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左右为难
五月底六月初，是整个红月大陆气候最好的时间。
偌大的花语平原草长莺飞，牛群懒洋洋的啃噬着最鲜嫩的青草，美丽的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农夫和牧民们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他们抛洒着汗水，同时播种着希望。
黄昏，一支奇怪的队伍出现在米诺斯北门外的草原上。
这是一支两千多人的队伍，一共由三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是一千多名兽人战士，他们都是兽人帝国的精锐部队，每一个人的实力都不低于七级，为首的是兽人帝国的萨满祭司咕噜咕噜达。一千人的队伍当中，竟然拥有十五个战语萨满，三个神语萨满，战争巨兽的数量也超过了三十头。这样一只兽人军队，其战斗力不亚于一支人类万人队。
第二部分人数虽然只有三四百人，但是更抢眼，因为他们是很难见到的德鲁伊战士，为首的是阿米达拉长老会的红叶长老。德鲁伊战士一律黑色斗篷，黑巾蒙面，走在路上悄无声息，但是无形中却给人一种恐惧感。因为德鲁伊的神秘，更因为德鲁伊在红月大陆素有杀手种族之称，因此这么多德鲁伊战士同时出现，让每一个看到他们的人都不由自主的背心冒冷汗。
第三支队伍全部由人类组成，数量在六百左右，他们是米诺斯王国新近组建的王宫卫队成员，首领是原三块酱牛肉佣兵团团长洛克老爹。他们此次是专们出城十里，迎接其他两支队伍的。
在队伍的簇拥之下，十多辆马车一字排开，上面坐着队伍的核心人物。
莱科·休斯坐在第一辆马车上面，同车的是前来迎接他的洛克老爹，山羊，和巴顿。赛斯卡娜也来了，但是她没有上车，而是拿着一块流油的烤肉挑逗马车旁边的神兽巴图鲁。
巴顿一上车，就歪着脑袋左看右看：“莱科先生，一走二十多天，我还以为你被兽人炖吃了呢。还好，你气色不错，身上也没有伤疤，真是幸运啊！”
“幸亏你没有一起去，否则真有可能回不来。”莱科哈哈大笑，拍了一下巴顿的脑门，转向洛克老爹说道：“洛克老爹，发生了什么事，大公为什么火急火燎的找我回来？”
七天前莱科摧毁死亡领域魔法阵之后，就留在了阿米达拉，一来熟悉一下德鲁伊，二来安排德鲁伊派遣刺客去寻找两个不死生物丽娜和艾薇儿。
德鲁伊真心实意感激莱科为他们化解了亡族危机，认定莱科就是森林之子，因此阿米达拉，狼人山和米诺斯三方联盟得到加强，成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政治军事联盟，所有文件都起草完毕，就等着莱科返回米诺斯，让兰丝大公爵审核之后签署了。
为了应对可能的危机，阿米达拉的居民全体动员起来，凡是年龄在二十岁以上的德鲁伊全部参加训练，在长老会成员的
带领下强化他们的作战技能。
几天过去了，期待中丽娜和艾薇儿的消息没有传来，派去米诺斯城商谈同盟条约的一个德鲁伊长老却回来了。
这个长老带来兰丝大公爵的一个口讯：米诺斯有危险，恳请莱科老师三天内返回米诺斯。
得到消息，莱科即刻动身。枯木长老为了表示同盟的诚意，更为了表示对森林之子的尊敬，下令自己的女儿红叶长老从阿米达拉挑选四百名中高级德鲁伊跟随莱科一起南下。在路过狼人山的时候，兽人帝国阿巴斯大帝，神庙大长老修比达认为既然是三国同盟，兽人帝国也有出兵的义务，因此从七个正规军团中挑选了一千名最优秀的狼人战士，交给莱科统帅。
队伍火速南下，急行军两天两夜，比约定的时间早一天抵达米诺斯城下。
“莱科先生，是这样的，兰丝大公爵接到了三封信。”洛克老爹说话永远是不紧不慢：“一封来自蒙提塔王国，一封来自茱莉亚城，另外一封是撒马尔罕巴达维国王写的。我不知道信的内容，但是我却知道大公接到信之后显得忧心忡忡，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
“原来是这样！”不用询问信件的内容，莱科也能猜出来。
现在的米诺斯已经今非昔比，再也不是一个任人欺侮的小公国了。米诺斯不但正在和兽人帝国，阿米达拉谈判同盟协定，自身还拥有帕特里尼和普拉蒂这样的超级高手。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外人是不是已经知道莱科的真实身份，但是兰丝本人也被错误的当作了魔导师。
