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一辆青篷马车连夜奔驰在驿道上,往融安县城而去。
融安县城是广西柳州府下一个县,往北可以去湖广的通县,往西,穿过崇山峻岭,可达桂林。
马车里有一个颇大的樟木箱子,红色烤漆,铁艺修边,颇为讲究,特别的是箱子上有几个不引人注意的小洞。
一个看起来五十几岁的老书生趴在箱子上打瞌睡,老书生又矮又胖,肥肥的肚子和胖嘟嘟脸上的肉随着马车的颠簸颤动。此刻,好像睡熟了,闭着眼睛淡淡微笑,神态安逸,花白的胡子也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摇摆,不知在做什么好梦。
奇怪的是,他的对面,不是书童,不是大小姐,也不是老爷。
他的对面,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拉碴的胡子几乎盖住了他整张脸,汗臭和血腥味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看来,他也很不喜欢自己身上的味道,举起手,嗅了嗅自己腋下,便捏着鼻子连连咳嗽,脑袋伸到马车外喘气。
“把脑袋缩回来,小乌龟。”老书生闭着眼睛调侃。
“我无西乌龟,是么叫叭脖子缩回来……”汉子缩回脖子,捂着嘴嘟囔。他说的是“我不是乌龟,什么叫把脖子缩回来……”
“爪子放下来。”老先生依旧闭着眼。
“姐姐,你干什么把我弄这么臭啊?又臭又腥……”
“叫先生——吕先生!这就受不了了,死人的味道比这难闻多了。”
老先生抬手,“啪”得一声,正中汉子的脑袋。他出手很慢,无力到慵懒,自始至终一直没有睁开双眼。一般来说,这样闭着眼睛,不会拍得这么准的。
大概因为这是在狭窄的马车中,汉子没有更多的空间躲闪,而且知道躲也躲不了,三七姐姐经常这么打,都太习惯了,呵呵,习惯到闭着眼睛都能打这么准了。
老先生就是三七,易容的三七。
最简单的伪装叫“换装”;
低级的伪装叫“化妆”;
三七的本事叫“易容”;
再高级的本事,恐怕只有神仙妖怪的“变身”了。
当然,整容或毁容也会改变一个人的相貌,但是整容或毁容都不容易回到原有相貌,和以上四项不是一类了。
换装就是换衣服,从书生的儒衫换成小厮的短打,从道袍换成乞丐的破衣,是人都会;除了小姐丫环,一些江湖人士都会一些化妆技巧;而易容,很少人能掌握其中奥妙。
江湖人称最善易容的是“千面娘子”柳茵茵,但她肯定比不上三七。
有一次三七易容之后,她的姐姐清秋寒看了一个时辰,又捏又掐,都没有找出破绽来,皮肤胡子都像是在三七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一样,秋寒睁大了眼睛,最后评价总结:“三七,你是妖怪!”
用一句话形容,三七的易容——非人力所能为也!
满脸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自然就是展鹏了。
马车在驿道上行驶。路面不是很颠簸,只是有节奏地摇晃,这个青色的大摇篮摇着它里面的两个孩子。四周寂寂,马蹄声融入这份安详。
一切昏昏欲睡中,车内颇为考究的箱子说话了。
箱子说:“我要喝水。”声音沙哑颓唐。
没有人回答箱子。展鹏不忍的眼光看看箱子,又看看倚靠在箱上的三七。
展鹏说:“姐姐,给他喝点水吧!一个人不吃饭能顶几天,不喝水最多三天就死了。”
“是么?我正愁整不死他呢!”三七的声音很冰凉。
箱子又说:“我要撒尿。”
一只又要喝水又要撒尿的箱子。
它得到一个冰凉的回答:“尿在裤裆里便是。”
展鹏终于忍不住了,声音也大了许多:“姐姐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侮辱于他?你若不顺眼,杀了就是。折磨一个人有意思么?”
倚靠在箱上的人波澜不惊,眼睛都没睁开:“有意思,有很多意思,对于你的意思就是——他证明了你的心太软,做不了你想做的事。”
展鹏愣了,仍旧挣扎:“我不忍心折磨人,不等于不会杀人!训练中,我也是杀过人的!”
“训练中,你怎么杀得那人,我看得清清楚楚,亏你还好意思再提!杀人和折磨人本就分不开,世间哪有纯粹的事!就说被杀者的妻儿在一边,你下的去手么?一霎那的犹豫,死的就是你自己,不要连累寒姐姐给你收尸!”
三七的话很冷,冷得想把刀子,展鹏在冰冷的话中,看到无辜清澈的眼睛,看到顺着闪着寒光的刀刃一滴一滴落下浓稠的血,看到握在刀刃上,苍白的满是鲜血的手。
听故事的人都希望故事跌宕精彩,可是剧中人经受的秒秒煎熬,听者无从体会,谁也无法替代。
展鹏的故事,起因善良而温暖。
“好孩子,我知道你不忍心寒姐姐做……”三七顿了一下,她不想说杀人这个词,“做这勾当,可是这事,你替不了。”
“姐姐每次回来都哭,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替不了,至少我要和她在一起,我不要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还有我呢,她不是孤零零的,我会照顾好她的。”
三七比展鹏大不了多少,但经历得多些,经历得惨些,心智总是老得快些,不免觉得其他人都是不懂世事的孩子,需要照顾保护。
“你们俩在一起,还不是两个人孤零零的在一起么。”
“两个人孤零零的在一起?形容得还真是特别。”
两个人在一起,就不孤独了,有人相伴,但是相对于这苍茫大地,无尽的黑暗,两个不知何去何从的人在一起,的确还是孤零零的,孤零零的相伴消逝。
如果找不到该走的路,几百几千人在一起,相对于天地的广阔,也一样渺小得孤零零的。
展鹏说:“姐姐,当我求你,给他喝点水吧。”
“你还记得这事呢?!”
………………………………………………………………………………………………
“柳大伯,前面到融安县城了吧。我们还是在原先的那个林子周围转一圈,停在林中等着开城门。”三七告诉赶车的柳大伯怎么走。
“好嘞!”
鞭声划破夜的静寂之后,马儿嘶鸣一声,奔跑起来。围着融安县城城门外的一个很小的树林转了一圈后,在林中停下。
月西斜。
………………………………………………………………………………………………
今日小知识
怔:(zheng四声)很多武侠小说里都有整个词。“怔了”“怔然”……
查最权威的大辞典,意思是——发愣发呆的样子。
我猜就是这个意思,我太聪明了。哦呵呵呵呵呵
嗟叹声
“三七,你怎么哭了?”
听到嗟呼相询,三七抖着两片翠绿的叶子,哭得更加伤心。
“别哭别哭,你总是哭,药性就不好了……什么事能让坚强的三七哭成这样,说出来,我替你做主!”嗟呼一拍胸膛,大有两肋插刀之势。
“看得人好少,没有花花,而且……”三七哇哇大哭起来,“连评论都没有!”
“呃……这可没办法。可能是我写的不好吧。”
“你能写好些么?”
“试试吧,老实说,我都想弃坑了。”
“你不会真放弃吧?”三七双眼迷蒙更多水汽。
“不会不会,我舍不得你呀,尽量坚持到你幸福得和王子生活在一起。”
“我的王子是洛洛么?”女孩对自己的白马王子总是无限憧憬嘀!
“你喜欢他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