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园子,总共有四间屋子,有点类似四合院。以佛堂为中心,听允祯说左边的房子是他娘没去世前他阿玛有时回来住的,右边的自然是他娘亲的厢房,正对佛堂的屋子是他和他阿玛的书房,立着高高的柜子,上面都是书,有个特制的小梯子可以爬上爬下。
婉婉本来就不是文静的人,不然二十几岁的女孩也不会跟着个年过八旬的老头成天做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想当初她读的可是外语系。
以前在二十世纪时她喜欢在有好太阳的时候搬个椅子在院子里看些风花雪月的书,爷爷也不会老说她六根不净,尘缘未了,却又神秘兮兮的让她别费心去找,说什么那年代没她的良人。现在来了这里找不到那些书,只好委屈着看四书五经,不然实在无聊。而且这大户人家的丫鬟出个门都要报告,还得准时回来,婉婉便不再想出去逛。
近日在书柜上发现了本《易经》,还有本《奇门》,婉婉看得饶有兴味。
这后园除了每天送饭的人,根本就没有人来,她也乐得如此,有时候同允祯说说话,有时他出去了便自己看书。
这天阳光很好,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擦洗了一遍,婉婉搬了椅子坐在太阳下晒太阳,允祯不知怎么早早的回来了,笑嘻嘻地说:“我阿玛回来了。他大概会来这吧,前几****托梦给他,说我想他了,让他来看看我以前的临帖,顺便给我写几幅字。”
婉婉心里觉着好笑,心想:“你这小鬼,让他做了个梦而已,人家还不知信不信你呢。那贝勒似乎离府已经一年多了,此次回来,不知又能呆多久,不来最好,见了也不方便,来了这里问东问西,还要想想怎么回他的话,多累啊。”
“你阿玛还不一定来呢,那么高兴,他都忙乱了还记得那个梦干吗。”
允祯有些生气,扁扁嘴说“他一定会来的,每次我回来都给他托梦,告诉他来看看,他都来的。”
婉婉看他的确满心期盼,挪了挪嘴唇说:“那好吧,看你平时把你阿玛说得那么好,什么玉树临风,分流倜傥,又沉稳威严。”
“本来就是。我阿玛可是个英俊的男人。”允祯骄傲地说。
“好吧,不过你不觉得奇怪么?按理说你只是个魂魄,只能看着这个世界而不能干涉,可是为什么最近你却有了干涉实体的能力?”
“我也不知道,可是应该和你有关系,因为我发现和你在一起以后,我的能力就变强了。像上次那个小翠,按平时我只会穿过她的身体,让她觉得不适,可是那天却附在了她身上。还控制了她的身体。”
听允祯说因为天气的原因,又因为带伤在身,他爹不得不推迟了回京的日子。
时间如桥下流水,四月的春天,绿草初萌。这天婉婉把香包里的薰衣草种子撒进土里,这是她有一次偷偷出门,碰见个西域人买来的花种,已经四月了,想着五月,六月就有花可以看了,心情好得哼起歌来。
婉婉听见说话声隐隐传来,抬头看见一个穿着淡绿袍子的男人信步走来,后面跟着个小厮,谈笑风生。
“阿玛。”允祯眼里闪着泪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了。
等他过了拱门,进了园子,婉婉迎上去,福了福身道:“贝勒爷吉祥。”
男人看了她一眼,进了书房。
那锦麟的确不差,正如允祯所说是个美男子,身材高挑,气宇不凡。
婉婉正准备去奉茶,就想到自己的手刚才挖了土,允祯在一旁嘲笑着:“你的脸也是黑的,快去洗洗,不然谁敢喝你的茶。”
婉婉瞪了他一眼,赶忙去把脸洗了。把自己拾掇干净,婉婉端着茶盘走到书房门口,就听见从来不来后院的管家李德贵在外面嚷嚷。
“贝勒爷要来,怎么也不叫上我,这屋子里新来的丫头不懂事,怕怠慢了爷。”李德贵看了眼立在旁边的她,径自揭开杯盖,大声道:“你这奴才,这是什么破茶,怎么入得了爷的口。”
婉婉低着头正气着,就听见那小厮的声音:“算了算了,也不想惊扰了福晋,才偷偷来的,李管家你自去了吧。这里我服侍着呢。”
允祯在旁边似乎对李德贵看得不顺眼了,骂着你这狗奴才旺财,摔死你,说着附身过去,让李德贵平白摔了个四脚朝天,爬起来后莫名其妙地一个劲盯着自己的脚瞧。一脸惊慌失措地出了院子。婉婉听着看着觉得好笑,又不好太明目张胆,于是只好憋着。倒是旁边的吉福和善地开了口,“姑娘快进去吧。”
