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水尾蛛丝衣幻化成一缕白色光华,纳入手心,暖暖的热流融入手臂中。慢慢的往茅屋走,心里漾起一丝涟漪,想要揉一揉,却又摸不到。
人的七情六欲,直到遇见她后,才学会。
等我再次回到茅屋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完了饭,瑶七又蹲回菜田边,继续挠地。
绕到茅屋的后面。是一条窄小的溪流。
午后的阳光,打在冻结的溪面上,莹莹的薄冰晶莹剔透。
薄冰下的是一股极细的水流。
流动的溪水穿行在尖锐的棱角中,打出叮叮咚咚的节奏。
这个时候听起来,似乎每一声都装着留恋。
小玄站在岸边,望着冰溪,一动不动。我站在小玄身后,犹豫着是不是要说点什么。
……叮咚……叮咚……
说?还是不说?说什么?怎么说?拍拍他的肩说节哀顺变?!
如果不说,那他会不会没等到鬼差来的时辰,就先自行了断了?
“……小玄啊……”纠结……
“……放心,我没事。”小玄的心声带着疲惫。他转过身来看着我,眼底滑过一丝绝望。而后,嘴角浮现一丝淡淡的笑。那个笑容,很虚弱。
风起,淡淡的污混味道划过鼻尖,心里一紧,吃饭到现在不过一会儿时间,小玄的死气已经慢慢凝聚。
我走上前,抬手轻轻环住这个僵硬的脆弱的身体。现在的我,还给不了他一个有力的拥抱。对一个将死的人,说什么都已是无力。只希望他多撑一时是一时。
“……我不想死!我会活下去,直到最后……”
在破庙里,躺在地上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他说“我不想死”。
现在,他依旧是那句“我不想死”。
虚拥环过他的肩膀,小玄藏在冬衣下细软的手臂因为双拳用力握起,而显得紧绷。像要捏碎自己的不甘心。
“好!我会帮你。晚上我会再来,等我!”放开小玄,他脸上的惊讶和渴望。我知道,有些事,必须做。
告别小玄的时候,瑶七显得很是依依不舍,一直一直的叮嘱。
看,这就是我们的默契。
出了茅屋,拿出挂在腰间的囊袋,打开袋口,源源不断的黑色涌出,瞬间四散在林子里。
希望这些从凡人那里收来的怨恨愤痴,能遮盖住小玄身上还不算很浓郁的死气,扰乱鬼差的注意。
再进到城里,太阳斜斜低挂在天空。集市街道上一派繁华,喧嚣热闹。
在半空,看着身下,平凡的人,是淡淡快乐的感觉。
瑶七穿行在人群中,再一回眼,就看见她大包小包的抱在手里,一脸满足。
最后停在一家茶馆,在靠街的桌子坐下。
刚坐下没多久,街道一端,一阵骚动。
“楚哥!你当真不愿再和我多说一句话了么?”
人群包围着两辆对头相望的马车,车里传来女子的声音,厚重的帘子挡住车门,遮挡了街上一束束探究的目光,但声音婉转动人,话语委屈,看不见样貌,人人都不再窃窃私语,竖起耳朵想要听的更清楚。街上霎时安静下来。
“与你,我无话可说!”另一边说话了,沉稳男声冷冷清清。
“楚哥!咱们相交多年情分,我又怎会有害你之心?之前我去找你,老爷子又将我拦下,现在你我二人在此处相遇,必是缘分使然,不如一起坐下……”
“不必了。木头!让路给这位姑娘。”男子的态度坚决,没有留有一点回旋余地。
“楚哥你……”
男子车头的小厮下了马车,跑到车头,牵着马匹向后驱赶。人群也让出一条路,却没有散去。
倏地,耳边有人说话。
“这位姑娘!您看还需要些什么?本店除了茶好,点心也是一绝,一壶茶再配上一两样午后小点,那可是听戏看热闹的首选。像什么甜丸子呀,八宝糕啊……”
茶馆小二笑嘻嘻的凑过来,扳着指头数着菜名,眼睛却瞄着外边的热闹。这小二想偷懒看热闹,又怕掌柜的责骂。专门挑靠窗的桌子伺候。
“小二哥!点心就免了。倒是外头是唱的哪出?”瑶七很热心。
小二一看是知音,又往窗外看了一眼,酝酿了一下,侃侃而谈。
“姑娘有所不知呀。这车里的那位是城里尉老爷家的千金,而另一车里坐的……”小二故意顿了顿,成功吊起瑶七的胃口。
接着,小二跑题了。
“……要说这年城里最值得去的地方,要数城中的大清水楼!”
