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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3

宋玉透被阮微月拉着袖子在湖边一通暴走,终于明白之前阮微月为什么会撞到他身上了。今日宋西苏是有些怪,平常好好的一个人,虽然手段在兄弟门中算是出了名的狠辣,但喜怒从不形于色。

若有所思地看着在他身走气哼哼暴走得正欢着的阮微月。罢了脸色又重新和缓下来,开口道:“眠起,我累了。慢慢走。”颛显抹着汗感激地看着他的背影。

阮微月停下来,脸皱着。

“西苏呢,性子就是这样”他笑着说

“你别帮他说话。他脾气真是坏到极致了。”阮微月瞪着他说。

宋玉透说:“我这哪是在帮他,我是怕你这样怒气冲冲的,马见了你都怕,不敢给你骑,你可别吓着我的马。”

阮微月有点不好意思笑说:“我哪有那么吓人。”

宋玉透说:“可不吓人,只差没喷火了。”

阮微月哧一声笑出来。心情也缓下来不来:“你尽打趣我。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咱骑马去!”

宋玉透见她这样一笑也安心了。身后的小厮机灵地冲后面跟着的马车招招手。

宋西苏跟宋玉透都是定国君的儿子,但是待遇却明显的不同。单从马车上都能看个明白。宋玉透的马车,就比宋西苏的要精致许多。

从双月湖过去马场还有些远,阮微月先前吃过酒,坐在马车里软软的垫子上被摇得昏昏欲睡。最后重重地倒在宋玉透肩上,匝匝嘴,安稳地睡着了。

※※※※※※

宋西苏回府以后就一个人进了书房。莫姬在外面转了几圈,也没能说动看门的护卫开门。气哼哼地拂袖而去。

叫夏兰的小丫头跟在她身侧嘟着嘴说:“师姐这是生的什么气呀,我看这阮氏的二姐妹,都不是什么东西。您看今天公子把那个什么阮家二小姐给凶得。”

莫姬冷哼了一声:“就是因为凶了她……算了你懂什么。西苏千里迢迢去上郡就是为了她。”

莫姬看了一眼那个蠢丫头:“明天咱们跟着公子围猎去”

“师姐,我看公子今天就不太高兴了,咱们还是别惹他生气了吧”

莫姬白了她一眼:“多事。走吧。去偏园看看”

夏兰听到偏园二个字皱着眉说:“师姐,那个女人真正的刁蛮讨厌,什么东西都要最好的,就不知道您为什么答应让她留在这儿。”

莫姬瞥了她一眼。“我爹既然收了她入门,她说起来还是你师妹。”

“我就觉得奇怪了,师傅收她干嘛呀。”

“说是一位故人送她去山上的。不过,公孙夫人是她的姨妈,虽然长年没走动,你也见到她们今天碰面时,公孙夫人对她的热乎劲了。恨不得立时就接她回府去,公孙夫人的夫君公孙起可是大名鼎鼎的武安君,王上身边的红人,名符其实的大将军。我们跟他们交好,总不会有错。”说到这儿,她阴沉地笑道:“明天也带上她。看这情形,大公子会带她去猎场。我们也给这位阮二小姐,一个惊喜,关于她这个姐姐,别人可有一肚子话想说呢。”

“可是,师姐,师傅不是说……”

“行了行了,我心里有数。反正明天公孙夫人也会去,不是刚好吗。让她们培养培养感情,早点送走了,也安省。”莫姬高兴起来说:“去吧,给她挑身好衣服。”

“难道不是她?”书房里宋西苏揉揉额角。施氏三兄弟站在他前面。

其中一个回话说:“据府里的护卫说,莫夫人最近就是接了一个远房的亲戚在府里,没接触过那个自尽的小厮。那个小厮好像是前一段时间从府外买进来的。来了没几天。”

“查不下去了?”

“是。”

宋西苏叹了口气。“这件事,就放下吧。说说叫你们去查的事。阮壁之死了,他们都有些什么举动。”

“丙家跟孟家都各自开了新的铺子,开始涉足到丝绸这一块。说阮家以前的那些蚕农们被孟家拉去了一大半。尉迟家没什么动静。尉迟浩田已经到达咸阳了。”

“就这些?”

