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上回说祖孙二人边摆弄花草，边说笑着，老爷子提议和孙子杀几盘，于是便暂花草。
在别院的落地窗下，有片宽广的草坪，不远不近的喷雾使得尘埃繁芜的空气清爽干净起来。草坪边上佣人摆好白色的遮阳伞，伞下放了两把藤椅，中间摆着一个藤制小几，几上放了乳白色象牙色小平桌，桌上刻画象棋格，中央楚河汉界由隶书篆刻而成，棋桌中央放着两个同时象牙色盒子，打开着，里面分别装了红黑两色棋子。
二人走至桌前落座，便有佣人将重新到了茶放在两人手边。
此刻已是黄昏后，青蓝色的天空渐渐泛上繁星，别院的灯逐渐开启，隐隐绰绰地泛着光，身旁的大树有飞花静静飘落。
“爷爷是否听说过网络上有个棋界天才，被推崇为惊棋公子的沈念安？”林远晨在下了一子之后松了口气，捧着茶杯呷一口清茶淡淡地问。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林老爷子摩挲着下巴上短短的花白胡茬，不以为然地回话，皱着眉头，琢磨着如何对付孙子的攻击，“唔，你这招走的不错。”
林远晨难得听到老人的陈赞，有些欣喜地笑笑，不着痕迹地道：“呵呵，爷爷您倒是说说？”
老爷子依旧皱着眉头，看他一眼，道：“爷爷不曾见过他，倒是听秦老头将他夸的天花乱坠，说是个天赋异禀的孩子。在我看来，天不天才的，谁说了都不算。”老爷子有些得意地拿起炮往前走了几步，道：“只有输赢说了算。呵呵，打你马了啊。”
林远晨低头一看，果然，爷爷的黑炮正威胁着他的马，而吃马之后是个将军，忍不住皱眉念叨：“唔，可恶的老头，居然偷袭。”
“吼吼，得此殊荣不胜荣幸啊。”老人悠闲仰靠在藤椅上，笑着品着上等好茶，完全不顾孙子此刻黑色的脸。
“不过，秦老头对这个少年在网络上对弈后相传的棋谱是大赞精妙，据说这孩子从不参加全国性大赛，只在网络上过招。你若想知道他的情况，不如让风也给你查查，听说他过几天要回来了。”
林远晨闻言忙笑笑地打住，“啊？哦，不用了爷爷。呵呵，我知道他在哪儿，只是随便问问而已。”林远晨心内顿时松口气，若是让林风也插手，岂不糟糕？想到那个林风也，他隐隐地觉得头疼。
“晨晨，你要记得，下棋不要只是一昧争勇好斗，棋路里的涵义值得你用一生去体味。”
林远晨闻言郑重地点点头，思绪却不知不觉地飘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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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小区地势高，从十五层高楼的阳台望开去，视野很开阔，这通透的玻璃窗因有了齐膝的矮沿而不会给人有凌空的坠落感。阳台下一只大大的白猫四个爪铺平晒着暖暖的夕阳，它眯着眼，惬意而悠闲地舔着爪子上的毛，毛茸茸的尾巴偶尔也会懒懒地晃一下。阳台里几株青翠欲滴的翠竹和几朵开的正艳的花让这夏日午后多了些安谧的感觉。听说花草怡情，沈念安便费尽心思地翻了许多家居设计的书和杂志，才有今日简约怡情的阳台风景，而他目的只是想让母亲能在家里多留些日子。
这样安然的午后，尘埃在宁静中起舞，仿佛空气里的水分也开始慢慢地沉淀下来。沈念安蹑手蹑脚地走上前蹲下，用手挠挠大猫肥肥的肚子，惹得大猫一阵咕噜地“喵”叫，懒懒地起身伸着懒腰，他看着猫咪满是富态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说起来，在他冒出在阳台上摆放花草的念头时，曾一度担忧糖豆，也就是他家的这只大猫，会视花草为攻击目标进行破坏，好在这两周观察下来，彼此倒也相安无事，为此沈念安特地去超市买了只猫罐头作为糖豆的奖励。
他抬眸望一眼躺椅中闭目养神的美妇人，她看起来像是只有三十多岁，身材娇小的她整个人像是窝在躺椅中一样，柔顺乌黑的长发随意挽着一个皮圈从左肩垂下，白皙的皮肤上有自然而生的细细皱纹，轻描淡写的眉目，有着清浅的郁气。一只金黄色的维尼熊填满她的怀抱，搭在她身上的薄凉被却不知何时滑落在了地上。沈念安摸摸继续耍赖的懒猫，轻声埋怨：“哼，必然是你干的坏事！”他起身将薄凉被拾起小心翼翼地往上提，盖住了母亲的双腿。
