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有癫狂的时候,有人因为爱人外遇而杀人;有人因为高考失败而跳楼;有人因为怀才不遇而吞药,我想人类基因里本身就潜伏着crazy因子,人只不过是在后天的教化中不断否定它、埋葬它,当然这也不是我说的,荀子在《性恶》中说道:“今人之性恶,必将得师法然后正,得礼仪然后治。”
哎,我只能说幸运的是现实还没残酷到逼迫我去杀人、跳楼、吞药,但是也足以让我做出非常人的疯狂决定。这个决定让我现在坐在这个琴声悠扬的音乐咖啡厅里,一杯接一杯喝着让我更心焦的咖啡,如果在十分钟内他还没有出现,我就放弃了,我这样告诉自己。
然而,上帝似乎在说:孩子,去吧,这是你的选择,为何不去试一试呢?我想上帝有时候就是唯恐天下不乱,要不然他也不会在我喝下最后一口咖啡,放下杯子,起了半个身子的时候出现了。
虽然在视频上已经见过他英俊的模样,但当本尊噙着一抹淡笑悄然而至时,我还是被震了一下,挺拔的身体,正气的容貌,翩然的风度,果然是美男啊!
“Hi,我迟到了。”这个男人就像老朋友一样招呼,然后侧身示意了下身边,“这是Alex,我和你提过。”
是啊,我是没有说过让他单独赴约,可也没说让他捎上别人。我打量了一下这个只能用“白”字来形容的Alex,当然他也用不怎么友好的目光望着我,我想以后这双细长泛着阴光的眼睛将一直跟着我。很抱歉,这么形容这个男人,但事实上Alex当时的眼光真得让我只能用“阴森”来形容。
“你看起来比视频上要年轻,如果说是28岁我也相信,真的。”他押了口咖啡,笑着说。
“看样子,我也攒到了,你会是个让我很有面子的老公。”
“哼。”Alex轻笑了一声,他长而白皙的手指滑向咖啡杯,就像一件艺术品在空中翻转,可是这件艺术品竟然找了这么个没有礼貌找抽的主人。
可恨的是这张臭嘴再次开口:“哥,你不觉得她太胖了么,将来变成大妈后会更可怕的,噢,我忘了,她现在就是大妈了。”
“Alex!”他轻喝一声。
这臭小子是来干嘛的,看我笑话不成,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了,和我还不是半斤八两,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我眯眼望着Alex:“我成了大妈不是你希望的么。”
Alex定定地看着我突然“呵呵”笑起来,那笑声就像婴儿的哭泣,难道我以后的人生将伴随着这个从地狱来的声音走下去,唉~~,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长什么样子不是关键,关键是她按照合约办事。”我未来的老公终于开口了,并从随身包中拿出一个文件夹。
“办事”,喔,他称“结婚”为“办事”,OK,确实如此,这场“无爱无性”的婚姻也只能这么称呼了,我还有什么好叹气的,难道在惋惜眼前这个长得一表人才的男人,没错,他是比想象中还要帅,从走过身边女人有意无意留恋的目光中就能得到证实,是啊,不帅怎么会被我选中呢,越冷淡越无情对我来说不是更好。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文件夹,正要打开,他开口道:“你带回去慢慢看吧,基本就按照我们网上约定的,我已经签字了,如果没有什么改动,你就把我那份寄给我吧,我们有事先走了。”他起身拿起桌上的点单。
我突然一手按在了点单上:“我们约定好的。”
“呵,不必那么计较吧,随你。”
“大妈,Bye。”Alex朝我撇撇嘴。
“下次记得叫大嫂。”我朝他瞪瞪眼,哼,臭小子,等我成了你真正的大嫂,总有机会教训你,走着瞧。
等我去付帐的时候,那个说“随你”的老公居然还是把我那份付了,这算哪门子的“随你”,难不成是“随你怎么想,我照办”。
在我25岁的时候,老妈是《相约星期六》的忠实观众,每次看节目的时候,老妈就像王后嫁女一样,对各个男嘉宾逐一评价,“某某做我女婿肯定来赛。”“某某一看就是个滑头的人,女儿你嵌不住这种男人的。”“某某真是傻啊,这么好的男人也不要,送给我女儿好来。”“某某我是最讨厌的,女儿你千万不要找这样的男人。”我说:“看节目就看节目,这么激动干嘛,你又不是她们的妈。”
等我到了29岁还待嫁闺中的时候,老妈已经升级成了《相约星期六》的拥护者,“女儿,你也上节目试试,我看你和这些女的都差不多。”“你看这么好的男人都没有女朋友,你要是上这期节目,千万要抓牢这种男人。”我说:“相亲什么最重要,那就是长相,就你女儿这种大众脸还上电视,不要丢人现眼了。”
当我33岁仍在家里蹭饭的时候,我说:“老妈,你怎么不看《相约星期六》了?”老妈白了我一眼:“看!看!还看!触气(沪语:惹人烦,晦气)!”