三兄弟相互望望道:“是”

宋西苏叹了口气,丧气地摆摆手,叫他们都出去了。到底是谁?他揉了揉额角。

片刻之后,有个小厮走上来,站在他面前。

这个小厮他见过很多次,以前似乎是母亲身边侍候着的。“什么事?”他低下头看着手上的书问道

“公子,在下咸二十七,奉管事命从今日起侍候在您身边。”

宋西苏看着手上的书,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拇指习惯性地来用在书页上捻动。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府上有多少你这样的人。”

“回公子,小柳管事已经令公子府上的暗桩全撤回,这几日就会清走了。”他心里打着鼓,颛显是叫他们全撤回,但也说了,不着痕迹地留下几个。

“不用,跟他说,把人还是留着吧。”宋西苏翻了一页书。

咸二十七有点惊异地挑挑眉,低头应声道:“是。”

“你有我要的消息吗。”

“是,管事吩咐过。”咸二十七从怀里掏出一个封口厚厚的纸袋子双手呈上。

宋西苏接过来,抬头看他,长相十分普通,甚至就算是这个时候脸上还隐约还带着些奴才习惯性的畏缩模样。看他举手投足,也全是普通人的样子。没半点出挑的地方。

“暗桩都没习过武吗?”

“暗卫是习武的,只有主子能调动,而暗桩只是平常人之间相互不认识,其他人的情况小人一点也不知道。”

“宫里有你们的人吗?”

“小人不知道。小人只管把您要的问题传出去,再把消息传回给您”顿一顿又说“咱们暗桩都只是普通人,也都胆小怕事,一向只管传递消息,这是阮家的规矩。破了规矩会被家法惩治。”

宋西苏冷瞥了他一眼,这是明明白白地讲给他听的“胆小怕事?”他饶有兴趣地重复了这个词。

“只有胆小怕事的人,才会活得长久,人活着,才会有消息。管事是这么嘱咐我们的。”

“这些事,都是他叫你跟我说的?”

“是,大管事说,要让公子对运作有个基本的了解,以后也方便做事。”

“柳絮如?”宋西苏转念问道:“府上的姨娘和几位少爷可还好?”

“柳管事说,有很多事,不必要让主子知道,奴才们的职责就是为了主子扫平道路。还叫小人代他向您道谢。说多谢公子照拂,少爷好多了。其余的事,小人俱不知情。”

柳氏与武安君的夫人,说起来是远亲,虽然长得不走动,但也是个隐患,难怪柳絮如下这样的狠手。宋西苏心里冷哼了一声“今日起,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是。”

挥挥手让他下去。宋西苏被阮家暗桩的触角伸的如此深感到震惊。阮壁之远比他表现出来的更可怕。他往在上郡那样小地方的深山里,却在世间布下如此大局,还为自己养了这么多护卫,真的只是为了生意吗。

阮家到底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巧玲珑的女儿为什么会在阮壁之那里,巧玲珑后来去了哪儿?他这样疑惑着。也为自己正掌握着这样的势力而感到庆幸。他第一时间赶到阮家去是对的。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掌出神。

※※※※※※

阮微月重重打了个喷嚏。终于慢慢转醒了。满足地叹了口气,坐起身,伸伸胳膊腿脚,揉揉脸。撩着帘子下了车,宋玉透正骑着一匹大红马已经跑了半天了,都是围着场子转小圈,没跑远。他的马场就在东山的半山腰,铲平一个支峰做的跑马场。主要为了防偷马贼,还有座大吊桥。

阮微月一下车,他便看到了,策马向她奔来。红马漂亮地在她身边打了个回旋停下来。

“真漂亮!”阮微月试着轻轻摸了摸马背,它的毛像丝缎那样有光泽又柔滑,她的抚mo没被拒绝,也更大胆了一点,她抬头仰望着马上的宋玉透。上了马他整个人都英气了很多,初见宋玉透的时候,看到他只觉得是个儒雅的公子哥,心性平和,总带着笑。这时上了马却别有一番气势。

宋玉透跃下马,接过马夫身边的一匹小白马,牵到阮微月面前:“摸摸它。”

阮微月摸摸它的额头,小马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它,温柔敦厚。她一看就喜欢。

马仆抬了几个箱子过来,码成台阶,再让阮微月上去,侧身坐在马背上。宋玉透拉着马,不让它乱动。阮微月还是第一次这样侧坐着马。心里有心惊,双手死死抓在马背上的鞍具上。一个劲地求证:“没事吗?宋玉透你别乱动!别让它乱动!”