现在的米诺斯在很多人眼里，已经从一只病怏怏的小绵羊变成一只正在迅速成长中的雄狮。
绵羊无人去理会，但是雄狮就另当别论，因此拉拢和打压就在所难免。
三封信来自三股势力，所采取的方法可能不同，但是目的绝对一样——让米诺斯为自己服务。
蒙提塔作为米诺斯的宗主国，很可能下了一道命令。茱莉亚很可能发了一份邀请函。而撒马尔罕作为利益相关者，很可能许诺了不少好处，要求米诺斯加入他们阵营。
莱科相信，除了茱莉亚一方，蒙提塔和撒马尔罕在请求的同时也使用了威胁性的词汇，因此导致兰丝的不安，才让莱科火速赶回来。
这一切早就在莱科的意料之中，因此他并不紧张。莱科深信，三方目前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顶多是威胁一下而已，要是真的派兵来进攻米诺斯，恐怕谁也没有这个能力。
队伍蜿蜒前进，在距离城门口还有差不多一公里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山羊突然捋着胡须说道：“莱科先生，你真的是教兰丝大公爵历史课的老师吗？”
“我教过她历史，但是不系统，时间也很短。”
在莱科的授意下，兰丝对外宣称莱科是她的历史老师。尽管莱科展示出了太多匪夷所思的本领，但是却从来没有当面展示过强大的魔法，因此三块酱牛肉佣兵团的成员虽然有所怀疑，却不敢肯定莱科是一个高级魔法师。
这其中，赛斯卡娜起了不小的作用，她固执的认为莱科只是一个耍嘴皮子的人，知识或许很渊博，但他充其量拥有一些高级魔法装备，所做出来的那些事情都是靠魔法装备弄出来的。
每每想起赛斯卡娜的固执，莱科都不由自主的摇头。他实在是搞不懂，自己和赛斯卡娜交往了几个月，为什么就比不上一个从来没有正眼看赛斯卡娜一眼的里尔王子。
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特别是赛斯卡娜这样喜欢幻想的女人！
“呜……呜……”悠扬的号角声骤然响起，从米诺斯城北面突然涌出数千人马，走在最前面的是米诺斯女大公兰丝，她身后一左一右是水系魔导士帕特里尼和冶金大师普拉蒂。再往后是米诺斯公国的文武官员，以及一支三百多人的仪仗队，一支一百多人的乐团。
更多的，却是米诺斯城的老百姓。
凡是经历过兽人围城事件的米诺斯人，都发自肺腑的感激莱科。虽然在坊间传闻，莱科是兽人帝国的神恩萨满，但是善良的人们相信，即便是一个地底侏儒救了他们，他们也会当作英雄和恩人来对待。
“老师！”距离还有四五十米，兰丝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狂奔着扑入莱科的怀里，眼泪汪汪的说道：“老师，怎么走了二十多天，兰丝快要撑不住了！”
纯洁的师生友谊，莱科的眼角也湿润了。莱科拍了拍兰丝的肩膀，让她离开自己的怀抱：“兰丝，你现在是大公爵，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撒娇任性了哦！快下来，你的臣民都看着你呢。”
“我不嘛，在我心中，老师永远是我的老师，是我最亲近的人。”虽然这样说，兰丝还是离开了莱科的怀抱，站在莱科身边回望自己的臣民。
一直到这个时候，米诺斯城下才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所有人都在欢迎莱科归来。
在莱科向人群招手致敬的时候，普拉蒂已经等不及了，凑到莱科耳边说道：“莱科大师，我改装了兰丝大公爵的光棱镜，希望制造一门光棱炮，增加米诺斯城的防御能力。可是我按照光棱镜的蓝本等比例放大之后，却无法发射光束。这期间一定有什么错误的地方，大师请马上跟我去实验室，我们好好研究一下？”
“普拉蒂，你太不懂得挑选时间了！每个人都有一肚子的问题，每个人都希望和莱科先生促膝长谈，先生如果都答应了，一定会累得吐血的。”帕特里尼白了一眼普拉蒂，一扭一扭的走到莱科面前，细声细气的说道：“莱科，别理他，还是到我的卧室去看看，我为你预备了最好的葡萄酒。”
“他的葡萄酒可不是那么好喝的。”普拉蒂粗暴的一把将帕特里尼推到一边：“莱科，别听他的，他要你去帮助他试验沃特伍德之水魔法阵。”
