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堇风出了府,前厅只剩下羽天绫、羽天翾并罂笛、雪璃。
天气渐渐炎热,午后的气温如日中天,节节攀升。想了想,羽天绫对罂笛和雪璃说道:“过了这十来天,郡主府总算是渐渐地有了点样子,只是,就这样叫孟公子过府来,终究有点不成礼数。我看今天西楚的皇帝陛下赏下的器物里有一些适用的玩意儿,不如你们捡些有趣儿的摆在后院的花园里,到时候我们可以一面聊天、一面助兴。”
罂笛和雪璃听命就要下去准备,倒是羽天翾迟疑地问道:“天绫,在后花园那种地方,你的伤势吃得消么?”
羽天绫刚想说点儿什么,眼珠子一转,笑道:“原来三哥也会体贴人。那就这样吧,罂笛、雪璃,你们把茶几摆去后花园的凉亭,这样我晒不到太阳,总归好点儿。”
罂笛和雪璃应了自去准备。
厅里,顿时就剩下羽天绫和羽天翾。
仿佛是好不容易得了机会,羽天翾凑近羽天绫低声说道:“天绫,二哥也要来。”
羽天绫微微一怔:“不是王妃不让他来么?”
羽天翾面露得意,道:“这能难得住我们两个么?想当初你逃婚,不也是我和二哥两个帮你拦着母妃、替你拖延时间的么?”
羽天绫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言语。
羽天翾继续得意地说道:“二哥接手家里的产业也有一阵子了,总是觉得有点关碍,母妃觉得是他不熟悉的缘故,一直让他去各地巡视,二哥原本记挂着成都府这里,总想找个机会过来,所以一直不肯,倒是我忽然想起,反正离家的借口不好找,巡视各处的产业反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二哥他完全可以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羽天绫面带笑容夸道:“果然好办法。”
羽天翾并没有注意到羽天绫的笑意并未达至眼底,愈显得色:“临走之前,我还和二哥说了,假若日后母妃发现问起来,二哥甚至可以解释说,希望把家里的产业扩展到西楚来,所以才来成都府勘察情势。”
确实是个好理由。
只不过,羽天绫暗暗摸了摸左手腕上套着的一串红珊瑚的手珠,心里冷笑了一声,口中问道:“不知二哥什么时候能到?”
羽天翾略微盘算了一下,说道:“假若母妃没有起疑心、一切顺利的话,这几天就要到了。”
羽天绫轻点了下头,不再言语。只是不时拿眼望向门外。
羽天翾不时偷眼看着她,仿佛还有什么话想说,却犹豫着一直没有再开口,直到罂笛和雪璃回返,说后园的凉亭已经布置好了,问羽天绫要不要现在就去坐着。
羽天绫自然不会反对,只交代了下人一声,若堇风回返,直接领他们去后园的凉亭,自己便在罂笛和雪璃的搀扶下娉娉婷婷地往后园去了。
见羽天翾在后面跟着,并没有跟得很紧,罂笛忍不住小声问道:“郡主,您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别人您的伤好了?”
羽天绫微微侧眸,用眼尾的余光瞥向身后,而后更压低了声音:“再过几天罢,总得等皇上的赏赐都到位、赏无可赏之后。”
雪璃小心翼翼地道:“郡主,奴婢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羽天绫侧首看了她一眼,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什么时候不让你们说话过?或者说,因为你们说了什么而责罚你们?”
雪璃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郡主,赵将军给郡主找来的那几个丫头里面,有一、两个消息灵光的,据说是出自某些王公大臣的宅邸,奴婢听她们闲聊时说起,说朝廷上下现在好似对郡主、对郡主的意见颇大。”
“哦?”
雪璃以为羽天绫愿闻其详,连忙一五一十地将她自郡主府新来的那几个奴婢处听来的消息说给羽天绫听:“郡主,奴婢听说,主要是因为赵将军对郡主的回护、以及皇上对郡主络绎不绝的赏赐,令宫中的贵人都起了妒忌之心……”
羽天绫淡淡一笑:“雪璃,你刚才说这些丫头是打哪儿来的?是打别的王公贵族的府里来的?”
羽天绫话锋转的快,雪璃一时没有回过神,只道:“是啊,有两个自己说的。”
羽天绫笑望着雪璃,问道:“那你有没有问她们为什么要到我这仓促而就的郡主府来?在哪个王公贵族的府上不比在我这儿好?”
雪璃在羽天绫和暖的笑眼注视下,想也没想地说道:“是啊,郡主这么一说,我也这么觉得,她们为什么要到郡主这儿来?”
罂笛轻咳了一声:“别人奴婢不知道,奴婢只知道自己,挺喜欢待在郡主身边的。”
雪璃眼神微凝,不过一会儿,连忙跟着说道:“奴婢和罂笛的想法一样,至于其他人,管她们那么多做什么?”
