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骏纵马直奔苏州欲与莫时秋会合,脑海里不时出现李权与郑和二人的影像,让他不禁忆起二人之间的纠葛。
自燕王朱棣入主南京之后身边最受重用的人便是「国师」道衍及郑和师徒二人。这位有着三角倒眼的僧人道衍就是当初密劝朱棣起义的人,侯骏依稀记得明惠帝即位后大削藩位的那天道衍跟朱棣说的话。
朱棣问『天下民心皆支持朝廷,该何如?』;道衍对曰『臣只知天道将赋予重任,不知民心何云。』
就是这句话让朱棣决心发动靖难。期间道衍屡献神策助朱棣顺利攻下南京,被誉为「靖难第一功臣」,朱棣即位后授其为太子少师,因地位尊崇而被朝廷上下尊奉为「国师」。
但登上帝位后的朱棣却与道衍越走越远,起因是当初燕军攻克南京城之时道衍曾力谏朱棣不可杀惠帝的谋臣方孝孺,因为杀了他天下「文种」将会灭绝,但因方孝孺宁死不屈,朱棣盛怒之下不只杀了他还诛其十族,这事让道衍心灰意冷而渐离政事,专心修纂「永乐大典」致力于传承儒道之学以求心灵上的慰藉。
这中间的变化朱棣当然感觉得出来,但已贵为天子之尊的他再难回到从前可以与之促膝交谈,下令命其蓄发还俗并配以屋舍宫女想渐侵其思想软化其态度,但道衍不为所动依旧住在佛寺穿袈裟入朝,并将所受与之物转赠贫穷之人,朱棣见其固执也不为难就此放任,只求其能如期完成「永乐大典」并尽心辅佐太子就好,余事再也不管。
在这段期间道衍熟识了掌管内侍的郑和,相处之下越见其慧根聪颖遂收为徒传与佛学,更向朱棣推荐其领军南航西洋宣扬国威,可以说郑和能有今天的地位道衍在背后的助力不小。
而道衍失势这段期间本为司礼监太监的李权趁机窜起,其玲珑权巧的个性甚得朱棣喜欢,因而在短时间顺利坐上「秉笔太监」大位。在朝中权力日渐扩大的他为巩固权力而积极排除各方异己势力,道衍死后更是无忌惮地大举铲除异议份子,但惟有郑和他仍无法撼动其半步,长期视其为眼中钉,非得拔除方能消憾。
郑和当然也知道李权的企图,但自从与道衍学习佛事之后,渐渐淡离世俗政事,朝政上亦步步礼让李权,不与之争的态度连像侯骏这种外人都看得出来,但李权却没因此而放手,反而更加处心积虑的想板倒他。
「四海龙镇将是李权掐死郑和最好的动机。」这是侯骏最后的结论。
此时,一人突然现身挡在路中,身上微泛红光。
侯骏一看知道来者不善,坐骑靖禾速度不减地朝挡路之人冲刺,在距十步之遥时,侯骏倏地从马背上跃起,双手持着无缺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弧形朝来人劈去。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阿木河西,建州左指挥使府南面约五哩外的一处花园,童朵朵与一位年轻女子相聚会面,女子看来约三十岁上下,身着桃色窄身袄衣,下搭红色摆裙,身材玲珑有致表露无遗,外披白色披风随风飘荡,披风上装有低领,红、蓝双色宝石点缀其中,带有贵族气息,外表虽没童朵朵般美丽脱俗,但却雍容华贵,别有一番风韵。
「朵朵姊姊怎么有空来阿木河?」女子开心的道。
「好久没见妳这小调皮,想着想着就来了。」
女子趋前跟童朵朵相拥,一脸笑的灿烂。「姊姊想维维了。」
「是啊,自额娘走后一转眼又是三年没见,真是想死我了。」童朵朵将名为维维的女子抱得更紧舍不得放开。
维维双手拉着童朵朵的手,看着她清秀的脸庞道「三年过了又老了三岁,不过岁月似乎没在姊姊身上作用,美丽依旧,像花朵般鲜艳,就跟你的名字一样。」
「哪儿的话,女人老了就是老了,不但眼角的皱纹多了,就连鼻子二侧的纹路也像被刀子刻了般,更深了。」童朵朵下意识的抿嘴,试图让鼻子二边的法令纹看起来不那么明显。
