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城,城郊。
兵营大门,一个颇显高大的白色身影慢步走了出来。
只见那个白色身影仰起头,望着天边高高悬起的艳阳,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青衣,你回王府告知父王,这几****就歇在兵营里了。”
默默望了龙祈若一眼,青衣点头应声而去,官道上卷一阵烟尘。
他是影卫一号,是最开始跟随龙祈若的。看着自己这个主子由一个六岁的垂髫小儿一步一步长成现今的翩翩少年,要说没一点感概自然是不可能的。看到此刻的主子正为了男儿的一腔热血奋力拼搏,心里竟是轻轻的笑了。
主子,以前的你总是成竹在胸,似乎一切都无法逃脱你的掌控,虽然睿智,却总让人觉得那是一台精密的仪器,没有丝毫人的情感;而如今,你开始像个人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转过身,瞧着兵营门前的三个士兵正肃然站立,而先前戏讽自己的那个兵士已然不见。龙祈若的嘴角微微勾起,眼中滑过一丝玩味之色,表情似笑非笑。
先前,大帐内。
司徒胜望过在座诸人,突然眉头微皱:
“龙副将人呢?”
龙祈若听了,眉间轻拧,他知道司徒胜口中的龙副将并不是自己,而是勇王世子——龙子斌。
虎父无犬子,相传,勇王世子龙子斌天生好武,勇猛非常,用兵之术也是颇为不凡。当世著名的几位元帅听闻他的用兵之法后,皆是连声称道。
事实上,龙子斌并不是像龙祈若这样直接插入军方的,而是化名由一个小兵做起。历时三年,大小军功无数。当他晋升为副将时,才被世人知晓。照理说,以他的功绩和身份,早就应该是正将乃至以上级别了,却不知为何,在一年前荣升副将后,下一份任命书反而是拖延至今。有传言说,是皇上担心勇王坐大,也有人说,任命书早已下达,是他自己却拒不接受。但这,谁又说得好?毕竟是皇家的私事。
“回元帅,龙副将今日和淩将军比武比输了,正在兵营门口守卫呢?”座下一名偏将样的中年胖子,大声答道。
在座众将听了,面上俱是一笑,很善意的笑容,真诚而不伪作。
龙祈若见了,心中若有所思。
看来,龙子斌虽然如今只是个副将,但在军中却是很受欢迎的,其父勇王坐拥全国四分之一的兵力,而作为勇王世子的他也身处军营,同时皇爷爷也不见任何阻止,其中会有什么蹊跷呢?不要说化名当兵的事,这种说法哄骗无知百姓还行,但要是对龙祈若,自然是孩童把戏了。毕竟偌大的一个大夏,身为帝王的皇爷爷又怎么可能对外界一无所知?手里面除了明面上的朝廷监察史之类的,暗地里,定会是另有一番操作。
想到这,龙祈若的嘴角愈发玩味,紧紧盯着匆忙赶来的年轻小将的身影。
“先锋营龙子斌,参见元帅!”年轻小将低头拱手道,声音洪亮。
司徒胜望着他,尽管面色严肃非常,但眼睛里却是一片赞意,沉声道:
“龙子斌,今日集议,为什么没有过来?”
年轻小将抬起头,朗声道:
“回禀元帅,龙子斌隶属先锋营,凌将军手下。从来不曾变更,属于惯例,故而未曾过来。”
龙祈若眯着眼,细细打量着这个年轻小将,竟然是先前戏讽自己的大胆兵士!心下了然,他只怕是不屑自己凭借身份强自入军,所以先前在兵营门口胆敢暗讽自己了,也难怪他先前可以认出盘珑玉佩,原来其中的弯弯道道是在此啊。勇王世子,真是一个不错的称呼呢。龙祈若嘴角轻轻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但随即想到,刚刚司徒胜望向龙子斌的眼神后,心中又是一凛。皇爷爷莫不是想来一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果龙子斌得到了司徒胜的青睐,那就意味着勇王手中可以掌控全国二分之一的兵力了。至于自己手中的这块盘珑玉佩,真正墨守陈规,信奉它的人会有几个?何况,勇王和父王之间的关系,一直是古怪得紧。
这般想着,龙祈若脸上细微的笑意瞬间一变,化为了刚入帐时的漠然。而在帐内众人的眼里,龙祈若整张脸的表情,自始到终没有发生有丝毫波动。
“好了,惯例不等于不变,你且坐下吧。”
司徒胜收敛了情绪,淡然道。倒是听了这话的龙子斌面色一变,迟疑片刻,犹豫道:
“不知元帅此话何意?”
