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宾不理会智空及莫时秋二人走进农舍,顾自将斗笠挂在墙上,拿起一旁地上的水壶倒杯水喝了起来,只见他饮尽一杯后又倒了一杯一口饮干,似乎没能解掉外面烈日的渴。
「呃!」王宾打了个嗝将杯子放在桌上,便往后头的寝室走去,看得在场除了盛寅外其余二人面面相觑。
智空急呼「王宾你怎地不理人呢?」
王宾回头斜眼睨视莫时秋笑道「我怎么不理人?这得要问问你新收的徒弟啊!他不是说他的伤不一定要我才能医吗?」。
「哎呀,你一个成名的大夫,干嘛跟一个小娃儿一般见识?」
「喔,到底原来是我错了,我不能、也不应该跟一个目中无人的小家伙一般见识就对了?」
「这.....」智空被王宾抓到了语病,一时语塞,连忙解释「话也不是这么说,你当然没错,错的我这个笨徒儿...」转头向莫时秋低声道「还不赶紧向王大夫道歉。」
莫时秋本也倔强,但终究师命难违,心不甘情不愿的道「对不起...」
「你说什么?老夫耳朵不好使,听不太清楚啊,请再说一遍。」王宾刻意拉高音调。
莫时秋想起初上岛时王宾亦刻意假装听不见,如出一辙的手法令人厌恶。吸一口气大声道「老丈,对不起,小子错了。」
王宾这时才满意的点头「知道错就好啦,我接受,你们可以走了。」转身往后头寝室走去。
「诶诶等等,你怎么又转头就走了呢?他不是跟你道歉了吗?」智空连忙叫住王宾。
王宾再回头脸色已变得不悦「他道歉是为他的行为过错负责,跟我要不要或想不想医他是二码子事,和尚请你不要把它混为一谈。」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可理喻呢?既然已接受人家的道歉了,好歹也要看看伤口吧。」
王宾不屑地道「呿,区区的箭伤有啥好看的,那天他上岛的时候我早就看透了,回去吧。」
莫时秋一听王宾知道他的伤乃为弓箭所致极为震惊,他记得上岛后从没跟王宾谈过这事,不明白他是如何知道伤势的?
「难道要我和尚求你吗?」
王宾鄙视的笑了一声,道「你求我也没用,老夫不医就是不医,别打扰我休息了,老夫正困着呢。盛寅送客!」话完往后头寝室走去。
盛寅移步挡在寝室门口对着智空道「我师父休息了,请回吧。」
莫时秋见对方一副想羞辱人的样子,不想智空再受气,道「师父,人家不医就算了,我们走吧。」
莫时秋拉着智空,但后者仍不想离去,刻意拉高声调道「王宾,你不是一直喜欢我寺里面那幅苏轼的真迹吗?若你想要的话我们或许可以谈谈。」
智空此话一出,挡在门口的盛寅眼睛突然发亮,问道「和尚说的是那幅『佛』字?」
智空理所当然地道「就是那幅苏轼提的字,就看你师父想不想谈了,若不想就罢了。」
盛寅有点慌张地道「等等和尚,我到里头问问师父去。」
没想到智空却突然撇过头去道「别了,和尚我突然反悔了,我们走吧徒儿。」
盛寅见智空转头就走真的慌了,急道「和尚请留步,等我问师父...」
智空一把拉着还搞不清楚状况的莫时秋疾步往外走去,不理会在后头叫喊的盛寅,一路走得极快,直到在一里外的一颗大榕树下才停下脚步。
「先休息一下,我们在这儿等王宾来。」智空放开莫时秋的手,在榕树旁的一颗大石头上坐着休息。
「师父,这怎么一回事?徒儿实在看不懂。」莫时秋到现在依然满头雾水,不解的看着智空。
智空这才解释道「你知道王宾这人不只专精医术也善于书画,平时喜爱收藏名家真迹,对画痴迷的程度不亚于成曲的爱剑,所以为师才使了这着棋,利用苏东坡的字画来引诱他,希望他能因此而为你疗伤。我们在这里等会儿,我看他肯定会受不了而中计,毕竟他觊觎这幅字已经很久了。」
莫时秋义愤填膺地道「师父,您怎么能拿这么名贵的东西来作为交换条件!王宾既贪婪又小家子气,你这样做刚好趁了他的心,与其如此徒儿宁愿这只手废了,也不愿意见他如意。」
