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九,辰时正,冷空中飘着丝丝细雨,无风。
白仨儿伫立在后头兰花园边的廊道里,身上披了件白色绣花大氅,失神的望着雨中的兰花发呆,她已在此站了好一会了,身后跟着知桐,没有言语。
自那夜她夫君对她说了那些话后,便没再提及此事了,任她旁推侧敲,恁是没再对她透出一个字儿来,倒教他拐绕到了别处,把她家的祖宗八代翻了个遍来。
这两****一直在思索着那些话,她夫君不会平白无故的便对她道出这些话来,是想对她点出什么吗?有些事儿不能明讲,得靠自己去悟出来才更能明白此间的意境……不能明讲的事儿?那就只有---变天!!!
白仨儿一震,握于氅底的双手绞得死紧,眸光闪烁不定。
各世家明里安守本份,暗里却是与皇室不和的,这事儿,她听叔伯们说过的。只是不知这是为何了。倒是听五叔叔提过一次,却道是皇家近几十年来在暗里处处打压世家的,碍于天威,各自都隐忍不发。
王爷此番作为,怕是与此事有关了!
只是皇室既对世家有所顾忌,何以还要准了圣意,允许长空家与他们白家的女儿嫁入永宁王府呢?这理儿似说不通的,可她偏是好像能抓到些什么,一闪即逝,却是没抓住。
烦闷的甩开手,便往书房行去,她夫君在那等着她呢,只是她接到信儿后没有马上过去,那个男人……叫她上书房,定是没个好事儿的!
所谓书房,却是一个独立的小阁楼,分上下两层,伫在兰花园西面,连着九曲回廊的另一端尽头。
下面一层摆了满墙的书,四周的墙都让人凿了条条格子,室内一大圈撂满了各种类别的书籍,中间没再以墙相隔,亦无屏风,只以红木格子柜隔成间,柜子上罗列了各式大小不一,形态古怪的古董珍玩;柜顶摆着各品种的兰花以作装饰。
往里进了,便有个小台阶,上面摆着张大理石书桌,台阶周边以画为帘,半围着。
画中无一不是以兰花为景,只是廖廖数笔的勾画,却将寒月中的兰花韧性全展了出来。半开的,未开的,傲然全开的,迷乱了人的眼去。
这个男人真就这么爱兰如厮么?!
白仨儿进了屋里,将氅披褪去交给了知桐便径自入了内里。知桐没敢进去,守在廊上。
在下头转了一圈没见着他的身影,便顺着扶梯上了二层。
上面亦是简单的陈设,周边雕花窗台子一扇接一扇围了一圈,薄如羽翼的白色轻纱垂至地面,似雾似水般,绣了兰花;中间以巨大的翡翠屏风做成了隔间,靠外边的摆了张矮几,下面以精致兽皮地毯铺设;内里有张暖榻,亦是铺了波斯地毯的。
白仨儿刚至楼梯口,便闻得阵阵酒香之气迎面扑来,清醇香浓,只闻一瞬便醉了人的心房!她一手搭在梯栏上,顿住了脚步,偏头轻笑着闭了眼微嗅,感叹万分!
腰身忽然让人搂了去,惊得她一阵低呼,娇嗔的瞥了眼作怪的男人。
“有这么香么,瞧你的魂儿都快飘走了去!”他抱着她行至温着酒的小炉子边。
“这是什么酒,好香啊!”白仨儿低首靠近了酒壶轻嗅。
蓝朝铬将她捞了回来,咧齿一笑,“你夫君自己酿的,还没起名儿呢!娘子可有高见?”
她扭过头来瞧他,眼底盛着不信,“你?”
他状似没看懂她眸中的疑虑,径自倒了一杯过来轻抿一口,“恩,这酒叫‘你’似乎不太妥呢!不过无妨,既是娘子赐的名儿,定是好的!呵呵……”
她不与他计较,伸手便想讨要一杯来,却教他躲了开去,若得她又是怒目以对,“你躲什么?”
“这酒后劲大着呢,你可喝不得,回头你哪儿又不舒坦了,又得跟我闹上了去!”
“许你喝得,我就喝不得了么?闻着清甜呢,哪可能有什么后劲之说的?”
“呵呵……娘子,这杯中之物还是少碰为妙的好呢!”
白仨儿伸手捞了半天,恁是没碰到半点壶沿。顺了顺气儿,安坐于小几边,“你叫我上来就是要我看着你喝酒的么?若没其它事儿,我先回去了!”
蓝朝铬眉笑眼开的看着她气红的小脸,伸出长臂在桌边摸出封信来,“真要回去了么?原还想着把这东西给你的呢!”
她一瞥眼,便看到了信封上的笔迹,是五叔叔的!疾手抢了过来,含着笑拆开看了起来。
蓝朝铬在一旁品着自己的美酒,眼光却瞟向笑靥如画的看信小美人。一大清早的便让他过足了美酒佳人的瘾,啧啧……这教他说什么好咧!!!
这信写了满满的几大张,前头叮咛她好生照顾自己,遇着不顺心的事儿了定要给她夫君说说,若是不能解决的,便让她收拾包袱先回芜州白家去!
白仨儿眉眼都笑弯了去!世间敢道出此番言语的,非她五叔叔莫属了!
往下看了,便道出她五叔叔已离了白家,又四处游历去了,若无意外,明年开春便来瞧她。一时间竟让她惆怅堵心了起来,红唇轻抿。
后面的就全是白家近几日发生的一件大事儿了!越往下看了,眉心皱得便越发的紧了!
二姐姐竟与大伯断却了父女关系?!嫁给了河道口一个打更的跛脚男人?!
蓝朝铬在旁见她紧蹙秀眉,轻声寻问:“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儿了么?”
白仨儿愁眉不展地看向他,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他接了过来,却并末翻看,只是忧心地盯着她。
“五叔叔信上说,二姐姐前些日子与大伯吵闹不休,不惜与家里断了关系,只为嫁与一个跛脚的打更男子,子清表哥得知二姐姐与那男子私奔,也离了家去,至今也没个音讯呢!”
蓝朝铬轻搂了她的肩,低沉着嗓音道:“你这是在关心哪个呢?”
“自然是二姐姐了!”白仨儿一撇嘴儿,没好气的回道。“二姐姐不是如此冲动的人呢,怎的偏就瞧上了一个打更的跛脚男子呢?”
蓝朝铬敛目低声安慰:“许是那男子真有什么胜人一筹的地方让你二姐姐倾心的,也不一定呢!有些事儿一但看对了眼,便是什么都挡不住的!”
白仨儿颔首,昂头以期盼的眼神望着他,“你帮我找找二姐姐吧!五叔叔说大伯下了死令,既然二姐姐与白家断了关系便不再是白家的人了,自是不许白家人去寻的。”
“娘子既已开了这个口,那为夫的定是会全力以赴的!娘子直管放了这个心去!”蓝朝铬轻捏粉颊,露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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