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声绝,
秦时旧楼汉宫阙。
汉宫阙,多情空恨,
满城风月。
闲池亭阁忆离别,
红豆抛洒孤灯灭。
孤灯灭,几点寒鸦,
数声鶗鴂。
右调《忆秦娥》
时三分天下魏蜀吴,魏明帝曹睿新死,吴蜀两国式微,故天下三分,魏国有二,常有边乱,但都城里外却一片安乐祥和之态。
这日京城许昌东郊的大道上,远处尘烟滚滚,似是来了一队人马。
走近一看,一行数十人,或挑着行李,或扛着什物,穿着打扮,俱是家丁仆从。
路人纷纷侧目,暗暗猜测:这到底是谁家的仆役,穿的这么气派?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前面八人抬的大轿,光彩华丽的顶盖,青布镶金的帷幔,就连轿夫抬的轿杠,都是乌油漆刷过,闪闪发亮。
路旁闪道的老百姓小声议论,这定是哪里的官员赴京上任,还是朝中大官的家眷?
其实都猜错了,认得的知道,前面赶车的是当朝太傅司马府的管家,名唤柳福,其主正是大魏功高盖世的司马懿,奴随主姓,柳福就被赐名为司马福。
至于轿中人,既不是王公贵戚,也不是司马懿的家眷亲戚,而是管家司马福的宝贝女儿,司马如烟。
太傅府的一个小小管家就有这么大的气派,路人识得的就暗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司马福此来正是回乡探望归来,打算把老家搬到京城,顺便带上女儿如烟来太傅府里做丫鬟,也好有个好前程。
许都城门近了,司马如烟从小长在淮南,肌肤若雪,袅袅婷婷。平日里看惯了风摆河柳,池中月上。初来天子脚下,顿觉帷幕外人市嘈杂,做买做卖,甚觉新鲜有趣。
司马如烟轻挑轿帘,冲司马福喊道:“爹爹!太傅府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老管家扭回头笑笑:“快到了,钻进去,小心行人看见笑话。”
如烟不情愿的坐入轿中,暗暗埋怨:里面闷都闷死了,看外面多热闹呀。
只觉拐了好几条街道,轿子终于落地了,司马福下马一掀轿帘,道:“烟儿下来,到了,我们从侧门走。”
如烟轻移莲步,下了轿,抬头一看,好宽大的门楼,上写金漆的大字:太傅府。两旁站着几名侍从,再看府里,汉白玉的照壁,上雕二龙戏珠很是大气磅礴。
父女俩从侧门走,小厮家丁一看大管家来了,还带着女儿,赶紧上前问候,司马福就把如烟带到了后宅。
司马福嘱咐道:“女儿呀,这里有这么多丫鬟婆子,我都招呼过了,你就跟着他们学,我去回老爷话去。”
如烟点头应承,换了行装,洗尽了风尘,两个婆子带她见了主母,主母道:“真的水灵灵的好孩子,派到前头做上房丫鬟吧,你们传话照看着点。”
两婆子领命,就带如烟又到了上房屋,教给些简单的礼仪规矩,就命如烟厢房歇着,等主人传唤。
此刻司马如烟觉着这太傅府哪里也新鲜,在家总听说司马懿征战四方的故事,那可是我们大魏国了不起的人物,啥时候才能亲眼见见呢?
正在这时,就听屋外有脚步声,有个老婆子吵扰道:“外屋来客人了,老爷一听是什么刺史,当场就病倒了,说赶紧叫两个丫头去服侍,老爷要榻前会客。”
“翠莲不是在上房吗?”
那老婆子应道:“是啊,除了她还少一个啊。”
“我想起来了,刚才福总管把女儿送来了,正在厢房呢,让她出去服侍吧。”
“新来的,能成吗?”
