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菲一早接到张老师电话：“昨晚有没有和韩俊一起吃饭？”
“在，怎么了？”景菲回答道。
“吃好饭几点？是不是去唱歌了？”张老师责问道。
“是！好像唱了很迟，十一二点。”景菲已习惯这样回答，张老师最近老这么神经兮兮的。
“现在的女人什么不要脸的都有，不择手段，男人酒喝多了容易犯错误。”张老师话里有话，“酒后乱性，女人要懂得自爱！”
景菲听了怪怪的。昨天有房地产老总请班子成员去城里吃饭，吃好饭唱歌。只是后来唱着唱着剩下她们几个女的。当时她还问管农业的李副镇长，也是女的，四十多岁：“他们干吗去了？”
“还有干吗，去桑拿中心洗澡了呗！”李副镇长回答得很干脆。
“那我们怎么不去？”景菲想这个大包厢就这么几个人唱歌浪费，还不如去洗澡。
“里面只接待男的不接待女的，不过服务员都是女的。”李副镇长阴阳怪气地说，“而且个个美女，一米六八以上，都是大学生。”
“胡敏敏不是也跟着去了？”景菲还是不明白。
“她不是跟书记就是跟镇长销魂去了。”李副镇长见怪不怪。
“下辈子一定要投胎男的。”管教育的女吴副镇长说，“这可是男人的花花世界，只要有钱，想怎样就怎样。”
景菲坐在那边老半天还想不出个所以然。胡敏敏是镇里的党政办主任，景菲叫她做个事她老是拖，还牛得不行：“我这里好多材料要写，韩书记认我写的才行，只要是我写的，陈镇长看都不看就可以了。”难道韩书记和胡敏敏关系不正常？
在景菲眼里，韩书记不苟言笑，办事雷厉风行。回到家谈笑风生，对老婆体贴入微，家庭责任感强。爱妻子爱孩子，而且高大帅气。他和景菲聊学生时代，聊时事经济发展，聊景菲的工作和家庭，每次都能说到景菲的心坎里。景菲帮他儿子辅导好作业，都是他开车送她回家，从来没有对景菲有过一点点出格的语句和动作。他就像个绅士一样彬彬有礼，让景菲敬佩爱慕！
时间一长，景菲看到他一点不觉得害怕，没人的时候，想说什么说什么，也没什么约束。那个一起为她唱生日快乐歌的男人，那个不顾一切帮她考试过关的男人，她怎么也不会把他和她联系到一块。
……
“听说洗个澡要一千多块钱。”是吴副镇长的声音。
“那当然，都是名牌大学生！”李副镇长放低声音很暧昧的样子。
“这些小姐一年工资有几十万，白天学校里上课扮演清纯少女，晚上活生生一个荡妇，三年毕业后回家风风光光嫁个好老公，谁知道谁！”
……
回来的路上吴副镇长开的车：“景菲，女人要放得开，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要是放开了什么都好办，你要多向胡敏敏学习。”
“胡敏敏是很能干，会说会写。”景菲说。
“还要会脱！”李副镇长轻蔑地说，“你可不要像她学。哪天领导抓进去，报出来一大串，上面也有你一个，一辈子让你抬不起头来。”
“什么抬不起头来，我看她们个个好好的。你看到她们都觉得难为情，她们一点都感觉不到，照常笑得比你还开心。没出事之前，看到你一本正经点个头，现在还这副德行，恨不得一巴掌扁过去。”吴副镇长说的好像是前不久被抓的一个副市长，结果交代出来和他睡过的科级以上女干部就有十多个，其中有一个是吴副镇长的主管领导，景菲也见过几次。
“说是这样说，心里会好受吗？你要她们怎么样，挂在脸上给人看笑话。人活着，饭还是要吃，生活还是要继续。她们要是知道这个领导会被抓进去，谁会去陪他睡？”李副镇长说。
“我看政府里那么多女的有几个懂真爱，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今天和这个睡，明天和那个睡，职位越睡越高，还一脸装做一本正经的样子，看人斜着个眼，谁不知道谁呢！”
“政府官员怎么了？不是人了？没有七情六欲？我看他们不过掌握了别人没有的社会资源和经济命脉罢了，但那又怎样？哪天翻船了，还不如一条狗。”
“我最讨厌看那些官太太们的脸，把老公当作个宝似的，你要是跟她们老公稍微开句玩笑都会放脸给你看，想起她们那张吃醋的脸我就觉着恶心，还不知道老公外面在干些啥！”
“那倒也是，额头上没写着，还只能碰运气了。”
“所以不做最好。”
“我不明白，他们难道不讲感情。”
“要什么感情，一个有所需，一个有所求，睡过就过了，没有任何后顾之忧，这是交易。有感情才倒霉，家里闹翻天，情人要逼宫，位置摇摇欲坠，你坐得再怎么高，掉下来一泡尿。”
景菲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总觉得怪怪的心里堵得慌。心想这些损人的话出自老百姓口中还差不多，自己骂起自己来了。
第二天，景菲看到韩书记和陈镇长，不由想起昨天听到的话，麻麻的有些恶心，又为张老师愤愤不平。好几次她都想好心提醒一下张老师，让她引起重视，结果话到嘴边欲言又止。忍不住和蓝琳说了，结果被蓝琳好好警告了一番：“你脑子清醒点，这层纸再怎么薄，好歹隔着看不见，你要是撕了，那都是你的错了。人活着只是一种感觉，只要张老师觉得幸福就好。再说你自己毕竟没有亲眼看见，也不好这样轻易下结论，我看韩书记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尴尬的事情一次比一次多，首先是韩书记会时不时给景菲打个电话：“万一张老师问起来，就说昨天我们大家都一起吃的饭。”
