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意思是说,吴芝凤的父母是知道那罐鸡汤有毒的?”
“对,当然知道,我们是同谋。”
虽然以前在报纸上电视上看过无数匪夷所思的新闻,什么儿子杀父亲,母亲害女儿,老婆砍老公,姐夫和小姨子私奔,老丈人一家被女婿灭门等等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也看了不少诸如《忏悔录》一样的节目,见过了太多痛心疾首声泪俱下悔得肝肠寸断的讲述。。但现在真正有一个人在自己眼前坦承自己陷害亲生哥哥,间接害死母亲的心路历程时,杨福大还是感到了震撼与压力。沈灵芸这个人,自己对她并没有特别的喜好或是厌恶—她们两个的交情太浅了,如果不是刘伯温,这两个女人这一辈子也不会有交点,更不可能此刻在牢房里坦诚交谈。
“父母想要害死女儿,这样的罪孽是比不上我想要害死自己的亲生哥哥的。因为这个女儿,是一个败坏门风的女儿,一个嫁不出去的女儿,在父母的眼中可能也只是个累赘而已,想要除掉是没什么奇怪的。更何况,这个女儿的死,还能为这个家一雪前耻,大大的出一口气。怎么算,都是很合算的。我就不一样了,我这个哥哥,不仅疼爱我如他的生命,更可以为我带来一片锦绣前途。我狼心狗肺,活该千刀万剐。”沈灵芸看杨福大的嘴一直张着,合都合不拢,温柔的笑了笑,“怎么,你见多识广,神机妙算,难道这个对你来说还很新奇么?”
杨福大尴尬的往后靠了靠,咳嗽了两声。其实讲到这里,案子的整个过程都十分清楚了。吴芝凤喝了带毒的鸡汤身亡,一尸两命,沈至危作为杀人凶手伏法。儿子没有了,沈母万念俱灭,自缢而死。
“原本程家是有意纳我为媳的,可是此事一出,程老太太立刻翻脸了。我一点也没有预料错,至安真的为了我违抗母命,不惜与家庭决裂,带我出走。他真是个真君子,大丈夫啊。他带我回了伯温的故乡青田,伯温则留在高安处理公务,过了几个月也跟着来了。尽管青田对我来说很陌生,可是能够和至安在一起,我觉得非常幸福。他开了布店,生意还算不错,我则为他操持家务。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啊,是我用自己亲哥哥和自己的亲娘的命换来的幸福啊,这种血淋淋的幸福,也许注定是不会长久的。我每天都在害怕,每天都在祈祷亲人们的在天之灵不要怪我,他们是那么的爱我,他们一定不会忍心从我手中剥夺这来之不易的果实。”
也许就是这种惶恐,才让她成了惊弓之鸟,才让她做出那么多疯狂出格的事吧—也许是越来越近的婚期,让她在期待之中也饱受着恐惧的折磨。沈灵芸绝对算不上是一个多高明的杀手,她只不过是利用了别人的爱而已—沈至危绝对能够猜到那有毒的鸡汤是谁做的手脚,但他也许是为了妹妹,自己甘愿献出了生命。正如刘伯温为了保她,宁愿自己承担“淫贼”的骂名一样。
那么,程至安呢?
杨福大深深的看了沈灵芸一眼,她却不再往下说了,把头别了过去。沈灵芸的侧面非常好看,线条柔和而又轮廓分明,她有一双非常动人的眼睛,睫毛又密又长,就像杂志上的睫毛膏广告一样。
“沈小姐,我来给你算一算命,好吗?”杨福大从怀里把塔罗牌拿了出来,“之前,我给张思蕊小姐算过一次,这次,我来给你算。”
“你给她算得很准,她会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取得成功的爱情,的确很独特,也很成功。你也的确是神机妙算。”
话是这么说,沈灵芸却对杨福大手中的牌非常漠然,看也不看一眼。
“沈小姐,怎么,你不想我来替你算一算吗?”
“不用了,已经注定的命运,算,又有何用?至安变了,我却还和以前一样,所以输的,注定是我。”沈灵芸突然从颈上掏出一个坠子,提起来在杨福大面前晃了晃,“杨公子,这个坠子漂亮吗?”
那坠子十分精巧,圆圆的金盘面上镂着细细点点的花纹,又带着细密的磨痕,像是那种传说中的传家之宝。
“莫非这是程至安送给你的定情信物?”
“对。我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不敢乞求别人原谅。只是这枚坠子,是用我全家性命换来的,希望你转告至安一声,不要拿回这个坠子,留下给我做个纪念吧。”
没来由的一阵心酸涌上了杨福大的心头,她觉得有点憋气,默默的点了点头。
“谢谢你,杨公子,虽然那场杀人游戏是你提出的,虽然我也曾因为你看出我的杀人嫌疑而想除掉你,但我还是要多谢你听我这一席话。杨公子,最后再求你一件事。”
“你说吧。”
“求你不要把这件事报官。”沈灵芸慢慢站了起来,活动活动已经麻木的双脚。杨福大也随着她站起来,面色凝重的问了一句:“沈小姐,刘伯温身上的第二刀不是你刺的,是吗?”
“不,是我刺的。是我怀恨在心,跑到茅草屋把他刺伤的。”沈灵芸喃喃自语道,“不要再查这件事了,都是我干的。”
毫无征兆的,还没等杨福大反应过来,沈灵芸突然像一头疯了的母狮一样向墙上撞去。
“砰—”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沈灵芸娇小的身躯如电击般全身战栗了几下,就如破麻袋一样软软的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了。
“沈小姐,沈小姐?!”杨福大吓得腿一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从小到大,除了在殡仪馆,她还真没见过几个死人,特别是这种刚才还活生生的现在却已经断了气的死人。杨福大连滚带爬的冲到牢门口扯着嗓子大叫:“来人哪,死人啦,快点来医生啊!!!”
很快,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响起。杨福大闭上眼,坐在地上捂着胸口不断的喘气,她虽然表面上大咧咧的跟个男人似的,胆子却真的不大,刚才的一幕已经足以把她吓破胆了。不知道自己是倒霉,还是真的是个克星,不然为什么所到之处皆有血光之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