羽天绫笑着摇头:“你们不要忙着拍我马屁,难道我会多心么?只是不弄清楚这个问题,我心里难安。刚才雪璃也说了,现在西楚上下,皇宫内外的贵人都对我有意见,现在又有原先在他们府中的人,跑到了我的郡主府里,不将这些人的来意弄清楚,我敢放心地使唤她们么?”
“郡主的怀疑有道理,只是这些人,都是赵将军挑来的,难道会有问题?”
羽天绫无奈道:“赵将军对我的回护之意,我很清楚。但是赵将军自己原就是个树大招风的主儿,若有人存心欺瞒,他也不见得能够看透背后的阴私之事。若真有别有目的的人混了进来,或许想连赵将军一块儿害也说不定。所以,你们平常多留心着点儿这些下人。最紧要的是,别不小心将我伤势已愈的消息漏了出去。”
罂笛和雪璃听了羽天绫的嘱咐,连连点头。
羽天绫这才开始在心里琢磨雪璃之前的话。——西楚帝宠爱赵徵、赵徵对自己多有回护。连带着,西楚帝表面上也开始无比宠爱自己。这才引起了后宫诸位贵人的妒忌之心,连带着,自然西楚朝野上下对自己意见颇大。而自己重伤未愈,始终未能亲自向西楚帝谢恩,恐怕也是其中重要的一点原因。
看来,等时机到了,宣布伤势已经完全好了的时候,得找个机会进宫谢恩才是。——就算她已经见过西楚帝,万分不愿多看那个阴鸷的男人一眼,这回,也万万不能任性。
坐在凉亭中,羽天翾选择了紧挨着羽天绫的位置,见罂笛和雪璃来回张罗糕点零食的工夫,凑在羽天绫耳畔小声问道:“天绫,你刚才和那两个奴婢说什么?我似乎听你们提到赵将军?”
羽天绫白了他一眼:“三哥,你什么时候学的如此八卦?我们是提到赵将军没有错,是因为这座郡主府的里里外外、我们使唤的下人,包括如今你身边两个贴身的小婢,都是赵将军张罗来的。”
羽天翾微蹙眉头:“天绫,我是想说,既然府里现在已经有了足够的人手,为什么还让罂笛和雪璃两个跑来跑去?而其他的人基本闲着没有太多的事情做?”
羽天绫又白了他一眼,却不愿意多解释什么。
倒是羽天翾自己忽做恍然大悟状:“我明白了,天绫,这和你原先在家中只使唤姽婳一个人,是一样的道理对不对?唉,我早该想到这一点。”
羽天绫呵呵一笑,道:“三哥,别替我担心了,倒是你,如今身在西楚,又是头一回儿来,什么事都不比在家里,凡事要多个心眼才好。就说你现在身边那两名小婢,你没法从家里带顺手的人来,我不得已才捡了两个看起来本分老实的。只是三哥,你对她们可不能像对家里的那些奴婢一样。”
立刻听明白了羽天绫的意思,羽天翾的脸涨的通红:“天绫,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三哥早就说过,三哥对你的心和大哥、二哥如出一辙,对那些奴婢无不是逢场作戏罢了!”
羽天绫摇了摇头,恳切道:“三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心。只是我想说,这里是西楚,那些个奴婢的身世背景我们都不清楚,就算是逢场作戏,也可能将你拉入万劫不复的地狱……难道说,你愿意像二哥一样,根本从未来过西楚,却眼见着要娶未曾谋面的西楚公主?甚至说,你娶的还不见得就是一位公主。”
羽天翾眸光闪动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吧,天绫,三哥这次一定听你的,我不和那些奴婢过于亲近就是。”
羽天绫却知道,羽天翾未必是真的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羽天翾和羽天翮并不一样。
由于羽天徵的存在,就算羽天绫明知现任羽王妃的两个亲生儿子都对自己有意思,也只是一直保持着暧mei的态度。其中,羽天翮从未将这种心思宣诸于口,只是一直在羽天徵不在的时候,替代兄长的位置,照料羽天绫;而羽天翾却是早已对羽天绫表白过自己,但是,在明知不可能的情形之下,羽天翾一直摇摆不定,更是在羽王妃的纵容之下,和王府中的诸多奴婢有苟且之事。
——这是羽天绫最不喜欢羽天翾的原因。
当然,不能回应,她也不会去要求别人什么,只是,刻意地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然而,羽天徵过世,叫羽天翾心中的希望之火熊熊燃烧,他一下子对羽天绫格外亲近起来。就羽天绫所知,虽然他没有断了私下乱七八糟的那些事,却显得低调收敛了许多。只是在得知羽王妃要将羽天绫嫁给西楚帝之后,越大的希望带来的越重的失望使得他抑制不住地爆发了。
爆发的结果,就是和羽天翮一起协助羽天绫逃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