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远远近近都有鞭炮声和放烟花的声音,关雪彤想起来以前过年都有詹星野,除夕夜守岁,他们俩学大人用蔑编灯笼框,再糊上彩色的蜡光纸,放进蜡烛或者小油灯,用竹棒挑着灯笼到处玩耍,能兴奋一通宵没瞌睡。
詹星野爱玩鞭炮,用木头凿成手榴弹的形状,在上面钻三个孔,每个孔插一个小鞭炮,叫做“三眼炮”,拿着三眼炮玩鞭炮相对既安全又刺激。
过年是敬神最多的时候,财神呀,灶神呀,土地爷呀,玉皇大帝呀,等等,各路神仙都会准时蹭吃蹭喝。老詹是个老传统,敬神仪式做的是全村最有板有眼的,敬神得有个气派的神龛,烧香摆供品,总之,得让神仙高兴。
詹星野也效仿他爸老詹,自己动手在烤火的屋里用木板装了个神龛,也放一只碗,碗里装灰烬,插上三支土香,也放上几个苹果做供品。不料家里的小猫跳上他的神龛,在装灰烬的碗里方了个便。这不堪入目的一幕,正好被老詹看见,老詹吓傻了,摁着儿子和猫的脑袋跟自己一起对神仙磕头谢罪。
守岁的夜,在时有时无的鞭炮声中显得格外宁静,关雪彤在火炉旁回到这里倍感温暖。
关公和老詹两个都喝晕了,执意不肯睡,撑起棋盘下象棋,下得很来劲儿。关雪彤在一边观战,忍不住好笑,棋局混乱,时不时提醒他们俩:车都在马蹄子下面好半天了,马都不吃的?卒没过河就横冲直撞了?象长了翅膀飞过河那边啦?……
俩酒鬼图的是个高兴,酒醉眼花浑不管走棋的规则了!
关雪彤听关公曾说起,关公当年初到单位上班,因为年轻不羁,身上刺青,村里人认为他是不三不四的人,很不被人待见。有一天老詹拿着算卦的卦旗回家,在公路上走着,经过一辆车,他被车里的人吐了一口唾沫。扫大路的关公正巧撞见,拦住车,教训了吐唾沫的人一顿。
自打那次打抱不平,老詹对关公刮目相看,开始跟关公有往来。
王瞎子一直是村里人写对联的老先生,他去世后,村里人要跑到十八里外的镇上买对联。有一年过年,老詹就没来得及去镇上买对联,在村里小店里买了红纸,却苦于无字。夫妻俩正在屋里纠结怎么写,老詹说:要不,写最简单的字,上联,12345,下联678910。
媳妇反对说:对联自古写的都是汉字,哪有写阿拉伯数字的?而且看起来一长一短也不对仗啊。
这时候,关公来串门,看见老詹夫妻俩在空白红纸面前琢磨写对联,他就三下五除二裁纸,叠格子,撑开让老詹牵对联,关公挥毫写下:
创业靠自奋/四季门庭涌新潮
成事需友帮/一年华堂呈绣色
老詹夫妇面面相觑,喜出望外,自此老詹对关公刮目相待。过年期间老詹对来拜年的人介绍对联是谁写的。第二年过年,村里家家户户都开始请关公写对联。
老詹还发挥他的算卦的威信,跟人宣称写对联可以看出来年运势的凶吉,写得顺手,无笔误就是大吉大利之兆。如果无意少了笔画而无察觉,来年肯定缺丁少口,大凶之兆。
于是,关公不但受人待见,而且还被人恭敬对待,完全融入到了这个奇特的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