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照北都,举剑意踟蹰,曾经汉朝臣,挥血战羌胡,三十营刀兵,二十厢弓弩,满腔平国志,却受灭门辱,起事诛奸倭,其心一何苦?待到天下定,转身周世祖。
此诗所言正是郭威,后汉帝刘知远病殁,托孤史弘肇、杨分、王章、苏逢吉、郭威几人。而郭威平李守贞叛乱,掌枢密使,兼领邺都留守和天雄军节度使职,一时权倾朝野。
大凡这忠臣最是难做,功微无能,功高震主,所以另难,进退维谷。若遇到明理帝王,如太宗用人不疑,还罢了,若遇到昏君,再有奸信谗言,却是死不瞑目,如晁错,而若臣子强势,直接反了,是非又有谁来明辨?英雄只以成败论,还有何忠奸可说。
后汉隐帝年少,听信谗言诛灭顾命之臣,又与亲信李业密谋,诏令马军指挥使郭崇诛灭郭威,令镇宁军节度李弘义诛杀侍卫步军指挥使王殷,以企一举铲除郭威势力。
不料李弘义反以诏书密示于王殷。又有‘神行将军’史弘肇向郭威告急。郭威以“清君侧”之名,起兵邺都。
汉隐帝得知,急诏天平节度使高行周、平庐节度使符彦卿、永兴节度使郭从义、泰宁节度使慕容彦超、匡国节度使薛怀让及郑州防御使吴虔裕、陈州刺史李谷等率所部兵将剿灭郭威。
正当郭威南下之时,史弘肇向郭威借兵攻打太原刘崇所部河东军。
后汉大将史弘肇一生戎马辅佐刘知远,却落个满门抄斩,自然义愤难平,史弘肇又残暴的性子,如今已经红了眼睛,恨不得将这刘姓之人杀个干净,这才有了太原之乱。
李博闻听闻郭威谋反,暗骂自己糊涂,早知道刚才答应赵匡胤投身郭威帐下,跟柴荣打好关系,将来黄袍加身的说不定是谁呢,自己只为了一时痛快,错过了大好机遇,想到这连连叹息“来的好快。”
杨业听了疑惑问道:“四弟知道郭威要反?”
李博闻颓然言道:“北上之时,路经开封,听闻隐帝诛杀顾命大臣,就有此预感,不想真的应验了。”一旁秦如玉却暗骂又来胡扯,你我北上何曾进了开封城了。
杨业想了想,反正眼下回不得西北,又是年少正当有所作为,这个四弟心思缜密,不若与他同进退,想及此,又问道:“四弟有何打算?”
李博闻心中也在揣测未来的发展,郭威此次起兵,灭汉建立后周,河东节度使刘崇据太原称帝,建立北汉,又借兵契丹与后周在高平一战,这是自己最大的转机,既然已经拒绝赵匡胤几人邀请,不如就对着干一场,才过瘾,于是说道:“我想留在太原,帮助刘崇平叛。”
杨业也正有此心思,太原是西北的门户,杨家折家据守西北,若太原失守,唇亡齿寒,听李博闻如此一说,欣然同意下来。
有道是:英雄自古出战乱,欲助刘崇定北汉,歃血情深照肝胆,且把江山含笑看。
太原城头,箭如暴雨,惨嚎连天,刘崇一直振兵契丹以御北袭,不料后院失火,太原被围,连忙带兵回援,与史宏肇部遭遇太原城下,太原城中守军不足三千,此时谁先入城中便能左右战局,史宏肇是征战多年的老将,怎会不明白其中道理。
双方刚一交锋,史宏肇已经亲自率领一路人马冒险绕到河东军后方,切断其进城道路。史弘肇部含怒而来,河东军仓促应战,又进不去太原城,士气大损。
如果此时太原城镇守王廷美敢出城夹击史宏肇,可能会一举奏功,史宏肇却料定他不敢,其实何止是不敢,原本王廷美还在城头指挥士兵放箭,见双方陷入胶着,连放箭都免了。
河东军局面顿时不利起来,随着史宏肇身先士卒冲杀,右翼指挥使汪刚被斩,中军刘崇部眼见着要被史弘肇军突破,王廷美这才着急,帅兵出城营救刘崇,史宏肇领兵佯装败逃,等王廷美出了太原,才令右路军强攻太原城,城头失守,战况已是岌岌可危。
此时城门已经大开,李博闻、杨业五人砍杀了几个叛军,才出了城门,几人奋勇杀敌,一会身边已经聚集了近百正在反抗的太原守军。
“覆巢无完卵,众位勇士随我一同去救你家将军,如何?”李博闻高声喊道,那群兵卒互相看看,纷纷点头,如今仍在顽抗的,多半家就住在太原,太原失守,史宏肇少不得烧杀抢掠,只有把刘崇救出,才能保住家人平安,再有李博闻几人勇武,让他们心中信服。
李博闻几人相视一笑,杨业道:“看来又要冲杀一番了。”说罢率先杀入敌阵,几人依照箭矢阵型冲杀上去。
刘崇中军被围,心中焦虑,知道若是落入史宏肇之手,定然凶多吉少,看见一边浑身浴血的王廷美,也是没心情喝斥了,若非两军交战不斩大将,王廷美怕已经死上几百回都有余了,这时又听见外面史宏肇部喊话:“只杀贼首刘崇。”一时喊杀声弱了许多,刘崇更是脸色连变,看向周围将士,惊疑不定。
蓦地喊杀声大胜,从侧翼逐渐接近,刘崇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奋力呼喝,“向那个方向冲。”
史宏肇所部正在向太原涌去,李博闻几人没有迎着敌潮冲杀,而是聪明的游弋向右路突入,打叛军个措手不及,再有刘崇里应外合,才算顺利破了包围。
太原城西南悬瓮山,山顶开阔地,十人或坐或立正观看太原城战况,石守信皱眉道:“我说留这几人迟早是祸患,如今站到刘崇那边去了,将来恐怕要相见沙场了。”
“不行,我看的心痒,要下去与他们斗上一斗。”说话的是李继勋,此时正要去解马,虽是十兄弟最年长者,却也是火气最大,最好战。
“哥哥鲁莽,别坏了大帅安排。”赵匡胤急忙喝阻,“史宏肇也是先皇顾命之臣,在朝中有些影响,如今大帅拿他试试刘崇深浅,败了倒是更好。”此话除了韩重赟和李继勋,余下之人都是大惑不解,王审琦一旁若有所思。
赵匡胤将兄弟表情一一收入眼底,心中暗叹,自己兄弟未来成就大者,无非大哥二哥与五弟矣。
刘守忠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几人困惑,“我见史宏肇所向披靡,刘崇残兵垂死挣扎,史宏肇怎么会败?”