都说今年河东,明年河西,这话一点没错,老妈那个年代是几个小伙追着一个姑娘跑,可到了我这个时代,不要说那些上条件的了,就是歪瓜劣枣也都挽着漂亮MM大摇大摆走。
而我,一个33岁,未婚,单身的女人就成了续女博士后的第四类人,而作为第四类人的老妈也不得不被人同情起来,马路上看见推车里的婴儿就像饿狼扑食,只差没让BB叫外婆;走亲窜友开门见山听到的就是:“今年你女儿嫁了没?”;早上梳头,青丝缕缕落一地,女儿的婚事成了心病。
而现在这位第四类人的老妈在厨房里为了我这个早该扫地出门的婚姻屏蔽女准备晚餐,看见我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爸人呢?”
“出差。”
“我今天有事要宣布,既然老爸不在……”
“谁稀罕你那点破事,除了女婿的事我现在什么也不关心。”
“好了啦,我搬出去以后,你就眼不见为净了。”
“什么,你说的事就是要搬出去住啊,你嫌我唠叨是吧,我们是为了谁啊,等我们死了你一个人怎么办呐。”
“妈——,你女婿要上门了。”
“什,什么,女婿!”老妈猛转过头,“你不是哄我的吧,你什么时候背着我们找的啊。”
“反正就是有这么一个人。”
“唉呀!我的佛祖啊,我的高香没有白烧啊,阿弥陀佛,我女儿终于嫁出去了,我要打电话给你老爸,快快,你老爸的手机多少来着?”
“妈,我,我还没说完呢。”
老妈已经一溜烟不见了。
于是第二天,走在小区里,见谁,谁都是笑嘻嘻地凑上前来:“妹妹,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啊!”
“呵呵,谢谢,谢谢。”一天下来,我的笑都快成哭了。可更可怕的还在后面,下班回到家,刚推开门,迎面扑来一阵笑浪,再一看玄关的鞋子,大大小小足有十几双。
“喔呦,我们的新娘子回来了。”大姨探出头来,拜托,我还没有嫁好不好。
家里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七大姑八大姨都汇聚一堂,我被大姨拉到沙发上,大家好奇的目光似乎要把我身上看出个洞来。
“祯祯啊,那个人做什么的?几岁啦?”
“祯祯,你们怎么认识的啊?保密得这么好。”
“祯祯,毛脚女婿什么时候上门?”
“姐姐,姐夫帅不帅啊?”
