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无妄前辈练功极为辛苦。他性格古怪,脾气执拗,不仅时常出言讥讽挖苦,平时学武时的拆招更是不留情面,只求我学会,完全不顾出手轻重。
我既然打定主意要在这一年中好好学武,便也不理会无妄前辈的刻薄,只顾自己勤加苦练。每日天还没亮就起床,从最基础的扎马开始,然后联系吐纳气息。我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内力着实不弱,一股暖暖的气息缓缓流过全身,极为舒畅。只是我丝毫不懂得运用,就如同明明面前有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却只能看不能吃,无福消受,心里不仅郁郁。可不知为何,我对无妄前辈说的那一年之期深信不已。虽然他时常故意刁难于我,可我却无任何抱怨之感,反愈生出亲切之感,也不知何故。由此,我也坚信只要自己苦练这一年,必有所成,加上这原本的内功,闯荡一个江州应该是绰绰有余。
不日后,我正在林中调息养气,无妄前辈大踏步地走了过来。他拿着一根细细的树枝对我说道,“今天开始,我便教你无妄剑法。”话音刚落,便劈手向我攻来。虽然我最近稍微学了些粗浅的拳脚功夫,但是对付这样一个前辈的剑,哪怕这剑只是根枯枝,仍然打的我措手不及。我开始还勉强格开几招,到后来只能左闪右避,完全处于挨打的局面。
不过,我一边躲闪,却也一边留意着他的招数。他一手高傲地附在背后,只用单手拿着树枝出招,轻松悠然之极,仿佛根本都不用力气。但每每我被树枝刺中都觉疼痛难当,明明看似轻柔,却又力大无比,而这样的大力却不会令枯枝损毁分毫,显然是有内力催动。而此剑法奇就奇在出其不意这四个字。明明抬手往我左肩劈来,未及我格挡却已落在我右肩上。鬼魅无比,变幻莫测。
我边档着边数剑招,堪堪二十四招之后,无妄前辈一个收势,停了下来。他轻蔑地看着我,说道,“不过一根枯枝,不过两三分力道,便已打的你这个样子,真是无用。这个无妄剑是我自创的剑法,我只说一遍,你可听仔细了。”
我随他席地而坐,听他缓缓道来:“这无妄剑共有三套路数。我刚使出的便是第一套二十四路幻剑,幻剑的关键在于真真假假,空空色色,让敌人分辨不出你下招所到之处,此为幻也。第二套为三十六路雾剑,雾剑之道在于快,不同于常人的快,而是让大部分学武之人都看不清你的路数,快到人完全来不及有所反应,眼前一片迷茫,此为雾也。而这第三套就是四十八路魅剑,这套剑法灵活无比,令人防不胜防,用该剑术时,身形飘忽不定,招招指其要害,敌人视你若鬼魅,此为魅也。”
我接口道,“既然是剑法,那无妄前辈又为何以一根树枝作为兵器?”
“哼,你以为我的无妄剑是随随便便,想用就用的么?能以枝作剑,那才叫本事。等你学成那天,哪怕只是使用一把普通的剑便已不同凡响。”
我点头称是。
他接着说,“这三套路数,一套比一套繁杂,深奥,可是威力却也递增。以你的这种资质么,哼,我看你这一年能学上第一套就不错了。别小看这区区一套剑法,它每一招之中又能变幻衍生出一招,二十四路即四十八路,而招与招之间又可随你的意愿千变万化百般组合……说这么多,量你也听不懂。总之,就好好刻苦着自个儿领悟就是了。”
说完后,无妄前辈便开始教授我第一套幻剑。好在我武功虽半点不会,但内功底子深厚。内力传到枯枝上倒也虎虎生威。
一晃眼,我学这第一套剑法只花费了一个月时间,又过了十余天把它融会贯通,已使的得心应手。虽然无妄前辈仍然一副傲然的口气,但是眼神中却有透出一股欣赏之色。
万事开头难,我一心学好武功,早日寻访亲人下落,因此不敢有丝毫懈怠,不分昼夜地练功。不仅剑术有所成,连内力也日益精进了。又三个月后,我学会了雾剑。再五个月,我便掌握了全套无妄剑法。时常可与无妄前辈过招拆招,虽处于下风,但勉强也可撑着过个几百招。
算了算日子,再三个月,我便可离开这竹林,去向江州了。现在的我已不是当初那个弱女子。有了这身功夫,我非争强好胜之人,只要足以自保就安心了。相比九个月前,我少了一份胆怯,却多了一份彷徨。天大地大,要找寻故人,谈何容易。
不知为何,无妄前辈近来更加喜怒无常。有时一反常态地对我嘘寒问暖,有时又更加苛刻地教我练功,又有时完全无视我的存在变得异常冷漠。
不过,我知他的性子,也不以为怪。说不定,是不舍我离去也未可知。想到这,我微微一笑。虽然他几乎没有个笑脸对我,训斥我的时候也毫不留情。但我总觉得他内心深处是为我好,毕竟,若非他的严格教导,我绝非有今日之成就。他不让我叫他师傅,可在我心中,早就把他当作师傅。
我仍然一如往常地每日勤于练功,虽已掌握无妄剑大要,却无实战经验。只得自己一遍一遍反复练习,剑法也日益纯熟。完全不知,就在不远处,让我牵肠挂肚的车枫夫妻俩也同样地记挂着自己。
在离凤凰村不远的一个山谷中,秀儿正在喂躺在竹榻上的车枫喝药。车枫闭着眼睛,脸庞消瘦。秀儿担心地看着她的丈夫,说道,“相公,你上次和血人翁交手后中了他的瘴毒,虽已解得差不多了,但是元气大伤。这都大半年了……”还没说完,就双眼含泪,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车枫听到妻子的话,睁开了仍然清亮的眸子,笑着说,“傻丫头,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死不了。近几个月我感觉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估摸着再调养个半年,就像以前那样活蹦乱跳啦。不用替我担心。”边说着,他抬手抚上妻子的脸,为了他,秀儿确实吃了太多不该吃的苦。他不禁内疚起来。
秀儿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也不知若姐姐她怎么样了。我们在这谷中静养,却也不知外面的消息。但愿她平安无事,已经找到她的亲人了。”
车枫忽然间皱起了眉头,说道,“秀儿,有些事你早晚也会知道。可能这一切都是天意吧。不要怪我先前欺瞒于我,我也实在有自己的苦衷。”
秀儿奇怪地问道,“相公,你在说什么呀”
车枫看了妻子一眼,好像鼓起很大的勇气,缓缓说道,“其实,我知道秋若风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