赵匡胤不答,只远远眺望战场,韩重赟好笑的看了看赵匡胤,才代为解释道:“史宏肇督兵之时承诺破了太原纵兵抢掠三日你们可知?”几人纷纷恍然,如今太原已破,史宏肇所率又非亲兵,谁会随他卖命,早进城抢掠去了,若一举将刘崇围歼还好,如今刘崇出围,待整合残兵,以哀兵反攻,胜券在握。
战场上,史宏肇的人越打越少,纷纷拥进城中,李博闻几人与刘崇人马接到一起,李博闻等人身后已经只剩下二三十人了,刘崇越众而出,见到几个生面孔,一愣,又赶忙上前欠身道:“若不是几位小英雄义举,我这数千儿郎却要为我所牵累,刘崇有愧啊。”观这刘崇:亮银铠甲明月盔,未及语时声先悲,想来也是汉皇叔,泪染江山胜刘备。
几人纷纷回礼,李博闻才道:“刘将军折杀我等了,这些年太原安定,北夷不敢南下,全仗将军之功,我等适逢其会,怎能见将军葬身同室。”这番说辞又叫刘崇老泪横流,道不忍萧蔷操戈,奈何史宏肇逼我。简直唱作俱佳,身边众将纷纷劝解,道太原民心还是向着将军的。
闹的李博闻也不得不佯装悲戚,附和一番,才说道:“博闻有一计,不知刘将军可愿一试?”刘崇如今虽未六神无主,也相去不远了,如今见有人献策,大喜过望,忙道:“小英雄但讲无妨。”
李博闻说道:“史弘肇此次含冤而来,志在将军人头,如今兵将占据太原,又气势旺盛,不宜与之争夺,我等不妨暂避锋芒,退向晋阳,一路整合兵马,史弘肇若单兵来追,我等回身杀之,若是大军推进,我等也可将计进城,据城而守,再图太原。”
刘崇原本已生退心,闻得此计,深合他的意思,连连称是,依计行事。
史弘肇遭遇灭门,此次借兵而来,定要除刘崇而后快,见刘崇破围而出,自己所部士兵纷纷进城抢掠不听调遣,只气的暴跳如雷,竟然率数千轻骑追去。
“史宏肇定死,我等回去复命吧。”赵匡胤从地上起身,扑掉身上灰土,向战马而去,几兄弟点头,李继勋不舍的回头看了急眼,咽了口唾沫,才恨恨的说“这几人太不识趣,跟着刘崇能成什么气候。”赵匡胤气的回头笑骂:“这不正合了哥哥的意思,以后能打一场才痛快。”说的李继勋哈哈大笑。
天救刘崇重围解,天灭弘肇身喋血,纵马提槊睚眦裂,仇深如海恨难灭。
李博闻一路上暗中支使刘崇,让一些士兵装作残兵掉队,倒在路边,史宏肇若是细心,定会怀疑,可如今他志在刘崇,未将掉队残兵当回事,最终自掘坟墓陷入包围,孤军深入,没有后援,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重围中,史宏肇看着身边仅剩的百余骑,提槊指着刘崇怒骂:“刘崇刘崇,我今日即便身死,也定要你相陪。”又回头对身后残部百余骑道:“我满门如今只剩一人,苟活无趣,尔等还有妻儿老小,降去吧,弘肇一生罪孽,今日算是偿还老天。”
身陷重围,哪来活路,兵将含泪道:“我等愿随将军赴死。”
史弘肇见随兵舍死,心下也是感动,吼道:“九泉之下,再请众将士喝酒。”说罢,率众再向刘崇处杀来。
李博闻兄弟几人又岂能让他如愿,可悲就可悲这史弘肇用的是槊,尉迟家的武功,却偏偏有一个“避夺槊”的绝活,史弘肇刚刚冲上来,就被尉迟羽威夺了兵器,又被李博闻斩了头颅。
抓着史弘肇头颅,李博闻对那百余骑大喝道:“史弘肇授首,尔等还不降来?”
那些将士仍道:“史将军候着我等去喝酒呢。”又要冲杀。
李博闻回头看向刘崇,苦言道:“人之忠义莫过于一死,博闻恳请将军放这些勇士离去。”
刘崇见史弘肇身死,又有心招募几人,不好拂逆,便说道:“依你就是。”说罢扬手,给了那百余勇士一条生路。
待到那百余人去远,刘崇正要调兵继续向晋阳,李博闻却笑道:“将军可以回太原了。”
正是:太原城下血腥风,功名只在万军中,五义要比十兄弟,且在北汉救刘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