“沃特伍德之水？”莱科目瞪口呆：“你疯了，你难道想要制造灾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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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特伍德之水绝对是禁咒，而且是禁咒中的禁咒，它所毁灭的不是一座城镇或者一个山头，而是整个大陆。一旦沃特伍德之水魔法阵成功发动，至少需要上百位魔导师级别的高手联合才能封堵，否则的话整个世界将会变成一片泽国。
因此莱科在给帕特里尼翻译沃特伍德之书的时候，故意漏掉了一些关键部分，目的就是不让他尝试建造这个魔法阵。然而莱科忽视了帕特里尼的执着，一个可以为一个女子放弃自己的亲人和祖国，十几年真情不变的人，同样可以为了一座令自己着迷的魔法阵而不惜一切。
“你真的在建造沃特伍德之水？”多年来莱科第一次感到恐惧。
“瞧你紧张的，你不是告诉过我不要做吗，你的话人家可是很愿意听的。”帕特里尼咯咯直笑，
用一把只有巴掌大小的丝绸扇子扇动并不炎热的空气：“严格来说，那只是沃特伍德之水的一小部分，是关于开启空间漏斗的那部分。”
“只是一部分吗？”莱科心情稍微放松了些。
“当然，人家还不想死呢！”帕特里尼很是兴奋，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的设想：“我认为沃特伍德之水之所以是水系魔法阵，其根本原因就在于空间漏斗的入口总是开在水元素最丰富的地方，也就是大海。如果我能改变魔法阵的性质，使空间漏洞开在其他地方，或许能够建造出沃特伍德之土，沃特伍德之岩浆，沃特伍德之沙。这样一来，魔法阵的性质就彻底改变了，破坏力也没有那么大，就可以试验了。”
执着的魔法师，出人意料的想法，莱科也为帕特里尼而折服了。
别看帕特里尼的娘娘腔让大多数人受不了，但是他对魔法的态度比任何人都认真，对新知识的渴望比任何人都狂热，他是一个当之无愧的魔法大师。
“怎么样，现在有兴趣到我的卧室喝杯酒了吧？”讲完自己的设想，帕特里尼期待的望着莱科。
“有好酒我怎能不去呢？”莱科微微一笑：“不过，我先要和兰丝商量点事情，晚上一定过去。”
“好耶！”帕特里尼兴奋地直拍手。
“真受不了你！”普拉蒂浑身不自在，皱着眉头走开了。
进入米诺斯城，莱科跟着兰丝径直走入大公府的一间密室。
和莱科猜测的几乎一样，的确是三封信的内容让兰丝为难了。
三方势力都有自己的王牌，都有让米诺斯站在自己一边的硬道理。
蒙提塔不必说，他是米诺斯的宗主国，国王马利塔直接给兰丝下了一道命令，让兰丝在一个月内征集三万军队和装备，火速开往新都城。如果兰丝拒绝执行这道命令，就会被视为叛国者，兰丝大公爵的爵位会被剥夺，蒙提塔大军也会荡平米诺斯。
相对而言，撒马尔罕的巴达维国王倒是很客气，他先从两国的历史渊源说起，然后再以兰丝是帕米尔人为切入口，说明两个国家本来就是友好邻邦，理应并肩战斗。另外，巴达维还在信中着重描述了撒马尔罕军队的辉煌战绩，暗示撒马尔罕连蒙提塔和恩图曼这样的大国都能击溃，如果米诺斯抗拒和撒马尔罕联盟的话，下场肯定比恩图曼惨。
第三封信稍微出乎莱科的意料，竟然不是茱莉亚写的，而是艾丽西斯和六个学员一起写的。从信的内容上看，只是老师同学之间叙叙旧，祝贺兰丝成为女大公，互诉离别之苦，并没有要求出兵帮助的意思。
另外，艾丽西斯询问，米诺斯的莱科是不是真正的莱科·休斯。
这是让兰丝最为难的一封信。兰丝之所以没有在霍克城和艾丽西斯等人站在一起，就是因为不愿意在战场上和自己的同学互相厮杀。而如今，一方面是自己的祖国，一方面是自己老师和同学，她无论帮助哪一方，都会直接伤害另外一方的同学和老师。
拿着三封信，莱科问道：“兰丝，你是怎么想的？”
“蒙提塔是宗主国，我们的确有派兵参战的义务。撒马尔罕是我的祖国，我也不希望和他们发生冲突。而艾丽西斯老师和安德森他们都在茱莉亚一方，他们进攻的目标就是我的祖国。”兰丝小脸憋得通红，眼泪汪汪的说道：“老师，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的确是件棘手的问题，莱科也没有好方法解决。
