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病床上等来了新年祭典。翰林院送来拟好的退位诏书,赵王希望我能提前彩排一下。
我对诏书非常极其不满意,认为它在狂拍马屁和落井下石两方面同时走到了极端,甜腻之处让人反胃,冷酷之处令人发指。干脆自己打了个腹稿。
新年祭典到了,我宣布退位诏书。最后一天的皇帝生涯,为了达到一种催人泪下的效果,我原计划表演采用《××人生》的煽情路线。结果当天的场面太过隆重,庄严肃穆,把我震慑住了,不知不觉中一本正经,变成了CCTV—朝廷1台的风格。
今天,我们怀着十分沉痛的心情深切送别齐朝的优秀皇帝,
文昭皇帝患病以来,对朝廷工作仍然十分关心,同疾病作顽强的斗争——但可是,人人趋炎附势,时时风刀霜剑,,经多方医治无效,于XXX年X月X日凌晨二时二十分在此宣读退位诏书。在位两年七个月零九天。
文昭皇帝的退位,使我们伟大的王国失去了一位好皇帝,是我们的一大损失。我们今天沉痛送别文昭皇帝,要学习他刻苦勤奋、顽强坚韧的优良作风和为人民服务的奉献精神。让我们化悲愤为力量,沿着圣明先帝所指引的方向,团结战斗,为封建主义王国的建设贡献自己的聪明才智,祝我们伟大的王国繁荣富强,前程似锦。
钦此。
在一片脸绿的鸦雀无声中,赵王神思恍惚,做梦一样朝龙椅飘去。我一看坏了,老赵等了二十多年,终于梦想成真,受的刺激太大,整个人都梦幻了,身体上是走到终点的精疲力竭,拔高点层次,称为丧失目标的极度空虚。
我握住他的手,语重心长的说:“老赵啊,担子就交给你了,好好干吧——祖宗和人民的眼睛都看着你呢。”老赵用空旷呆滞的眼神表明他压根听不见。
换了年号,满朝文武乌压压跪了一地,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看着如此壮观的场面,满脑子都在想,幸好是程扬,站这看着这一切发生,——玄湛不会让这一幕上演。
我去看太子子瑜,正碰上他的目光,仍然是暖如春风,无懈可击的微笑。
我嘀咕:“眼睛都能冻死人。”
我最后看了一眼金銮殿,挥一挥衣袖,卷铺盖走人。
废帝被封为怀王,赐给我京城边上的一个装修好的二手村庄,只有居住权没有产权。离权利中心的距离既不碍事,又方便朝廷时刻监视。
这个京郊的村子里原住的村民全部被迁走,改造成了生活化的监狱,是隔离于正常古代社会之外的孤岛,只围绕一个明确的目标运转:监视废帝。
怀王府孤零零的位于村子的中央,三面是广阔的空地,覆盖着厚厚的雪。房屋背后是一个巨大的湖,监视起来一目了然。
我一天的饮食起居,我溜达的时候在哪里停了会脚步,我若有所思的多看了谁一眼,……,都会被过于精细的记录下来,每天都有快马去京城报告给现在的皇帝。
这是一个精雕细镂的戏台,演员只有我,观众聚精会神盯着看却沉默不发一言。
废帝是我在古代演艺事业的最轰动角色,不用多久,我就会因为再也没有新片接拍而迅速过气,喜新厌旧的百姓会将热情转向更新鲜劲爆的宫闱八卦,而将我逐渐淡忘。那时赵王会等来最称心如意的我的自然死亡,时过境迁,不用再担心成为热门话题。
退位是我敬他一尺,他当然还我一尺,在生活上仍然照着皇帝的谱养着我,隔三岔五派使者来问饮食起居,送点金银财宝,稀罕物件。
乡村里相对开放简单的生活,使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健康。除了村里没人敢和我说话,我对乡村生活还是非常满意,货真价实的农家乐,大片大片的空地望不到头,清澈的池塘,小溪,水鸟嬉戏,傍晚时可以欣赏“落霞与孤鹜齐飞”。
我和安晴一起研究做菜,古代的饭菜就是个朴实劲,新鲜一过,我开始强烈怀念花样层出不穷的现代菜式。凭着记忆里的味道瞎琢磨,居然成功做出了粉蒸肉,叫花鸡。王府的厨子用敬神一样的眼光看我。
我有些后悔,和周湘在一起时,只会没心没肺的吃,没把他的手艺学过来,不然现在还可以做出果味焗小排,至尊披萨什么的镇镇古人。
我在湖边溜达,开春了,太阳下的雪在慢慢融化,偶尔可以看到几条活蹦乱跳的鱼跃出湖面。
我若有所思的盯着鱼,转身匆匆奔回府,让安晴和厨子去村中各处搜集腌菜,比划半天,要那种叶子的,不要疙瘩的——看着两人茫然的样子,我兴奋得眼睛发光:“酸菜鱼!本王今天要给你们做一道酸菜鱼!”
两人一看我又有新的创意出台,赶紧跑去找来了一堆坛坛罐罐,我从中挑出一种和印象里的样子差不多的腌菜,叫厨子切碎放入锅中,加入鱼片,辣椒、盐,开火煮。
煮到一半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厨房里的几位开始呕吐,我忍无可忍,捏着鼻子逃了出去。最后侍从用布掩住口鼻,端着锅倒进湖里。
古怪的味道绕梁三日而不绝,宫里来探问的人被熏得面如土色,却不忘职守,警惕的询问安晴,你们在——呕——干嘛呢?安晴说湖边的住宅虫子多,王爷在研究驱虫剂。
宫里第二天给怀王府送来了整整一车,各种香味的熏香。
仅仅半月之后,废帝怀王就过气了,最新的话题是太子即将出使突厥,准备的礼物堵住了京城最宽阔的朱雀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