「哈,如果连我们女真族第一美人都说自己老了,那叫我们该怎么办?」
「别逗姐姐了,哪有什么『女真族第一美人』的名号,都是你丈夫猛哥帖木儿当年开的玩笑,别人压根儿没这么认为过。」
维维竖起食指在眼前摇晃道「可不是这么回事,想当年姊姊还没嫁的时候,有多少女真族勇士及部酋都拜倒在你的石柳裙下。你忘了吗?当年哲陈部跟挥河部二个女真部族为了相互争夺讨妳欢心,差点引起这二部族间的战争呢。」
童朵朵抿嘴一笑万种风情,柔声道「当年可真是胡闹,幸好有猛哥帖木儿出面斡旋将此事摆平,否则可真的要闹笑话了。」
「是啊,猛哥帖木儿最疼妳这个妹妹了,这次妳来他一定开心死了。更别说额娘了,他老人家疼妳疼到骨子里去,可惜自从你嫁给鳖古后就跟着他隐居在松花江,没能陪在她身旁,让她老人家终日将这件事挂在嘴边,听到我们耳朵都长茧了。」
童朵朵望着已成一片银白的花园道「其实额娘『耶乌居』才是我们女真族最伟大的女人,要不是她英明睿智的辅佐阿玛及哥哥,我们斡朵里部也不会有今日的繁荣。这里是她生前最爱逗留的花园,我到现在还依稀可以看见她残留在风中的身影。」
维维跟着忆起从前「没错,我们从凤州迁徙回来故居阿木河也是额娘的主意,在这儿我们周旋在野人女真、朝鲜及明朝三个势力间取得平衡,相互牵制下才使部族得以生息乃至于茁壮,让人不得不佩服额娘的远见。」
童朵朵点头道「额娘是风的女儿,她死后化成风永远守护着部族。」维维牵着童朵朵的手坐在矮墙上,看着风卷起白色的雪,飘啊飘的卷成一团,隐约间似乎也看见了耶乌居的残影。
「对了,说到野人女真,维维最近有听说关于他们的任何动静吗?」
面对童朵朵的突然发问,维维不解地道「野人女真?没有耶,最近没听到什么动静,怎么了吗?姐姐。」
「我最近听说他们跟朝鲜互动频繁,似乎有什么阴谋。」
「朝鲜!怎么可能?」维维从矮墙上跳下来道「自从我们受封于明朝,朝鲜对我们发动『豆门惨案』之后,我们女真族就跟他们势不两立了,不管是哪一个女真部族都不可能跟他们合作的。」
「我想也是,豆门惨案之后猛哥帖木儿联合其他部族攻陷了朝鲜的庆源府,让朝鲜不得不实施『移庆源府于镜城』的政策,以躲避我们日夜不停的袭杀,这事件造成二个种族间不可抹灭的仇恨裂痕,想要共谋从事似乎是天方夜谭。」童朵朵转向维维道「但是我近期确实听说北方这里很不平静。」
维维想了一下后道「听姊姊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最近有件事的确有点不寻常,不过不是野人女真,而是辽北女真。」
童朵朵讶道「辽北女真?」
「嗯,最近辽北来了一个人,经常私底下找猛哥帖木儿密谈,行径相当怪异。」童朵朵插话道「辽北女真,该不会是忽拉温?」
维维摇头道「不,忽拉温是辽北女真的部酋我认识,来的是一个受封于明朝的千户,我听猛哥帖木儿都叫他『杨木答兀』。」
「杨木答兀?好熟的名字.......」童朵朵思寻一下后讶道「啊!我想起来了,他就是去年在开阳起兵叛乱的那个人。」
维维不解地看着童朵朵,后者续道「杨木答兀原本只是辽北的小豪族,归顺明朝后受封千户的官位,但这个人天性反骨不喜欢受到拘束,屡次率众袭扰开阳,明朝廷对他极度不满,我听说去年他公开叛乱后就不知去向,没想到他竟来到了阿木河。」
维维听完紧张道「若是如此我们得赶紧通知猛哥帖木儿去,以免被明朝产生误解。」
童朵朵制止那维维道「先别冲动,猛哥帖木儿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的利害关系,他一定有所打算,我们先回府里了解状况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