,掠过庭院飞向屋顶。苏菲不假思索,攀住廊柱,反翻跃上屋顶。人影已往山坡方向飞去,她直追出去,来到坡顶,那人影忽上忽下已渐至消失在通往城市的方向,而略带兴奋和醉意的呼喝声仍在隐隐传送。远处,城市灯火阑姗。身后,大海安宁静谧。屋内,村民都安睡了。
百合饭店二楼的歺厅,琴声悠扬,舒缓的音符翩翩来到每个歺桌的上空悠然起舞,有一桌的客人无心用歺,一直紧张地盯着钢琴的位置,他们是伊莲娜、青平、少熊与子皓。服务员伊莲极力控制着自己的焦虑,以亲切的微笑面对每个客人,但每次走在通道上,她都不免紧张不安地瞥向钢琴。
八点半,已有客人离席。伊莲娜看了看少熊,她的情绪始终在警察的冷静与家属的焦急之间徘徊。少熊一如往常镇定,“如果在这儿等不到她,那就去酒吧等,如果酒吧也等不到,那只有等过了半夜,我才会动身再去找她。”他传递出一个信息,他相信青宁会可能因为某件事情耽误,但不相信她会再出什么事情。
伊莲娜留神着姑妈的动静,与几天前的崩溃迥异,起码还算从容地做着她的工作,至少表面看起来,变得强大了。
“酒吧在哪儿?”子皓急切得想马上就去看看,“也许已经在那儿了。”又非常没底气,没有任何依据,完全只凭期待。
几天前,子皓坐在海滩上一把阳伞下,正画着另一幅青宁的肖像——海边,钢琴,明月夜。项教授走了过来,他有意在远处站了些许时候,等子皓意识到,慢慢合上画本,才带着笑意走过来在旁边坐下。项教授已经猜到子皓所绘的内容,那不只是一幅印像作品,还涉及到个人的情感隐私,“你不要遮遮掩掩的,你那里画的什么我都知道。”而后他看着子晧疑问的目光,继续说,“前天,医院里,你出外了,少熊跟我说起一个小姑娘,我着急知道她长什么样,少熊说你在就能画出来,我就想到你的册子了。”说着换了一种眼神,顿了一顿,等子皓做好心里准备,“她失踪了。”他不等子皓回应过来又跟着说,“但已经得到消息,她还是安全的,只是要点时间找到她。”
“酒吧,等下我们就去。”少熊看向不安的、只会用绘画表达感情的斯文青年,对他始终温蔼有加,带着一种对知识与才华的尊敬,绝不像对巴瓦、拉姆或是伊莲娜那样时不时冷嘲热讽。少熊又笑了笑,“青宁不到这边来我们再去。”
青平崇拜地看着少熊,完全相信他的话,露出无邪微笑,像是一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