「哎啊徒儿切莫在意,你看这些什么名贵的画啊、字啊,或是金银财宝之类的,全都是假的,它只是暂时假借留在世上,百年之后全都会化成尘土,根本就不值得挂心。」
「可是师父....」
「别可是啦,你都可以为了成全唐姑娘而将施舍爱剑,难道为师就不如徒弟吗?」智空蓦地挑眉望向远处道「嘿,果然如为师预料。你看,王宾追来了。」
莫时秋顺着智空所望方向看去,见到二粒芝麻小的黑点正从远方朝这儿急步走来,不一会儿黑点逐渐变大,果然是王宾师徒二人。
王宾带着盛寅追到大榕树下,见到智空忍不住笑道「和尚,终于追上你了。」
「哎呦,我师徒俩在这儿休息也给你找到啊,真是不简单。」智空说话酸的跟醋一样,刮人还带针。
「和尚爱说笑了,我老早就看您在这儿等着呢。」
「这样也给你看出来?」
王宾陪笑道「当然,当然。」
莫时秋看一向严肃的智空逗着王宾玩觉得有趣,想到成曲爱兵成痴,智空谈棋忘我,罗森窃盗成性,而这位『医王』王宾及其徒弟盛寅则是视画如命,五人的怪习性简直是通贯一气,难怪本地人会给他们圈起来归类,取名为『西山五怪』。
莫时秋在榕树下拣了一块地坐下,手搓着老榕树垂下来的榕须,好整以暇地继续看戏。
智空又酸了王宾一把,道「您一个成名的大夫,这么急着找我们这对穷师徒干啥?我们身上可没什么好图的。」
王宾继续陪笑道「和尚贵人多忘事,是否忘了刚刚的约定?」
「约定?老衲跟谁有约定了,你吗?别开玩笑了,王大夫。」
王宾为了苏轼的真迹,忍受智空的嘲弄,改口道「其实也不算有约定来着,只是和尚说想谈谈,所以我就...」
智空皱眉道「想谈啥?老衲怎么不记得了,你说来听听。」
智空演这戏表情夸张,任何人看了都知道他在戏弄王宾,让莫时秋不住窃笑,没料到就因为一幅画,便让双方宾主态势易位,谁能想得到一个时辰之前王宾对他们师徒还一副嫌弃不屑的样子。
王宾好声好气地道「和尚方才跟贵弟子在寒舍想求老夫...」
「呿,什么求?老衲从不求人的。」
王宾知道说错话,马上改口「不不不,不是求,老夫口误了,是『想要』.....不,『想要』也不对,是『找』...,对吧,盛寅?」
王宾寻求盛寅的支持,后者连忙点头「对对,是『找』,是『找』。」
「咦,老衲找你干啥呢?我怎么没印象,是老了吗?还是脑袋瓜胡涂了?有这回事吗?」
「大师贵人多忘事,别要紧的,老朽帮您回忆一下....」王宾一下子改尊称智空为『大师』,这见风转舵墙头草的模样逗得莫时秋肚子发疼。
「大师带着贵弟子到寒舍找老朽疗伤,开金口说若老朽能治愈贵弟子,答应以贵寺一幅苏东坡的字画相赠,不知大师是否记起来了?」
「去去,老衲就知道你一直在打那幅字的歪脑筋,那幅字从宋朝至今少说也二、三百年,又是苏轼的真迹,这么名贵的字画,老衲怎么可能答应拿来送给你。况且天下之大,难道我徒儿的伤一定非你才能医吗?你走吧,老衲不答应这种蠢事。」
王宾和盛寅二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智空会赶他们走。
就连莫时秋也蒙了,心想「师父会不会玩过头了?难不成他真的不想求王宾?」
王宾一改之前处处礼让的态度,冷冷地道「和尚,别说老夫自夸,你徒儿肩上的伤天底下除了我之外,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能治,要是有的话,我王宾二个字倒过来写。」
「我听你在放屁!」
王宾说这话时原本自信满满,傲气全写在脸上,但突然被智空这么一喝,一脸讶然,尴尬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