“没动没动!”宋玉透见她紧张成这样,嘴角含着笑低头跟小马说“不动不动,咱都不动。骑马还有不让动的!”

“那……”阮微月在马上小心地扭了扭挪个位子坐得更稳些,心一横说:“让它慢慢的走~~”

小马一动起来,有些颠,她险些重心不稳掉下去,幸好手里抓得牢。只是吓得颛显不轻。时刻警戒着。蓄势待发。

不过习惯了小马的节奏之后,坐在上面就轻松多了。宋玉透牵着马,慢慢走,她也渐渐放松下来。她亲昵地摸摸小马背上的鬃毛,小马略甩甩头,低低嘶鸣了一声。

“它在说什么?”

宋玉透笑着回答她:“说,好痒~”也不知道她哪来这些奇思妙想,马儿怎么会说话呢。只是顺着她这样回答,逗她高兴。

阮微月坐在马上咯咯地笑着。“小姐们都这么骑马吗?”在这空旷的马场中,她的心境也轻松也不少。

“平常的衣服,是这样骑。也有专门骑马的时候穿的衣服,就不同了。可以像我刚才那样跨骑。不过咸阳女子跨骑很少。”

马场周围都是些山,时不时有些鸟扑棱着翅膀从眼前掠过。宋玉透牵着马慢慢住山上走。凉风扶过她脸上,分外的惬意。“你爱马吗?刚才听那个尉迟说,你对马很懂的。”

“恩。眠起爱什么”宋玉透并没有回头,慢慢的牵着马继续向前走。有些落叶时不时地从树下落下来。

“琴棋书画我是样样都不会,诗词歌赋也没一种精通。我也不知道我爱干什么。”阮微月小声说。没来由地,在宋玉透面前觉得自卑起来。

“不会也没什么,只要自己高兴就好了。”

看着他的背影,她心中有些触动,笑说:“你信不信人记得上辈子的事”

“眠起信吗?”

“我信的。”

“那——我也信吧”宋玉透轻轻地笑了两声,肩膀微往左倾斜着。阮微月看着这个背影轻声问:“那你相信,上辈子认识的人,在下辈子会再遇见吗?”

“当然不信”宋玉透故意说。嘴角含着笑。

“那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宋玉透背影略为僵直才说:“当然也不信的。”嘴角的笑却更大了些。“不过这个词却是极好的,一见,钟情。”

“我信一见钟情。”阮微月看着他的背影说。

“眠起遇见过吗?”

“如果有一个人,在上辈子跟另一个人一见钟情,后来在下辈子她还记得他。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也许吧。”宋玉透看着前方蜿蜒的小路:“是有点奇怪”。

“我也觉得很奇怪。”阮微月老成地叹了口气说:“这世间的事,真是无规律可循。又处处让人觉得神秘。人真是渺小”

宋玉透扭头看她皱着眉头竟然真的为这样的事情沉思起来,一副小女儿姿态,却偏要想些老和尚才想的事,不由觉得好笑。又复回过头去,继续慢慢走自己的。“你啊,就是顶奇怪的,尽说些没边的事。”

“如果要你选,你愿意记得上辈子的事吗。”

“不愿意。”宋玉透说:“如果那辈子过得太好,这辈子就会一直惦记而愤愤不平。如果那辈子过得太坏,那些坏的记忆有什么值得记得的呢。眠起呢,愿意记得吗。”

“我愿意。”阮微月说:“我想记得我的家人,朋友”顿了顿才继续说“还有我最爱的人。我想生生世世都记得他们。”

“那眠起又怎么会有机会去认识自己新的家人跟新的朋友,还有新的爱人呢。不放下,哪有空间去得到更丰盛的感情。”