……
很快我被大团大团的疑问压趴在沙发上,好不容易伸出脑袋:“大家,大家,这周末他就会来,到时候你们就什么都明白了。”
不管是因为言多必失还是做贼心虚,总之我把这个包袱甩手扔给了我的合约老公,他可能并未意识到这是个“烫手山芋”,在视频那头神定气闲地点点头,么了,说了句:“最近我加班,礼品让Alex来拿。”
所谓的礼品当然就是女婿的上门礼,根据我们之间的约定,上谁家门礼品由谁来准备。我事先把东西买好放在公司里,唉,为了把这出戏演得完美,我不得不处处考虑周全,万一结婚之前就穿帮可不是闹着玩得,虽然这件事本身就有够荒唐,但我本意也非如此,在我看来这只是给“独身主义”包上一个可以被世俗接受的外衣。
真正享受独身的人趋之若鹜,作为众多被迫成为独身主义之一的我来说,既然没有遇到能同乐的人那就只能尽量享受独身的快乐。享受独身主义的最大障碍不是因为“独身”带来的不可预见好坏的未来,而是在你决定独身后来自外界的压力。
“元贞糖,BOSS找,脸黑着呢,小心点。”
BOSS姓鲍,40岁,离异,有一女儿,判给了女方。BOSS长得像个文人,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小5、6岁。外面流传BOSS已经离婚近十年,说缺女人吧,这年头只要有钱,缺什么也不缺女人。据资身的张姐八卦,BOSS离婚头三年是女人走马观花,环肥燕瘦什么样的都有,可是到了第四年这些女人就像见鬼似的鸟兽雀散,有人说是BOSS太抠门,让女人们捞不着钱;有人说BOSS身体有病,做不了男人;还有人说BOSS是个**(性变态),女人都吓跑了。总之,应证一句话,成年男(女)人身边没有另一个成年女(男)人就永远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闲话,可想而知,我指不定也被说成什么怪物呢,幸好,我苦难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哈哈,想到不久将来看到大家惊讶嫉妒的眼神,也算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快乐。
“鲍总,我是唐元祯。”
“进来。”BOSS的声音倒像是被打了霜的茄子。
“小唐,你进公司几年了?”
BOSS没头没脑的提问反倒让我一惊,“有四、五年了。”
“和你同期进来的都不在了吧?”
“好像是。”
“能敖得过去得,留下来得总能得到他想要的。”
我都从大龄剩女跑成黄金圣斗士了才混了个小小的部门经理特助,想要的啥也没得到啊!
“这样,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上班了。”
什么?!我倒吸一口凉气!
“嗯,我就是欣赏你的处事不惊,不要担心,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办一件事,只要这件事办成功了,回来自然有好事等着你。”
老板,我不是处事不惊,我是吓傻了,什么倒霉的事啊,非要我这个可怜的,熬到33岁马上要结婚的女人不去干。
BOSS显然没有看到我欲哭无泪的表情,自顾自甩过来一张照片:“这个人,你认识吧?”
我莫名其妙地接过照片,定睛一看,我的妈!真是要命了,这不是Alex吗!
“鲍总,我……”
“难道你不认识他,昨天,他还出现在我们公司附近。”
“这——,是,但,我和他一点也不熟,他只是我一个朋友的弟弟而已,昨天他只是来帮忙转交东西。”
“这就对了,我就知道这事非你办不可。小唐,我知道你是个本分的人,从不会和别人说三道四,这件事你一定要悄悄地帮我办好,放心,你休息期间,我工资奖金一分不少,而且……”
大家说男人爱钱爱权力,我看女人也不例外,这也不能怪我,你要到我这年纪,除了长皱纹别的什么也没长看看。二流大学毕业,好不容易挤破头进了家一流公司,从扫地端茶的小妹辛辛苦苦干了五年,结果在升职的档口被人算计,工作没了不算,还落下信誉不良的名声,同行是混不下去了,只能转行从头做起,又干了五年,什么都做过,可是到了拼专业的关口还是技不如人。你问我为什么咽得下这口气,不是我想咽下这口气,而是看到那个陷害你的人越来越风光,自己只能是望尘莫及,总不能杀人放火,只好认了,人家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不是还有五年么。所以,当BOSS抛出“升职”的诱饵给我时,你说我能不上钩么,一个33岁的女人,没了爱情,没了名声,不能没有工作!
可当我再次见到我的挂名老公时,突然像被五雷轰顶一样,我怎么把这个最大的秘密忘了,我要是如实交代了Alex的一切,我的秘密不是也被套出来了!
“是我见你父母,你用得着这么紧张吗?我们不是对过口径了么?”
“哦,哦。”我不自然地笑了笑。
“你那是什么表情,专业点好不好。”挂名老公突然抓住我的手,“从下一秒开始直到踏出你家门口为止我们是一对热恋的情侣,明白了吗?”