从感情上，莱科倒是希望兰丝去帮助茱莉亚。可是一旦这样做，他们将会在战场上直接和辛德勒，肖恩他们战斗。而服从蒙提塔的命令率军南下新都城，势必卷入南方更大的战争泥沼。米诺斯只是一个小公国，人口不到三十万，如何能承受得起？
“我不干了！”看到莱科沉默不语，兰丝突然双手一推：“我的年纪还小，做不了大公爵。老师，不如我把大公爵的位子让给你，你来领导米诺斯吧？”
“这怎么行？”莱科连连摆手：“我和米诺斯没有任何关系，民众是不会接受我来做他们的大公的。更何况，我对世俗政权没有一点兴趣。”
“可现在怎么办呢？”兰丝几乎要哭了。
“兰丝，别哭，既然米诺斯的人民选择你做了他们的统治者，你就要为了他们的福祉而努力。”莱科重新拿起那三封信：“兰丝，你看出来了吗，三封信的内容除了拉拢你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意思？”
“别的，什么别的？”兰丝擦干眼泪。
“很简单，他们的真实意图就是，能拉拢你最好，如果办不到就退而求其次，希望你不要加入敌人的阵营。”
莱科说道：“干脆我们谁都不帮，保持中立怎么样？”
兰丝沉吟道：“中立……可是？”
“没有可是。”莱科笑道：“蒙提塔现在东，南，北三个方向正在作战，已经焦头烂额了，他肯定没有余力对付你。而茱莉亚那边有艾丽西斯老师他们，也不会怨恨你的。至于撒马尔罕更是虚张声势，他们的战线拉得太长，中间又隔着茱莉亚城，更不会对米诺斯构成威胁了。”
兰丝终于破涕为笑：“老师真聪明，我可以高枕无忧了！”
“不，你远没有到高枕无忧的地步。”莱科严肃的说道：“虽然问题暂时解决了，但是根源还在，一旦他们三方腾出手来，战争随时都可能爆发。因此，趁着这段和平时期加紧军事力量是你的当务之急。虽然你有兽人帝国和阿米达拉的援助，但是求人不如求己，米诺斯必须强大起来，才不会被人欺负。”
“你说训练军队吗？我正在做啊！”兰丝突然变得精神焕发起来，手舞足蹈的说道：“老师去狼人山之后，我就立刻开始重建米诺斯的军队。洛克老爹负责组建王宫卫队，凯特将军负责组建国防军，现在总人数已经差不多一万了。”
“真的？”莱科大为惊讶，十几岁的兰丝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很难能可贵了。
“特别是王宫卫队，我是按照你教我们的那套方法训练的。虽然他们当中没几个魔法师，但是一个月来身体素质提高的很多。那个叫山羊的叔叔整天夸我，说我有做大将军的才能呢。”兰丝越说越兴奋：“嘿嘿，老师，那个山羊叔叔可真逗，他竟然怀疑你不是我的历史老师，而是我的体育老师呢。不过，他带领的那个小队，成绩是最好的，比巴顿叔叔带领的那个小队整体强了一个级别。”
莱科不禁莞尔，怪不得在入城之前山羊神神秘秘的询问，原来他的确对莱科产生了怀疑。
对于兰丝以大公爵尊贵的身份，竟然亲自担任卫队的教官，莱科大为赞赏。
只有自己亲自训练出来的军队，才是最忠诚，最好用的军队。
难题解决了，莱科谢绝了兰丝为他准备的欢迎宴会，趁着朦胧的月色，来到帕特里尼的住处。
刚一进门口，莱科就被眼前凌乱的景象惊呆了，险些认为走错了地方。
帕特里尼有洁癖，不但穿着讲究，居住的地方更是一尘不染，无论多忙多累，他都要每天亲自打扫两遍以上。可是面前这件房屋，简直就是一个垃圾场。一套办公桌椅布满了灰尘，一个大衣柜中塞满了没有清洗过的衣服，甚至床铺放在了在大厅中央，上面更是凌乱不堪，显然很多天没有叠被子了。
“这是你的房间吗？”莱科虽然没有洁癖，但也是一个爱整洁的人，见不得这种场面。
“莱科先生，让你见笑了。”帕特里尼尴尬的笑了笑：“还不都是那个沃特伍德之水给闹腾的，你翻译的那本书中有太多我不理解的地方，只要我回来就忍不住苦思冥想。已经很长时间了，除了研究沃特伍德之水，我在这座房间里做什么都没兴趣。”
“你的执着让我敬佩！”莱科感到很内疚，是自己的故意刁难造成了帕特里尼如今的窘迫。
“不过，客厅虽然乱了点，但是我的卧室却很整洁！”帕特里尼笑了笑，顺手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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