“景菲，明天我要出去开会，你不要在张老师面前出现，到时候就说你也去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每次韩书记让景菲撒谎，张老师一问起来，景菲就会胆战心惊。张老师会时不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女人要洁身自好，不要时不时经不起诱惑，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不谈感情也可以。”
“景菲，人要有良心，好坏都不分，还是人吗？”
“景菲，你可不要忽悠张老师，是真是假张老师还分得清。”
有一天韩书记送景菲回家，景菲实在忍无可忍：“韩书记，张老师对我那么好，你老让我忽悠她，总有一天会被她知道的，她现在都以为我和你有什么问题了。”
“我和你清清白白让她去猜好了，我又没干吗！只是有时候出去应酬，怕她误解了，所以才让你帮着骗一下。那是善意的谎言，懂吗？”韩书记开着车不以为然。
“那我问你一句，你要和我说实话。”景菲说。
“好吧，你问，我老老实实回答就是。”韩俊笑着说。
“你和胡敏敏是不是有关系？”景菲莫名有些紧张。
“你都想哪去了，既然这样就告诉你吧，胡敏敏是陈镇长的女人。”韩俊认真回答道。
“那你平常是不是经常去那种地方？”
“什么地方？”
“桑拿中心？”景菲憋了会儿终于吐出四个字。
“景菲！”韩俊沉默好一会儿才说，“那地方我是去过几次，但有些应酬是躲不开的。比如领导或大家都去了，你不去就会得罪人。但是你去不是一定要跟着做，你可以洗了澡在大厅里看电视等！原来你为这事生气，无聊！白生气！我也是怕你张老师误解，所以才让你这么敷衍一下。”
景菲对韩书记平静的叙述深信不已，为自己对他有过不齿的误解而难为情。
没几天，市里要来领导考察多高层公寓及农居点拨款的事。这钱一大笔，阿拉伯数字是规定的，人是活的。几个乡镇拨多拨少还不是领导一句话，镇里顿时全力以赴。
镇长书记说了一大通，什么言行，女同志着装，吃饭、喝酒、唱歌，通通要让领导满意为止。最后书记归纳一句话：“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镇长再解释：“过程不重要就是更重要，过程没有对与错，怎么讨好他们就看你们了。”
镇长说完，还意味深长地朝女同胞们看了一眼。“景菲同志，你要向胡敏敏多学习学习。当好一个领导，业务能力差是不行的，但人际关系处理不好是万万不行的。”
第二天，领导们来了，个个精神抖擞，西装革履。还夹带个美女，说是某名牌大学刚毕业来体验生活的，关系直通中央。踩着高跟鞋，昂着脖子，眼睛像是长在头顶上。景菲跟在书记镇长后面，看农居点建设工程、道路交通、配套设施等等。景菲第一次看到韩书记和陈镇长在领导面前像条哈巴狗，摇着尾巴陪前、陪后、赔笑脸。领导像井冈山特有的姿势，走上一堆比石头还硬的黄土堆，手一挥，大家呼啦啦一圈在黄土堆下散成半个圆，昂起脖子毕恭毕敬瞪大眼睛听领导讲话。太阳从领导背后折射过来，景菲强制自己睁开眼，心里却想着“十一”国庆的集体大合唱：“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
走过农居点边上的一家农户，门口晒满了黄灿灿的谷子，那女孩一下来了兴致，嗲嗲地往前奔过去：“余叔叔，这么多黄的一颗颗是什么？”
弄得大家张着嘴瞪着眼不知如何是好，还是陈镇长机灵：“美女开玩笑还真可爱哩！”
谁知那女孩一点不领情，小嘴巴一嘟：“问你，什么东西？”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就那东西呗！”余市长秘书打哈哈。
景菲想这姑奶奶可怎么侍候，还好她没吃晚饭就要回去，被驾驶员送走了。
晚饭盛宴，鲍鱼粉丝、燕窝海参，还有数不尽的野货山货，凡是鸡都叫野鸡，凡是鸭都叫野鸭。胡敏敏的介绍更绝：“余市长，这鸡可是老百姓自己下的蛋孵出来的，从小在毛竹林里找虫吃着长大的；这鸭是天上飞的……”
茅台、五粮液、小拉菲……好端的都端上了，没有的也是一早嘱托大酒店必须准备的。还好胡敏敏酒量惊人，余市长长、余市长短地劝酒。
余市长拿着酒杯敬景菲：“小美女，你怎么不喝，来！把杯子里酒喝了！”
“快！敬敬余市长。”陈镇长看着景菲急着说。
“可我不会！”景菲可怜巴巴看着韩俊。
“酒量就这样练出来的，好好跟余市长喝。”韩书记没怜香惜玉的念头。
“战争年代靠打仗，和平年代靠喝酒！”余市长声音洪亮。
景菲没得退路，一仰脖子，一杯红酒下去，脸红得发烫。
酒足饭饱去OK，唱着唱着又继续喝！
本镇最大的OK厅豪包，灯光暧昧，人影晃动，二人唱，是胡敏敏和余市长：“不管以后将如何结束，至少我们曾经拥有过……”
景菲有点头晕，有人过来抱住她跳舞，是韩书记：“喝多了？”
“有点！”景菲被这么抱着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是伟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