“回来了？”沈文秀依旧没有睁开眼，只是眯着，声音有些淡淡地问。
“嗯。这个时间超市里的人总是格外的多，大有把超市搬到家里的架势。”沈念安手上的动作不再小心翼翼，摸了摸沈文秀的手，含笑问：“妈妈在这里躺了多久？感觉冷么？我担心冷气开的太大。”
“不冷！”沈文秀淡淡的笑容浮上嘴角，看着身旁的沈念安笑道：“太阳太过舒服，阳台的风景也很好，不知不觉便睡着了，真是难得如此惬意。”
沈念安含笑起身，道：“我是没心思想惬意这回事，只担心妈妈刚回国还不适应这里的天气，盛夏天气闷热，就是开了窗也没有自然风。若不小心在开了空调的冷风里睡着了，最容易得热伤风。”他走到厨房，从冰箱里取了两个水壶，在门口摊开双手，笑问：“我准备了橙汁和竹叶清茶，妈妈想喝哪一个？唔……如果太冰的话，厨房里备了常温的。”
沈文秀侧着半边身子，看着儿子倚在厨房的门边，有些顽皮地样子，心里似是有暖暖的什么融化开来，指着沈念安的左手，笑道：“唔……清茶。我要凉的，比较润喉。”
“嗯，明智的选择，清茶有益润喉。”沈念安点点头，麻利地到了一杯清茶，端给沈文秀。
淡绿色的清茶里飘了几片竹叶，清清淡淡像极了水墨里的清澈。“回国这两天只顾着换时差，还没来得及问小安在新学校是否还适应？课业是否跟得上？”沈文秀边喝着儿子泡好的清茶，边侧着脸眨着眼眸问他。
沈念安最喜欢母亲的双眸，如黑玉般清澈，尤其是带着些温和的笑意，越发让沈念安心疼母亲的脆弱。他自己也倒了杯清茶，索性盘腿在沈文秀面前坐下，这样他们可以是面对面地说话，他难掩开心的神采笑道：“新学校环境很好，同学和老师们也很好，课业也好，除了数学和物理刚开始有些不适应，不过现在已经完全没问题了。虽然是高中，却还有很多课余活动供我选择，我还报了篮球课，以此强身健体。呵呵。”他说着还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还不明显的肌肉晃了晃。
沈文秀被儿子的兴奋劲儿逗得咯咯直笑，不过马上又安静下来，柔声道：“妈妈长时间在国外，也不能好好照顾你，看到你把自己和家里照顾的都很好，我很欣慰。但是高中课业繁重，不如把先前的保姆请回来……”
“妈妈也不要太把我当小孩子，我不需要保姆。”沈念安从初中开始，便不再请保姆，他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在，这种感觉像是一种自我保护。“我给您捶捶腿吧。”沈念安不打算继续刚才的话题，跪在她面前，轻轻捶着她的腿，地上有很厚的地毯，所以他并不觉得咯腿。“王医生说，您的腿原本是可以好起来的，只怪我耽误了妈妈的复健，如果您当时没有……”
沈文秀伸手慢慢抚摸着他的头发，有些释然地笑道：“傻孩子，我们相遇便是缘分，直至现在，我依然相信缘分。如果当时我没有救你……。”她收回手环住怀里的毛绒熊，眯着眼，像是沉思又像是沉睡，长而翘的睫毛留下短短地一层剪影，良久才叹息道：“若是没有你，现在的我，身在何处呢……”
夕阳渐渐隐下去了，没有一丝云翳，只留下青蓝色的天空默默等待着天明。
沈念安有些心疼地看着母亲有些苍白的脸，她总是在黄昏时露出这样失落的神情，他似乎又勾起了他的伤心事。沈念安上前握着她的手，眼眶有些微红，他怕这伤感的情绪让沈文秀更难过，忙打起精神，笑道：“晚餐想吃什么？我买了很多菜。先说好，今天再不许吃泡面了，国外难道没有泡面么？您都连着吃了两顿了，虽说煮着和泡着方法不同，可毕竟还是泡面，没有营养……”
沈文秀看着儿子皱着眉碎碎念的样子，心下温暖得不得了，忙故作无辜地笑道：“还好小安是男生，若是错投了女生，再是没有这架势念我这伤残人士。”沈文秀顿了顿，侧着脸，大有仔细打量的样子，琢磨道：“唔……不过我家小安，若是投胎女生，也必定是大美女一个呢。”
沈念安被母亲这句话逗得哭笑不得，道：“妈妈，我决定了，今晚一个肉菜、一个素菜、一份配汤，彻底终结您的泡面生活。我去做饭，您去看会儿电视。”
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