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夫人站起身,对着童老爷说道,“这。。。。。。便是大小姐?”童暮云抬眼,从叶夫人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童老爷叹口气,“这些年是我亏待了我们家暮云。当年她母亲难产,生下她之后就过世了。这丫头生下来就生了一场重病,本以为救不活了,不想挺了过来。都怪我一时糊涂,已向外人宣布女儿已经夭折。将近二十年来,我苦苦守着这个秘密。。。。。。不过是为了面子里子而已啊!”童老爷说得有情有理,童暮云站在厅中央,却未被自己爹爹的这番话所打动。经过寺堂那件事后,她又更深一层地了解了自己的亲爹,是一个为达目的,可以变幻不同角色的厉害人物。她这十九年来所受的委屈不平,岂是童笑海三言两语所能推脱的?说得可以是很轻巧。。。。。。
正厅一下子静的可以。叶夫人走近童暮云上下打量着,让她感到那几秒真正的难熬,如同一件当铺里的物件在被卖走时买主的千打量万盘算。叶夫人在见到她额角没有完全覆盖住的青紫色印记时完全僵住。“这是什么?”她有些颤着声音。
童暮云心里凉凉笑了一声,表面却不动声色地掀起了自己额前的发丝。顿时,厅堂一片静寂。叶夫人屏息站立在当场,叶老爷却徒然跌坐在椅子上。
“既然夫人想为儿子寻一门亲事,暮云也不想欺骗夫人。这缺陷是天生带来的,我知道女子的容貌甚是重要,当然如果叶老爷叶夫人想要推掉这门亲事暮云无话可说。”她看了一眼坐在高堂上的童笑海,忽然浅笑一下,“爹爹见我年龄不小了,只想着要帮我寻一门好亲事,但暮云深知如果嫁进了叶家二老才发现暮云有这样那样无法弥补的缺憾,到时候痛苦的是两家人家,所以,暮云想趁今天打开天窗,如若二位不满意我这个儿媳妇。。。。。。”她没有说下去,而是仔细观察叶家两老脸上的表情。
“童老弟啊,你不该隐瞒这些。”叶修仁低头叹气,随即握着自己夫人的手,“走,我们走。”叶夫人凝望了童暮云一眼,迟疑了一下,站起身,“容我们回去好好想想。”叶修仁对着外头喊道,“把聘礼都提回去。”
送聘礼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来,空空落落地回去,成了一场笑话。厅堂里只剩下童笑海和童暮云两个人。“暮云只是。。。。。。”她想开口解释,谁知童笑海已经一巴掌扇了下来,这一掌,怒意十足,将她打倒在地上半天不能动弹。
“你简直气死我!”童笑海颤着手指,“你怎敢说刚才那番话?这下,这门亲事。。。。。。”
“是啊!”童暮云抬起下巴,鲜红的血水顺着嘴角流下,“可是早晚叶家的人都会发现,其实我是个长得吓人,还有莫名顽疾的人,骗是骗不过去的。”
“可那个时侯,你已经成为他们家的儿媳妇了,他们还能说些什么?”童笑海继续说道,“再说了,他们叶家的那个儿子也不是什么健全人,又凭何挑剔你呢?”童暮云听见他这一番话,心都凉了。虽然她也曾这么想过可听父亲亲口对她说出来还是犹如万箭穿心。原来在自己的亲生父亲眼中,自己也从来不是什么健全的人。
童笑海还想发作,却一眼看见站在门口的两个人。童暮云伏在地上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童府外院,童暮溪和江月两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显然是看到了刚才的这场风暴。童暮云的羞耻感顿时淹没了整个身心,她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厅堂。
“我去看看。”童暮溪首先反应过来,就要追着姐姐而去,童笑海厉声喝道,“不许去!让她去,她终会想明白,给我乖乖地嫁到叶家去。”
童暮溪大叫道,“爹爹!您怎么就这么固执?难道您还想将您的固执强加到姐姐头上吗?”
“不许叫她姐姐!”童笑海将桌上的杯子扫到地上,怒火难消。
江月已经悄然退出了前厅。他从前院绕到后面,没有发现童暮云的身影。穿过长廊,他往西苑的方向奔去。果然在门口看见她低着头靠在沿廊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童暮云感觉有人接近,转身就走。“喂!”她根本不理睬他,而是加快脚步。“童暮云!”江月大叫。她停住脚步,“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江月有些气结,“是啊!”她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往前走。江月加快脚步,赶上去一把抓起她的手,“我说是就是?你有没有思想?你。。。。。。”他忽然止住了声音。那张白皙的小脸上,泪痕遍布,尽管左闪右躲,却还是让他看见了她一双犹如胡桃般红肿的双眼。
“你哭什么?”童暮云难堪地偏过头,“放开我。”江月松开她的手,却俨然笑道,“我倒是很开心看到方才那一幕。”童暮云惊诧地抬起头,“你说什么?”江月拨弄着青柳上的叶子,“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反抗不如意的婚事,你是为数不多的一个。”江月将柳叶放在唇边,忽然就吹起歌曲。悠扬的曲调倾泻而出,倒是在刹那间平复了她的心情。
童暮云承认,江月是个特别的存在。十九年来,在童府她足不出户,接触的男子只有程伯,甚至连童笑海都很少见面。然而江月的到来仿若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他大胆而聪明,嬉笑却沉稳。他会画她所不知道的西洋画,会用树叶吹曲子,在她病发的时候会帮助她,虽然短短只有几次的接近,他也确实已经进了她本来波澜不惊的生活。那日躲在他房中,他诱骗她写下自己的名字,又夸她字写得漂亮。今日他竟然对她说,欣赏她刚才在厅堂上的行为。
她不知,这世上竟有这样的男子,行事不按常理出牌,反其道而行。
江月吹玩曲调,偏头问她,“怎么,心情好些了么?”他习惯性地抿唇一笑,露出极为整齐的牙齿,明媚的江南春guang打在脸上,有些眩花童暮云的眼。
“江月,你是个怪人。”她不禁开口。江月收敛了笑意,将树叶递过去,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语,“我教你吹。在台州的时候,只要情绪不佳,吹过一曲,就会舒适许多。”童暮云伸出手去,蛊惑般地拿过那片薄薄的柳叶,“好,你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