“既然贝勒爷不喜欢茶,我去换杯来吧。”说着倒回厨房里,见没了热水,于是只好倒了杯沏好的薰衣草茶。
进了书房,婉婉奉上了茶水,呆立在一旁,允祯坐在特制的台阶上。和煦贝勒正看以前允祯描的帖,婉婉趁机偷偷瞄了瞄那几张宣纸,她对坐在台阶上的允祯做口型说:“写得真丑,还好意思拿出来现。”
允祯露出一脸要你管的表情。
一人一鬼正暗渡陈仓,和煦贝勒抬起头来,正巧看见婉婉对着木台阶做鬼脸的样子,波澜不惊的看着刚缩回舌头的婉婉。
婉婉扯开嘴角笑了笑,一脸尴尬。
“研墨。”吉福闻言赶忙上前去伺候,听这声音也是不凡,低沉有力,却带着点不过分的阴柔。
趁着这个当儿,婉婉堆起笑,“贝勒爷若没吩咐,奴婢下去了。”
“去吧!”听到这两个字婉婉如释重负。没想才走两步,就被叫住了。
“等等,回来。”婉婉两脚像被钉在地上,缓缓地转个身,低着头走过去。
“你这茶水似乎有些不同,虽是透明无色的,却有特殊的香气,甜得也恰到好处。”
“回爷的话,这是奴婢自己做的花茶,把花朵和冰糖放进水里煮沸,并无特别的地方。”
“这法子倒不特别,只是这花香,我却没有闻过。”
“这是奴婢未进府时从一个关外贩子那买来的花种,自己栽培的,您自然没有闻过。
“哦,既然如此,我倒有兴趣看看。”锦麟说着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
婉婉此刻只想打发了他,便说:“此花四月播种,五六月开花,爷如果有兴致,不妨那时来看,现在种才播种下去,其余的都煮了茶。”
吉福研好了墨,铺了宣纸。锦麟写了几幅字,命道:“拿去烧了吧。”便又低头看书。
婉婉心里那个急呀,走也不成,不走又紧张无聊得很。看见允祯在一边幸灾乐祸,便想把他痛打一顿。要不是他,她现在可逍遥地在吃桂花糕了。哪要服侍什么贝勒爷啊。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吉福提醒说:“贝勒爷,开膳了。”锦麟才起身,看见她还立在一旁,便说道:“你去吧!”
婉婉慢慢地走出去,心里抱怨着脚也疼死了,出了门,加快脚步回了屋子。
吃了饭,婉婉看看藏在袖子里的表,已经七点了。吉福过来命她去左厢房点灯,还让她把书房桌上的一叠书拿过去。看来锦麟今天是要在这里住下了。
九点半的时候吉福又来叫她过去。
婉婉进了左厢房,见锦麟正在看书。穿了件白色长袍,他看见婉婉进来却迟迟不说话。
婉婉忍不住了便问,“贝勒爷唤奴婢来有什么吩咐。”
见他仍是一味的望着自己,心想着今天累也累了一天,还这么折磨人啊,气便上来了,于是直直地站着任他打量。
只见他从一大堆书里抽出易经翻起来,不一会,一张纸出现了,婉婉吓了一跳,暗想糟糕,怎么那么糊涂,平日里看易经,无聊的时候帮允祯画了相。就随手插进书里了。脑子里快速转动着他会问什么问题,该如何回答。果然问题就来了。
“你叫叶婉婉?除了你,平日里谁来过这书房?”
婉婉的脑袋开始转,既然他知道了我的名字,十有八九已经调查过了,那他大抵是知道平日没有人会来的,只有我在这里呆着,这么说只是探我,当然说谁来都不实际,于是便老实说,
“回爷的话,书房是不太有人来的。”
“你过来。”
婉婉走过去一点。
“这画是你画的?”
“是奴婢画的。”
“画的是谁?”
婉婉心里想着,你明知故问,你看不出是你儿子吗,翻了翻白眼,但也明白话越少越好的道理,声音低低地说:“奴婢不知,只是奴婢搬来以后,常梦见这个小男孩,有时无聊,就画了下来。”
锦麟低头看着画,又抬头看着婉婉。挥了挥手说你去吧,便起身进了内室。
午夜,婉婉躺在床上和允祯说话。
“你倒好,整日飘着,也不用睡,我今天被你和你阿玛折磨的够呛。”
“好姐姐,我阿玛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打算住久点的,这样我也好和他在一起,平日里我一近他的身,他就不舒服的,现在你在身边,好像没事了,你就帮帮我吧!”
婉婉叹口气:“我要睡了,下不为例。”见允祯笑开了,便不理他,自己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