“大清水楼?什么地方?”
“大清水楼是个好地方呀!!大清水楼里美人良人最多,那可都是极品精英好货呐!!随便拉出一位,都能艳煞一方。无论男女老少,通!杀!”小二抬手斜劈一掌,眼露精光。
“良人皆是美人,就连侍者小厮也是俊美。年城里,多少人都为之向往,希望能一睹四大魁首的真容。唉~~~只可惜,水涨船高,四大魁首的身价也不低……”小二边说边摇头边遗憾。
“大清水楼就是青楼?”
“嘿嘿嘿……”
“这么看来,那另一辆马车里坐的就是大清水楼里的良人喽?”
“这位姑娘真是厉害呀!我这都还没说,您就猜的八九不离十……”小二拍马屁的功底很扎实。“……可有一点,姑娘还是没猜全了。那车里的人,不仅仅是大清水楼里的良人,而且还是四大魁首之一,楚楚。”
“楚楚?!”呃……这名字……
“楚公子,是城里姑娘心里的梦中情郎,长得美不说,人品那是一等一的棒!人品好不说,没有一点架子,无论是谁总是笑脸相迎,玉树凌风,潇洒倜傥,正气凌然,人见人爱!大家都说楚楚虽然沦落烟花地,但是却出淤泥而不染!总之……”
“总之……就是无可挑剔,完美至极!”瑶七抬手摸着下巴。
“嘿嘿嘿……姑娘说的没错。不仅如此,年城里许多家的小姐和夫人,都想替楚楚赎了身,娶回家中。只可惜,大清水楼的老爷子放出话来,说楚楚生是大清水楼的人,死是大清水楼的鬼,金山银山都休想。急坏了那些小姐夫人的……”
“楚楚!!”窗外传来尉小姐厉声的呼喊,打断小二的话。
楚楚的驾车小厮继续撵着马匹,没有迟疑。
“是我错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那尉小姐带出哽。
“请小姐不要再为难楚楚,老爷子有所交代,楚楚不敢不从。小姐请过。”不徐不疾的话语,不带多余的感情。
“……老爷子有所交代……那你……”尉小姐轻轻低喃,仔细咀嚼楚楚的话之后,那尉家小姐便再没说话。之后轻声说道:“……我们走!”
尉小姐的车慢慢驶着,两车擦肩而过。
“木头!走。”听起来,楚楚有些不耐烦。
见两车都已各走各路,街道又开始喧闹起来。
瑶七端起桌上微凉的茶水,抿了一口,继续和小二闲聊。
“小二呀,你说的那楚楚天上有地上没的,那又为什么对那尉家小姐的态度……”
“姑娘有所不知,怪只怪那尉小姐欺人太甚!在楚楚接客的时候,砸了楚楚的场子,动手打了客人。还大肆散谣,早晚都会将楚楚接进尉家。老爷子气的不轻,罚了楚楚,也下令楼里的所有人不再接待那尉小姐。”
“看样子,那尉小姐是十分喜欢楚楚。”瑶七心里有些同情尉小姐。
“哼!喜欢楚楚的人多了去了。尉小姐这么做,只会连累楚楚,反而害了他被老爷子罚。这样的喜欢要来有什么用?”小二一手叉腰,愤愤不平。
忽的,一个肥大的脑袋从小二背后冒出来,两撇细细的小胡子一抽一抽。是掌柜。
掌柜阴阴一笑,一把逮住小二的耳朵。“没错没错,这样的小二要来何用?不如去说书啊?!”
小二急忙逃窜。
掌柜笑的谄媚:“姑娘,还需要什么吗?本店除了茶好,点心也是一绝,一壶茶再配上一两样午后小点。像什么甜丸子……八宝糕啊……”
“不、不用了!”
“哦,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这个……大清水楼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