“你这样想吗。”阮微月有些失魂落魄地问。

“是的。我这样想。”

他的背影仍是那样不急不徐地慢慢在眼前走着“如果有下辈子,我什么人都不愿意记得。因为会太疲惫。眠起也忘记吧。”

山路里只有马和宋玉透踩着枯叶的声音,四周都静静的,偶尔有一二声虫鸣,太阳已经快落西了,斜照下来给山上的枯树们都镀上了一层金色,这些将要逝去的阳光从树枝的缝隙里漏出来,洒在正在山上慢慢踱步的二人一马身上。阮微月坐在一颠一颠的马背上,眯着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没有再说话。山里的空气有种轻灵的味道。

直到阮微月坐在越前给她收拾齐整的园子里,鼻子里还充斥着那轻灵的气味。在这样的气味中沐浴更衣上chuang歇息,闭上眼睛觉得自己睡在空旷的山野中,有个背影在眼前一晃一晃的。忘记吧。

安阳比她先到了越前府上,打点好了一切,见她回来后似有点疲惫了,叫小丫头们打了水,准备服侍她洗漱,好早点歇息。

阮微月横躺在床上,想着今日的事半天,用力伸了个懒腰。想了想,扫一眼还待在角落里的颛显“今天府里的信鸽怎么没来?”

颛显不自然地笑了笑“想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心里却想着,柳絮如交待给他的事。低着头不敢抬头。生怕自己脸色有异。

阮微月正面躺在床上,正在研究这张金晃晃的床。一点也没发现他的不自在。爬起来凑到床柱上咬了一口。啧啧,真金的。

颛显看她这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小姐自从出了府真是率性到极致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差没一高兴就在地上打滚了。

端着水盆进来的安阳见了这一幕,不慌不忙放下水盆,把阮微月从柱子上掰下来“小姐!以后可不许这样。您是堂堂阮家的大小姐,在自己家的奴才府里,怎么能做这样的动作。给看了去,不是让您失了身份。也让奴才们耻笑。”

阮微月嘿嘿笑着倒在床上,又滚了二下大声道:“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真舒坦。”

不防扯到腰上酸痛的地方,眦牙咧嘴地猛地停下来。

安阳拿帕子在水里浸湿,微笑着拎干过来给她擦脸“小姐,大家闺秀的举手投足,都不能失了仪态,您可是上郡阮家小姐,这样趴在柱子上啃来啃去,倒失了仪态。”

阮微月由着她擦完脸,饶有兴趣地撑着下巴看她转身清洗帕子“安阳,你可没这么真心诚意对我笑过,像我欠你钱似的一张臭脸。”

安阳手上的动作略停了一下又继续拎着帕子说:“小姐,安阳是阮家的奴才,自然要多为您着想。”

“什么奴不奴才的。”阮微月倒回床上无聊地蹬蹬腿。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今日的事,心里郁郁。在阮府你对我说的那一翻话,比我想得深远,可见是个聪慧的,昨天我也想,如果救了你,是不是以后就能利着这点恩情,把你收在身边。于我自己,也是有助的。”说罢自嘲似的笑笑“只是后来又想,哪个生来是奴才命。你身上有本事,人也极伶俐,进退有度,举止大度,平日里,一举一动,都不像是一般的奴才,屈居在公子府,想必也是有着自己的苦衷。索性,我送佛送到西,你拿了卖身契,就走吧。”

安阳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站在原地。想了想半伏于地道“奴婢是有苦衷。但绝对不是对小姐有害的。只是一些陈年旧事。小姐若是因为今日的事,对奴婢心存怀疑,而要把安阳赶走的话,安阳是无话可说,只是,小姐这样让安阳沦为知恩不报之徒,以后安阳要如何自处。”

阮微月愣了愣。她的本意是极简单,但被安阳这样一说,似乎确实有些不妥,这样让她走,不是会让她误会自己昨日不过做态,心中仍是怀疑她的。不由叹了声,跟想太多的人打交道,就是累。