是不是离爱情太久远,连心也麻木了,这么个大帅哥主动拉我的手,我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连起码礼貌性地心跳加速也没发生。
毛脚女婿批斗会并不是在家里而是定在离家不远的小饭馆里,说是小饭馆其实也不小,两间包房打通也容得下我们十几口人。老妈是花了血本,她还颇得意,说幸亏自己平时邻里关系搞得好,这顿饭是打了八折,为了这个折扣,她动员了楼下张妈的女儿的同学的老爸的朋友的关系。我说前面过两条横马路就是“贵都”了,你怎么不索性整那去。
“你以为这顿饭会便宜啊,人家’刘记’的厨子就是从贵都挖过来的,放心,等你大婚了,你老妈就风风光光把你弄那去,到时候摆他个60桌,把这几年送出去的钱都要统统收回来,女儿,你合算来,现在礼金都涨了,少说也要六百一个。”
“老妈——”哎,我和挂名老公商定旅行结婚呐,还是先斩后奏吧。
挂名老公显然也被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阵势吓了一跳,待我一一介绍过后,他的脸上已经冒出细细一层汗。
作为主审的外公、老妈、老爸、大姨、二姨、大姑和二舅围成一圈,剩下的凑热闹分子已经在另一桌开吃了。老妈把中间的移门一关,笑咪咪地把他拉到身边坐下:“呦,哪能买相介灵光,今年几岁啦?”÷
“伯母,34。”
“34,和我们祯祯正合适,是吧?”
“对格,对格。”大姨,二姨拼命点头。
“小伙子,第一次见长辈吧,不要紧张,你们结婚是板上定钉的事,我们就了解了解情况,只要是我孙女喜欢的我们就喜欢。”
“外公。”
“怎么,你不喜欢呐,臭丫头,天上落下的馅饼倒接得蛮牢的。”大姑偷偷在我耳边说。
“来来,是叫曹睿吧,小曹,边吃边聊。”老爸举起酒杯。
酒过三循后,曹睿“噌”一下站起来,脸已经泛红,似醉非醉的样子:“各位长辈们,我,曹睿,T大建筑系毕业,目前在永泰集团工作,月收入稳定在万元以上,有房有车,无贷款,老家在江苏,父母亲都是知识分子出身,家里还有一个小我四岁的弟弟。我对元祯是一见钟情,第一眼就知道她是会过日子的贤惠女人,虽然我们只交往了半年,但是两人脾气性格都很合拍,我们都老大不小了,希望长辈们能允许我们尽快结婚,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元祯,最后祝长辈们身体安康,我先干了这杯。”曹睿一扬头来了一口干,然后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左右晃了两下,“叭”得扑倒在台子上。
大姨刚夹起得鸡爪也应声“叭”得落回盘子里;老爸“咕咚”一口把含了半分钟的酒咽下;老妈眨巴眨巴了下眼睛,还没回过神来;坐在对面的大姑一脸茫然地张着嘴;我正在收拾他刚才说“一见钟情”时喷出来的香槟。这时移门“吱”一下开了,从隔壁拿酒过来的二舅看着一台子鸦雀无声的我们也愣了一下。
等他把目光落到那个扑倒的人时,一脸不可置信:“祯祯,他不会喝白的呐,那刚才怎么……”
“呵呵,可能喝得猛了点,猛了点。”我尴尬地笑。
“爽快人,这个外孙女婿没话说。”
“爸,你看他这个样子,也太没礼貌了。”二姨嘀咕。
“没事,没事,他刚才说的话我中听,祯祯,你们快去登记吧,外公等着喝喜酒抱孙子。”
“就是啊,人家名校毕业,还在永泰里工作,那是大企业稳工作,祯祯以后只要在家搁脚数钞票好了,我家佩佩怎么就没这福气。”大姑带着醋意说。
“我也同意,看样子接下来我有的忙了。”老妈应声道。
“妈,你不嫌他是外地人呐?”
“那要是上海人,条件这么好的会看上你嘎?”
“你以前不是反对来者。”
“时代会变你老妈不会变啊,再说什么事都因人而异,他父母有劳保不用你们养,家里有个弟弟会养老,他不就和上门女婿一个样,你以为你老妈以前为了谁啊,还不是想你过得好一点,就你那点娇气,乡下人应付得过来嘎?”
没错,我就知道,老妈肯定中意这个人,这可是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精心挑选的对象,如果是上海人走得太近容易穿帮,不是上海人至少要找个上乘的才入得了老妈的法眼。OK,OK,一切搞定,现在就是想办法把这个大块头弄回家去了,哎,怀疑他是不是故意不会喝白酒说会喝呐,真是苦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