“我看呀稳当着呢。”
于是两人敲开了门,传唤如烟过去伺候,吩咐道要小心谨慎点。
如烟就被领往前厅了,一路提心吊胆,初次来就要服侍主人司马懿,毕竟诚惶诚恐。
这时司马懿正在前厅后正屋床榻上,旁边一丫鬟端着茶碗,想必就是那老婆子所说的翠莲。
司马懿一见丫鬟来齐了,手忙挥道,“你们待会留神,就当我病了几个月,病入膏肓一样,千万留神,不能露出一点破绽。”
如烟开始时一愣,但冰雪聪明,随即明白,主人是要装病,让客人一看要向奄奄一息的样子。
司马如烟正要边倒茶边仔细看司马懿这老头子到底长啥模样,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
可能是上了年纪,司马懿已经老态龙钟,看上去就像个普通老人,尤其此时要装病,越发的衰老虚弱。
司马懿故意的装作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然后吩咐左右道:“去,把客人领来,说我重病,不能迎接。”
然后又让我们扶起他,装作体弱无力的样子,勉强站起来出迎。
如烟不禁暗暗好笑,然后发现了什么,悄悄道:“老爷子,你的眼神不对。”
司马懿一惊,赶紧闭上眼,眯成一条缝,让人看着好似病昏的都睁不开眼了,冲如烟点了点,意思暗赞提醒的及时。
就在这时,门帘一挑,先前进来两名男子,走在前的躬身施礼:“一向不见太傅,谁想如此病重。今天子命某李胜为荆州刺吏,特来拜辞。”
司马如烟偷眼看到,此人平常,再看后来一位,不觉大吃一惊。
何也?原来后面来的正是大将军曹爽的谋士,何晏何平叔,人称傅粉何郎。
如烟并不知道他的才名,只觉此人美姿容而色白,就像妇人涂了粉一样,走路进来还顾影自怜,如烟暗暗好笑,一个男人怎么行动若女子一样。
如烟再细看何晏容貌,真是天下少有,地上无双,不觉对这个小白脸动了心了,如烟大吃一惊惊奇的就是天下竟然有如此美男子,后来才知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傅粉何郎。
如烟只觉心中一动,只是低着头暗想:他注意到我没有。
这时司马懿喘着气道:“并州近朔方,好为之备。”
如烟一愣,人家明明说是荆州刺史,怎么还靠近朔方呢?
下面李胜道:“是荆州刺史,非并州也。”
司马懿大笑道:“哦!你从汉上荆州来!我病的有些耳聋。”
如烟暗笑真能装,也不在意他们怎么说,只拿眼角只瞅着李胜身后的何郎。
不料此刻何晏也懒的和司马懿应酬,眼光直飘过司马懿的侍女,看了看翠莲,一看就是京城本地人,这样女子见的多了,姿色再丽,也视觉疲劳了。
忽然偷眼一瞧这边如烟,不觉一呆,正好和如烟的目光对上了。
如烟害羞,赶紧转过眼神,觉得过意不去,又轻瞥了一眼。
敢情何晏是个好色之徒,虽然是有名的美男子,依然好色。
他把此眼神理解错了,以为如烟暗送秋波,甚是销魂,自得其乐。暗想哪里来如此佳丽,肌肤若雪,强胜过我,这可是天下少有。
正当他神魂颠倒之际,司马懿说话了,“后面的可是何晏何平叔吗?”
何晏总算回过了神儿,“正是,曹将军差我来问太傅的安。”
司马懿忽然咳嗽起来,以手指口,如烟何等聪明,马上端起茶碗喂水,司马懿又喝又咳,只喝的汤汁淋漓,倒在床上道:“我快不行了,烦劳平叔回去转达曹将军,我死之后,好好照顾我不成器的两个儿子。”
说罢还晕过去了,如烟险些笑出了声。心想这么老了还心怀狡诈,看来这世上男子花言巧语者多。
何晏和李胜一看,慌了神了,李胜赶忙告退,何晏临走时候,带了下如烟的衣角。
如烟会意,轻盖上茶碗,趁着众人一乱,捧着茶碗出来,往外瞧瞧一看,何晏正在西廊拐角处。
于是司马如烟假作去倒茶,经过何晏,何平叔趁人不在跟前,拉了下如烟的手,悄悄道:“三五之夜,后花园望月亭相见。”
说罢急急跟上李胜走了。
如烟脸上一红,对着何晏行步顾影的样子啐了一口,也上后房了。
何晏和李胜出了门就分道扬镳,赶忙直奔将军府,见了曹爽,倍述司马懿病重,已经气息奄奄了。
大将军曹爽一听大喜:“这老头一死,我就什么也不怕了。来呀!摆酒。”
何晏在酒席宴前依然想着司马如烟的一笑一颦,茶饭无思,也不觉是什么滋味。
且说司马府中,两人一走,司马懿假病也好了,长出了口气不提,司马如烟回到房中,暗暗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切。
初次来了京城,就见到如此的美男子。还眉来眼去,五分意倒有了十分。
晚上司马福安排了如烟的住处,还道:“你就住在这里吧,转过门就是后花园,什么时候想荡秋天啊,摘花啊粉啊就进去,注意可要主子们不在才可随便进去玩。”
如烟点头应允,老爹爹走后,半喜半忧,喜的是后花园就在屋后,忧的是何晏所说的三五月圆之夜,到底来不来呢?
如烟只觉晚风轻拂窗棂,小风铃摇来晃去,暗道:今夜到十五,还有四天,就算何晏真的偷偷的来了,我可要去花园等他?
来还是不来,去还是不去?如烟只直直的望着小风铃。
风铃会回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