“小姐怎么想安阳都好,就算小姐您放安阳出府,这样的乱世,安阳一个小女子又能做些什么?安阳是奴才,或者心比天高过,但再高的心,也都是奴才命,这辈子最好的结局,不过是跟个好主子,这件事,在进公子府的时候,就认了。在安阳心里,您为了我这样一个奴才的贱命,跟公子爷闹不合,这是奴才的福气,您大度不需要奴婢为您做什么,是您的恩典。但安阳不傻,也不是无情无义之辈。知道主子对安阳是有情谊的。放着您这样护着奴才的主子不要,还有什么主子可跟的?虽然安阳人小力微,做不得什么大事来报答主子,能做的,唯有跟主子一条心而已。主子过得好,安阳跟着主子享福,主子过得不好,安阳陪着主子受苦。这都是安阳的本份。请小姐不要赶安阳走。”

没想到她会这样说,阮微月坐起身,下床要扶她起身。“我不是要赶你走。”但扶了半天,她也不肯动一动。叹了口气,从枕头下拿出准备好的她那份卖契。在她面前撕了个粉碎,“如今我撕了它,不是要赶你走你那些苦衷是什么,我也不会追问。你乐意跟在我身边,也是我的福气,我哪会想赶你。只是这奴才不奴才的,就不必再提了。也别动不动就跪成这样。”

安阳听到她这么说。才松了口气。起了身。与阮微月相视而笑。

从与越前一起先回越前府上,布置完小姐的园子之后,回想今天的事,想到宋西苏白天的凌厉杀气令她胆寒,在他眼里就算是莫姬恐怕也只是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只是师傅跟师姐不愿意看清这一点。心中不禁更愤恨莫姬,如果不是她非要让师傅令她入府为婢,如果不是师傅有意结交权贵,自己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样。而要不是那个奸人陷害,自己也是小姐家,哪会沦落到这步。这样想,更是对阮微月感激了几分。要不是她极力阻止,恐怕她的一条小命就断送在那了。跟着这样的主子,平平安安做个丫头,恐怕到是她的福气。舒了口气。服侍阮微月歇了。按她的习惯准备了晚间要喝的水。又把二个粗使丫头拿进去的镜子拿出去,嘱咐执夜的丫头,不要再让人拿进去,才在阮微月大床旁边的小塌上睡下了。

从她这里,能隐约看到纱帐后面已沉睡的阮微月起伏的胸脯,她的呼吸规律平缓。有时候还呢喃几句,匝匝嘴,这里抓抓那里抠抠。全然没有平时的古怪精灵或精明犀利。要是家里没有受那无妄之灾,妹妹想必也有这么大了。咬着嘴唇,睡平了望着屋脊。一夜无眠。

此时,宋西苏正跪在太子府的东书房里。

去公子府请他的,是太子身边的近侍熊平。他并没有多问。放下手里的书就跟着过来了。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定国君坐在书桌后面,看上去要比他的真实年龄年轻很多,他随意坐在那儿,眉头轻轻的蹙着,整个人过于苍白,使他看上去透着疲惫,神情总是一副厌倦着什么的样子,眼神清冷,半眯着。语速缓慢。

“儿子杀了几个家奴。”

他一只手轻轻地抚mo着自己的额头。“为了这点事,我会叫你来吗。”

宋西苏挺着脊背跪在那儿,脸上毫无表情。

“公孙夫人去你府上,见的姑娘是阮家的,还是青山峰的。”

宋西苏道:“儿子不知道。”

“哼,管好你的那个小夫人,与武安君交往过甚,会引来父王怀疑。王室不得结交武官。记得吗?!记得我的哥哥前太子是怎么死的吗,暴病。哼。暴病。”他短促地咳嗽了几声“管一个妾,还要为父帮忙?!”

宋西苏低声道:“儿子知错了。”低头不语。

定国君坐在书桌后面,看着他的这个儿子,有些失神。半天才问:“阮家的二小姐,是叫眠起吗?”脸色柔和了几分。

“是。”脸上并没什么表情。只是恭顺地站在那儿。果然问到了。

看着眼前这个从没未起眼过的儿子,过了很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明儿的围猎,也带她去看看。听说她久居深山,想是没见过咸阳的热闹。你多带她到处走走。听说,是有人给你消息,你才找到上郡去的?”

