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阵阵,两边风声呼啸而过,夜愈发有些深沉,月光却是洒了一路。
不多时,前面的人儿突然将缰绳一拉,马猛地停下脚步。
“哎呀。”只闻扑通一声,掌柜有些狼狈地滚落下马来,女子轻巧地从马上一跃,亭亭立定在前面,面色沉然如水。
“到了。”她看着前面不远处,沉声说道。
全掌柜连忙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拍了拍身上的土,所幸身上倒无大碍,“我们这是…”他依旧维持着气定神闲的风度,等抬头瞥见眼前所处的地方,不由得呆住了。
两个白色的灯笼在夜里轻悠悠的飘荡,仿佛幽灵一般,匾额上“灵苑义庄”四个大字书写得明明白白。
“义庄?”掌柜哆哆嗦嗦地出了声,头上有些冒汗。“姑娘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面上依旧镇定,心里却直后悔刚才为什么答应了她。
路两旁树影婆娑,夜风吹过沙沙作响,令人毛骨悚然。
“进去。”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那女子上前推开一扇大门,跨了进去,留下木门吱嘎作响的声音,在这夜里听起来格外诡异。
掌柜浑身打了个激灵,只觉阵阵阴风扑面而来,寒气从脚部直往头顶心冉冉升起,但无奈既已答应人家,只得硬着头皮,抬起腿跟着一起进去。
整个义庄呈品字形结构,从进门的一路上,露天的庭院中就停放了不少棺材,而两旁各有一间房屋,一眼望去,微弱的烛光若隐若现,却将那些棺木的影子映照得晃荡悠长,掌柜心里不禁发毛,走过外边那些棺材时双腿都有些不听使唤。
远望去尽头正中也是一间青砖黛瓦的房屋,格局似乎同两旁的厢房类似,只是更为宽大一些,此刻房门大开,微弱的烛光摇曳。“还不快过来?”红衣女子已站在正对着义庄大门的房屋门口,“堂堂星满楼的掌柜,连义庄也怕,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她有些皱眉的说道,略带了些讽意。
全掌柜脸上不免有些烫意,毕竟刚才夸下了海口,面对扬州城里数一数二的恶霸他都能气定神闲,颇有气度。像现在这样若被人知晓,且叫他面子往哪里放?思虑至此,他不由定了定心神,迈开步子向前走去。“呜……”一阵莫名的阴沉呼啸突然从背后响起,让人心生战栗,他不敢回头,只好心里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保佑,一边心惊胆战的穿过了那些黑压压的棺木,
“这里阴森可怖,不如速速离去的好。有何事我们皆可寻一处安全之所,再慢慢详谈为好。”全掌柜站在门口,表情望而生畏。
“出来吧,你要的人,我找来了。”红衣女子跨了进去,四周转了一圈,然后朗声说道。
“姑娘,你这是……”他后面这半句话还没出口,却生生咽在了喉咙里,不会是在招魂吧,心里有个想法无端的冒出来,自己都觉得心惊。
“嘭”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声闷响,掌柜吓得心惊肉跳,四周望了一圈,那稍微靠里的棺材上立着一只动物。“是只猫而已。”从阴影的轮廓上大致可知,他舒了一口气,突然又想到什么,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姑…姑娘…”话还没说完,他眼角似乎瞄到,烛光的阴影下,不远处的棺木似乎动了一动。
掌柜使劲摇晃了下脑袋,确定自己眼睛没花,才朝那边看去,黑漆漆的棺材盖慢慢向右移开一寸,这次他确定没看错。“在你…你身后…”他伸手指了指,有气无力的说道,红衣女子不禁转身,眼见棺材盖又往右滑开了半寸,她不由倒退两步,拔剑而立,“不管是谁,赶紧给我出来,别在那儿装神弄鬼。”
棺材里颤悠悠地伸出一只枯槁如柴的手来,让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是诈尸吗?联想到刚才幽灵般出现的猫,“妈呀,鬼…鬼啊……”一声惊叫后,掌柜撒腿就往外跑,没跑两步,双腿一软,两眼翻白晕了过去,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哗”这次是棺材板完全移开的声音,一个瘦小的脑袋首先探了出来,“你这个女娃儿怎么老是喜欢扰人清梦呢?”然后是一张满脸皱纹的老脸,原来是个躯干佝偻的小老头,他一屁股从棺材里坐了起来,显然还带着哈欠,睡意连天。“唉,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冷芷艳,我没记错的话,是吧?”他拍拍身上的尘土,慢悠悠的跨了出来,不满的说道。要知道同一天里两次被搅好梦还真让人不舒服。
“为何好好的地方不睡,你却要睡在棺材里?把人都吓晕了。”冷芷艳摆出一副傲然的表情,“装什么不好,偏要装死人……”
“死人有什么可怕?活人才可怕咧。”老头笑嘻嘻的说道,“我天天呆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人想到这里来,除非是死人。不过,你这个丫头倒是例外。”
这老头不是别人,正是这灵苑义庄的守夜人,姓程,名字很多年都不用了,几乎都没人知晓他的真实姓名,连他自己也记不得了,所以别人也只管他叫程伯。
“嗯,人带来了?”程伯漫不经心地伸开腿踢了踢那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这么容易就被我吓到?也算是报了上次一箭之仇,哈哈。”
“你是说,你们俩之间有过节?”冷芷艳疑惑的问道,“这才是你一定要我带他来才肯说的原因?”她不由有些气恼,似乎被人从头到尾耍了一通。
“别急,先让我瞧瞧他。”程伯凑过头去,打量着那个躺倒在地上的人,这不看不要紧,仔细一看之下,程伯倒奇了,扭过半张老脸来问到,“这……是谁?”
“星满楼的掌柜。”冷芷艳面无表情地答道。
“你确定吗?”程伯半眯着眼问,仿佛全然不信。
“整个星满楼的客人和伙计都能作证。”冷芷艳答道,心里气恼更添一分,这老头难道又想耍什么花样不成。“况且,我都见过他,只是不知为何他却不记得我。”
“那个人,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得。”程伯似乎对口中的那个人颇有怨念,转而又一脸困惑地看着眼前的人,“不过,这个……”他伸手去扯那掌柜的脸,却扯出一手的油,看样子并没有戴着什么传说中的人皮面具。
“哼,应该不是那个人。既然你都说他没见过你,那我可以肯定,至少不是我想要的那一个。”程伯捻起了几根稀拉的胡须,略微思索着,“嘿嘿,我还在想你这么快就去而复返,要真是那个人,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就乖乖跟你来了。也罢,你跟我过来吧,我给你看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