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开的方子?”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而道,这十尺见方的内室中仅有两人,梅景庭与他的管家。烛光摇曳,忽明忽暗,衬得梅景庭的身影斜长而幽深,管家在他身后应了一声,脸上带着些意味深长,小心的探问,“老爷,真的要一试么?”
“来来往往这么多医士,只有他注意到了。”只见梅老爷脸上划过一丝苦笑,并不答话,而是神色复杂的踱向窗口。
“嗯,”管家点了点头,眼中仍有几分犹疑,“只是,这姓沈的小子来历不明……”
“他相邀的那位冷姑娘,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出自神浩堂。”梅景庭微微咳了一下,“年纪尚轻,却是有点相像。”
“她是神浩堂中人?”管家没有注意老爷后面的话,只有一丝掩不住的惊喜匆匆闪过。世人皆传,神浩堂在江湖上以医道著称,不过多年来行事极为隐秘,据说门中个个都是医术圣手,拥有妙手回春之术,只是其门规古怪得紧,门徒不轻易在外行走,而因皇室御用的缘故,所以更是行踪莫测。
“我已吩咐春霞去熬药了。”他定了定心,望着梅老爷的背影,还是把后面半句话咽了回去。
“偏巧在此刻出现,也不由得我不如此了。”梅景庭已然沉缓的开了腔,眉头依然紧锁,显然是已经看穿了管家的心思。
“但是老爷……”管家终忍不住脱口而出,他深知,若不是为了小姐的性命,老爷又怎么会甘愿冒如此大的风险?而此刻,那未知的危险,仿佛就像那黑夜中蠢蠢欲动的野兽,随时都有扑上来的可能。
“该来的始终要来。”梅景庭意味深长的说道,望着管家的眼神里透出难以捉摸的光芒。此刻而言,一招不慎,满盘皆输。“试一试也罢,只要平安度过今夜……”
“老爷,还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心存疑惑。当年……”管家提到“当年”这两字之时,心里却也有些惴惴不安,更何况,有些事情,老爷只是一笔带过,并未提得太细。
“福全,”听到梅景庭突然唤自己的本名,管家倒是心中一激动,“有很多事情,知道的太清楚,未必是好事。”梅景庭沉声叹道,“这方子你先吩咐下去煎药吧。”
管家无言相对,点了点头,正准备告退,外面突然隐约传来呼喊声和尖叫声,人声脚步杂乱得很,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你出去看看,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梅景庭心中一颤,连带咳嗽声也愈加沉重,“一切务必小心应对。”
“出什么事了?”许平安大呼小叫的声音在人群中极为突出,夜里凭空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叫声,任谁都会吓了一跳。很快被叫声惊起的人群,此刻纷纷来到方才聚集的大堂上。
“石神医他……他……”却是刚才唤作小凌的那名小童,此时脸色惨白,手脚冰凉,一路跌跌撞撞地跑来,还差点被花坛绊倒。
“怎么回事?”管家从一旁的回廊里走了出来。
“刚才我去送点心,却见到石神医他……他好像躺在地上……好像是……”他断断续续的讲到,一边还兀自颤抖着,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哪位医士与我同去瞧一瞧?”管家心下一沉,表情却波澜不惊。
“我跟你去。”钟离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脸肃然。
石神医的房间在外院的最外边,此时屋内一片黑暗,房门大开,不由令人心生可怖。待他们走近了,“他……就躺在那里……”小凌刚经历一次惊吓,此时只是抖抖索索的望向那黑暗的所在,不敢再近前。
钟离先一步走了过去,然后皱了皱眉头,“没有人,你确定看到了什么?”
“啊……怎么可能……我明明看到他……就躺倒在那里,脸上还……”小凌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不见了,怎么可能……”
“那么闹哄哄的在干吗呢?”突然一个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小凌的表情瞬间僵住,“石神医……”
“干嘛那样看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成?”石神医怪嗔着,慢悠悠的踱着步子过来,心满意足的拍着肚子,显然是刚刚吃完点心,酒足饭饱的样子。
“可是……刚才我送点心过来的时候……明明见到你躺在那里,我还以为……”小菲指着屋子那边黑幽幽的地上,心有余悸地说道。
“我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你没事咒我干嘛?”石神医一听这话没好气的回答,“我大老远的来一趟,倒给你们气死了干净了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钟离在一旁开口打圆场。
“还不赶紧给石神医赔罪?怎么做事的?害的所有人虚惊一场。”管家也说道,颇有些责罚的口吻,但心中却实在是舒了口气。
“或许是我眼花,看错了……石神医,给您赔不是了。”小凌口倒是接的快,只是不由自主的多望了石神医两眼,以确定他刚才应该是眼花,才会看见石神医一动不动地躺倒在地上,脸色青白的可怖。
“走吧……那就不打扰石神医休息了。”管家吩咐道,他们转身离开之际,石神医脸上却有一抹诡异的笑容一闪而逝。
“梅管家,我刚才真的看见石神医躺在了地上,而且脸色吓人,就好像……”小菲还是没敢把那个字说出来,不过他们走在回廊上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明明是你看错,还有理了?”管家沉声喝止他,小凌满脸委屈,跟在两人后面闷闷不乐的往回走去。
“梅管家,”后面突然传来一个犀利而熟悉的声音。
“石神医?”三人转过身去,发现石之澜就站在离他们几步开外的地方,不由有些惊讶。
“梅管家,我思来想去,还是对那姓沈的小子实在不放心。”依旧一副不屑的语气,接下来却话锋一转,“我决定亲自替你家小姐诊上一诊,不知梅管家可否带路?”石之澜仍是刚才慢悠悠的态度。
“这……”这石神医的态度忽然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变,倒让在场的三个人都一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