瞧了瞧龙子斌脸上的疑虑和犹豫,司徒胜轻点了下头,道:
“今后先锋营的主将就要由你担任了,对于你任正将的任命书,朝廷已是下发许久,现逢出征,也是时候接下了。”
“这,末将自问学识浅薄,不堪重任,请元帅还是让我继续听任凌将军手下吧。”
龙子斌听了,粗豪的身子微微一晃,接着急声推却道,面上竟不见有一丝喜态。看到他脸上不做伪的急切之色,龙祈若心下一突,凌将军?
望着推诿着的龙子斌,司徒胜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大声道:
“男子汉当血战沙场,勇于承担,岂可因私废公!此话不议!”
说罢,不理会面色踟蹰的龙子斌,继续着先前的集议,分任众将起来。
随着司徒胜的分派,龙祈若也对大夏军职有了一定了解。
大夏出征分左右两军,左军通常由主帅带领,右军则是副帅,左军中有主攻营和后勤营,右军分先锋营与后备营。此次出征号称是二十万大军,但除去后勤营这种鸡肋式的存在外,事实上只剩下十七万,主攻营十万,先锋营二万,后备营五万。
顾名思义,先锋营自然是最先冲杀战场的,所以先锋营里的将士们大都骁勇,属于精英中的精英;而主攻营就是正面作战了,可实质上,就是人海战术,本事不一定很强,但胜在人多,勇于厮杀。至于后备营,一般是随同主攻军前进,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会分离出去奔赴战场,例如偷袭,或远线作战等。而后勤营,通常是老弱的士兵与年纪幼小的新兵组成,只负责押运粮草和战后沙场上的清理,是不会上战场的,对于上阵杀敌的兵士们而言,自然就是鸡肋式的存在。
作为层层保护的龙祈若,按照那些高干子弟镀金的惯例,应该是放在后勤营的,可他在上林苑的那一席话,入后勤营显然是不可能的了。但一个世子的安危,难道因为上了战场就真的不闻不问?若是普通皇家子弟也就罢了。即便是皇室血脉稀薄,他声名显赫的司徒胜还是担得下的。
但龙祈若是谁?本朝烈帝最为钟爱的孙子!听闻就因为他的存在,烈帝准备将皇位传给寿王龙天麟。你说,这样一个皇家子弟,谁能看轻?饶是历经了大半生的沙场厮杀,司徒胜也不敢冒下这个险了,那怎么办呢?只有将这位金宝宝请在自己帐下,可以时时刻刻看着,然后又几乎不用沾血的后备营了。
“龙祈若,副将,属后备营。”
“接下来,……”
司徒胜井然有序的宣布着,在座诸将也是张着耳朵凝神听着。当听到龙祈若分属后备营时,显然一愣,略略诧异之后,眼中又浮现出一抹不屑之色,有的将领甚至是嗤笑出声。
端坐帐中的龙祈若看着帐内形态各异,却透露出同一个意思的将领们,面色漠然,桌底下却是十指紧扣,关节处隐隐泛白。你们瞧着吧,我龙祈若不仅是个寿王世子,还是会一名将军的,一名上阵杀敌的将军!
小小的帐篷内,龙祈若发出了降临异世后的第一声嘶吼,没有嗜血后的光芒,但却是一派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