“是。是阮家的大儿子。不过不巧他路上染了风寒,回上郡又刚遇到阮壁之的丧事,抑郁成疾又一时受不得那么重的打击,暴病过世了。”

定国君睨了他几眼暴病?但也没再问只道“你知道阮府疫症的事吗?上郡守李立,上报了,说阮家有数人染了疫症,死了一个姨太太,二个少爷。”

宋西苏不动声色道:“这儿子到不知道情,儿子带阮微月离开阮宅的时候,还没这事儿。恐怕是我们走了之后生的。”

“武安君的夫人,跟那位姨娘说是有些关系的,武安君这了这事,还特别亲自过问了。不管这事跟你有没有关系,改日,你去他府上问个安罢。知道什么,就照实说。量他也没胆子把这件赖在你头上。”

“是。”宋西苏松了口气。可见定国君还是关心这件事的,不然也不会提醒自己。这件事要是不说明,还真指不定让武安君起什么疑心。不动声色悄悄瞥了一眼坐在那里闭目养神的定国君,在此之前他可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的这个儿子做了什么。阮微月在他心中,有那么重的份量,让他连带着这个儿子也关心起来了?

定国君闭目半晌,手里捏了捏袖子里那本传记。才沉声问。“你听过篷莱吗?。”

“听过。前几日,楚先生跟儿子讲过那些事情。不过是些市井小民编的神迹传说什么的,儿子认为不以为信。”

定国君侧脸在烛光的阴影里看着他这个儿子很久。才开口说:“快过冬了,叫你母亲也注意身体。”声音还是有些清冷,但温和了些。

“是。”

定国君的一只手在袖子里磨梭着书面说:“你性子,过于暴戾,也都怪我,对你疏于管教!”

“儿子知错。”

“抬头”

宋西苏抬起头。他长得跟定国君有五分像。只是眼神过于凌厉锋芒毕露。

他叹息着挥挥手,从暗影里走出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衫的中年人,衣服洗得有些褪了色,手还轻轻地发着抖。

宋西苏坦然看着他。

过了半晌,定国君才挥挥手:“你去休息吧。”宋西苏退下了。

“在哪里得到这本书。”看他的背影消失在书房外,定国君才向跪在地上的那个中年人问道。

“家父传下来的。小人一直收着,不敢莽撞行事。发现书上所书很多事都真的发生了,才敢献于太子。”

“篷莱吗?”他低头把书放在桌面上,几个怪异的汉字,旁边是一种他看不懂的奇形文字。“这件事……”

“小人绝没有对第三者说过,也绝不敢如此泄露天机!!所知道的事情也都全告诉太子您了绝无半点隐瞒,只求,只求太子能赏几个钱。”青衫人跪拜下来。伏于地不敢抬头。

“恩。”定国君拍拍手,一个护卫悄无声息地进来,他抬头看着护卫的眼睛片刻,毫无表情地说:“带他下去领赏。”青衫人欢天喜地跟着出去了。

太子府的老管家见到他们出去了,才进去,垂手侍立。

“真有天意这回事吗?你怎么看,宋大。”

宋大说:“回太子爷,小人不敢随意猜测”

定国君仰头靠在椅背上。似乎睡着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张口说,“他死了。”

闷闷的低笑声在房间里回荡。“眠起啊”。太子爷的声音里透着些怀念。找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消息,心中却开始有点不安。片刻之后又复有些阴冷地说:“他应该庆幸自己死了。”

就再无声息了。

宋大轻手轻脚地退出去。他跟太子爷是同年生的,从小做伴读,大了些就跟在太子身边理事。

他立在书房门口,低声喝退了几个走路过重的小厮,不让他们惊扰了太子爷。才走了几步,在院子里的石椅上坐下来。看着小厮在他面前给泡好的茶加水,茶叶在水杯里打着旋地转圈。往事嗬。他举杯一饮而尽。

身后的小厮在心里嘀咕“老把茶当酒喝。”轻轻上前,把茶斟满。

“差人把太子爷的骑装准备好。”

“明日太子不是要宴请几位候爵吗?”

“去备着。”

“是。”摸摸鼻子,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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