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树,古道西风,断肠人,人断肠。蜀道太凄凉。北来单骑,蹄声乍响,人带剑,马挂枪,勒马正收缰。
路边一家客栈:横匾绛红字‘忘乡’,琉璃瓦片折绿光,马橱数匹千里驹,得来闲暇的卢响。
忘乡客栈,来客忘乡,有小厮站在门前,见有人停马,忙带笑来迎,问一声:“客官可是住店?”李博闻点了点头,伙计笑着帮李博闻收了行李,又牵了马去。
江湖何处?江湖无处,江湖处处。李博闻提枪带剑进了客栈,客栈中的行脚客人多半都来打量,见是个少年仔,只以为初入江湖的伢子,不来理会,李博闻也不多事,要了三间房间,虽丢了费蕊儿独行,却未是真的不再理会,算了算行程,一路上没有宿处,蕊儿一行到了傍晚时候也能赶到此处。
自己选了一间,将行李物品存放妥当,才下了楼,寻了无人的桌子坐下,桌椅都很干净,小二过来又是擦抹一遍,才问客官吃点什么。
“上好的牛肉切上一斤,爽口的小菜来上两盘,酒,必须要好酒。”李博闻敞开了性子点着江湖菜,颇有几分洒脱不羁模样。
小二笑着说道:“公子要这好酒可是要对了,小店的剑南烧春,在这天府是出了名的,客官来上一壶尝尝?”
“一壶好做的甚?来上一坛。”爷从江湖来,也是豪爽辈,“好嘞。”小二唱了个喏,下去准备酒菜,不大工夫,四样清拌的凉菜,一大碟子牛肉,一半卤一半煮,一坛老酒封着泥封,敲开酒坛的封泥,一股酒香扑鼻而来,李博闻不禁张口言道:“一坛清酒满店香,碗口莹莹琥珀光,寂寞一盏何须尝?当知此处是忘乡。好酒,好酒。”抓坛饮了几口,舒了口酒气。
“好气魄,给俺兄弟也来上一坛。”旁边桌上两个江湖打扮的汉子见了李博闻如此喝法,也勾起了酒兴,张口要了一坛。
“一坛怎够?来上两坛,算我账上。”李博闻长声一笑说道,先前被费蕊儿闹腾的有些郁郁,如今见有人相对叫酒,觉得爽快,这场面又在心中酝酿许久,才有此一举。
“好,好,今天我就蹭些公子的酒喝,日后公子要是有事,且记得‘双头虎’赵武赵斌兄弟。”人的名,树的影,赵武报了名号,顿时四周响起一片惊叹,正见一獐头鼠目的小个子,悄悄挪向客栈门口。
赵虎也不动弹,见小二拿了酒来,才说道:“今天陪好兄弟喝酒,你且去逃,且去逃。”那小个子听了一顿,钻出了客栈,李博闻瞧得有趣,说道:“我听人说过酒后误事,却不见如你这般酒前误事的,也是趣人。”叫小二抬了吃喝,并到一桌,三人畅饮。
斜云爱美着淡红,昏鸦向晚归巢鸣,古道扬尘有客至,有心此处能相逢。
傍晚时候,马鞭声落,车蹍声停,老奴扈从,丫鬟小姐,正是费蕊儿一行到了,蕊儿进了客栈,让吃喝的客人眼前一亮,李博闻与那赵武赵斌兄弟酒到酣处,赵家兄弟已经褪了短衫搭在肩上,此刻见到费蕊儿进来,也是目中一痴,道:“好标致的妙人儿。”
李博闻回头看了一眼,转头道:“丑八怪,熊猫精。”声音不大,却够费蕊儿听到了,费蕊儿先见了他,眼神中透着些许惊喜,正要过来,听他这么一说,又“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好兄弟喝多啦。”赵武哈哈大笑道,若说这公子审美再差,也不至于说这么标致的姑娘丑陋,周围桌上的青年纷纷怒视李博闻,若非碍着赵虎兄弟在,说不定早就过来寻麻烦了。
“对不起几位,小店只剩下一间客房了,那位公子自己一人要了三间,你们去说说,看看能否通融一下。”掌柜见到几人住店,一脸为难说道。
费蕊儿顺着掌柜所指,不是李博闻是谁,蕊儿心中只以为李博闻算到他们打尖于此,要了房间来刁难,心中一阵气苦,见丫鬟要去找李博闻,被蕊儿拉回,才对掌柜说道:“不用麻烦了,给我们一间就好了。”
“诶诶。”掌柜的看了李博闻一眼,心中也是怨念那公子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刚才他故意说得大声,希望那公子能主动让出一间来,却不见那公子丝毫表示。
“这位公子请了。”终于有人坐不住了,里边一张桌子站起一个公子,朝着李博闻抱拳一礼,头上方士巾,蓝褂一抹新,眼神灼灼意寻衅,貌似玉中金。
“为那姑娘求房间的吧?”手里晃着碗中酒,嘴角噙着一狭笑,看了那公子一眼。
“正是。”那公子点了点头。
“哎,赵兄,可知是非何出?祸乱何出?”李博闻不再理会那个公子,转头问赵虎,气的那公子脸面一变。
“是非只为多开口,祸乱都因强出头。”赵虎也是笑着答道,这两句话却是江湖人常说来的,到了这时,他如何还看不出李博闻与那姑娘原是认识的,却可叹有些人色令智昏。
“我听闻赵前辈兄弟二人重义明理,这人如此无礼,当不是与赵前辈一起的吧?”那公子一桌五人,又一个汉子站起身来冲着双头虎抱拳说道,显然对赵家兄弟有些忌惮,三人正在喝酒,怎能不是一起的?他却用重义明理堵住赵家兄弟口舌。
“不识得,不识得。你们想要怎样就怎样,他二人不会插手就是。”李博闻一阵大笑,如此无耻之人见的不多,今日也算有趣的紧了,赵家兄弟听他这么一说,也是笑着点头,原本二人见着李博闻腰中长剑不是凡品,猜想着李博闻功夫不弱,再说两人在一边,也断不会让他受了伤害。
“那说不得要领教一下公子这只会欺侮女子的武艺了。”那蓝衫公子见到赵家兄弟点头,才放下心来,指着李博闻邀战,掌柜的连忙眼神示意小二把值钱的东西拾掇拾掇,这江湖的生意打斗见得多了,早有了经验。
李博闻笑的捧腹,好半晌,才揉揉眼睛道:“来来,你若确定不是男人,就几个一起,给我欺负欺负罢。”那座上五人都是一脸怒容瞪向李博闻。
“够了。”李博闻正要起身,却听见费蕊儿喊了一声,见那佳人俏脸寒霜,指着那蓝衫公子骂道:“他让不让房间,关你们什么事?想逞英雄,装好汉?卖交情卖错地方了。”
李博闻听的费蕊儿这么一喊,被她惹的怨怼消了许多,却喝了许多酒,偏想打斗,就说道:“蕊儿赶了一天的路,先上去歇息吧,我好久没与人动手,正憋闷的难受,难得有人要来挨揍。”说着起身向客栈外面走去,“来来,莫打坏了店家的东西。”
那几人脸色变幻,仿佛被耍弄的猴子一般,跟了出去。
正是:三尺青锋舞莫急,酒来疯癫斗如戏,不为江湖书侠义,只为心中平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