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以小人之心度公主之腹

翌日，晴芳艳好。晚春的气息环绕四周，一树树梨花开的正艳。

我整理好衣物包袱，走下楼梯。性格使然，我自幼便不喜欢身边有其他人跟着，因此也不喜小卫跟在我身边。但是考虑到上飘渺峰的路途险远，多带一个人在身边终归有多一份保障。当然，大前提是小卫的武功要高于我。我才有保障。这让我回想起一件事。他曾经进过地牢，很明显他是敌不过那些窝囊暗卫才会进地牢……我觉得还是不要对他的身手抱有太大的期望。

不过一日，原本信誓旦旦的想法就被他的行动打破了。

经过一日的跋涉，我们终于到达飘渺峰山脚下。这座山峰四处充满诡异，当我还在打量四周的景物时。小卫转身向我问道：“顾姑娘，你会不会武？”

我正想回答他一句“如果不会武，我还敢让你在我身边跟着？”的时候，我们面前惊现十多个蒙面黑衣人。在这个充满刺杀暗杀的时代。我很悲哀的觉得自己的反应力慢了不少，这么多个杀手出现，我竟然一点警觉也没有。反倒是小卫，警觉力这么强。我一边做心里检讨，一边抽出腰间的鞭子回答小卫说：“嗯。”

小卫瞧了我手中的鞭子一眼说道：“鞭子？”

我说：“嗯，鞭子。”想想后补充道：“能抽掉人头的鞭子。”

他轻笑一声，黑衣人就集体攻了上来。这下子问题就来了，其实他们一起攻上来不是些什么问题，但是问题是因为他们，再次打破我的信念。我一直以为能被我暗卫打败的人，武功也不见得高到哪里去。其实不然，小卫的速度动作以非我能识别。我默默的坐在一旁，研究了一下他的路数。发现，除了偶然能看清楚他手上的剑划破黑衣人的喉咙，以及飞上黑衣人头上的身影。我完完全全看不清他用的是什么招数。

直至今日，我才知道他所言非虚。他说：“我可不认为能把我捉住的暗卫能有多废物。”真不晓得，那群暗卫是怎么把他弄上地牢的。以他武功之高，对付那些不成器根本不用吹灰之力。我心里一阵唏嘘，就小卫为什么会进地牢这件事情而言。我肯定千古谜题存在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消片刻，小卫一声清爽站在那些黑衣人尸体之上，除了剑尖上还残留着几滴血迹。他一身紫袍还是干净如故，他把剑放入剑鞘。扭头看着我说道：“顾姑娘受惊了。”

我说：“是受惊了，没想到你武功这么高。”

他拍拍手上的灰尘说道：“在下不才，学过几年剑术……”

话未说话，又一堆黑衣人站在我们面前。我抽了抽眼角，近期黑衣人还真多。我说：“又来了……”俗话说的好，经历了一惊，就会有更大的惊在等着你。在我以为又要小卫动手的时候，这堆黑衣人训练有素的跪倒在地上说道：“属下来迟，主人受惊了。”

小卫淡淡的说道：“元朝的灼华公主曾过一句话，‘护卫是拔剑拔在我前面，死在我前面的人这样的护卫才算的上是护卫’。”

那些黑衣人的头埋得更低，我不动声色看着小卫。我还记得，三年前有一群刺客劫持了盈夫人和萦皇姐用以威胁父王。那群刺客被我收拾干净后，被迷药迷倒的暗卫才随后出现。我训斥他们的话，正是小卫方才所说的话。我记忆里清楚记得，当时除了我父王萦皇姐盈夫人还有那群暗卫，根本没有其他人在场。

我对着小卫说道：“还不走么，再不赶路就来不及上飘渺峰了。”

小卫对着他的护卫说道：“你们都散了罢，今日我在飘渺峰上的事不得与其他人说起。”说话这句话后，那群护卫迅速不见终影。

我说：“想来你这群护卫也寻你一段时日了，这样就让他们散了就不怕他们担心？”

他说：“我自幼便是如此，他们总是要习惯的。”

我似不经意的问道：“没想到你会用灼华公主的话教训你的护卫，我以为以灼华公主如此不堪的名声，没有人想用她说过的话教训人。”

他没有答话，只身沿着山路向上行走。

因有我体内的寒冰琥珀的牵引，总能让我感应到在飘渺峰上的寒冰琥珀确定的存在位置。人们口中路途凶险的山麓，在我面前变成了一条直上云霄的笔直山路。每当面临分岔路口我总能正确指出正确方向，对此，小卫表示很疑惑。我也没有什么话可以向他解释的，因为我是一个靠寒冰琥珀续命活死人的事不足为外人道。

飘渺宫，何谓飘渺，云雾围绕不时传出阵阵咚咚的琴声，飘渺宫大门陈旧不已。地面上积满了厚厚的尘灰，飘渺宫的门匾上也布满了厚重的蜘蛛丝……是一个常年没有打扫的地方，很难以想象寒冰琥珀会藏在这个地方。

我们顺着咚咚的琴声进入了飘渺宫，穿过树树梨花。被风吹落的梨花花瓣发出幽幽清香。淙淙流水瀑布下，侧坐着一个黄衣女子，三千青丝顺着她的脸颊顺流而下。修长文静的素手搭在琴弦上，发出有一下无一下的琴声。听不出任何情感。

黄衣女子听闻我们的脚步声后，停下她抚琴的双手。微微侧过头，我看清楚了她的相貌。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脸色苍白想在画卷上走下来的女子。她说：“你们来啦？我等你们等了好些日子了……”

我疑惑看着她问道：“等我们？你怎知我们会来？”

黄衣女子淡淡笑了笑说：“你们不是为了寒冰琥珀而来了吗？我等了好久好久，白天过了就是黑夜，黑夜过了就是白天……终究还是有人能上来，看来师傅没有骗我……”

我心念一动问道：“你活了多久了？”

黄衣女子偏偏头想了想说：“嗯，现在是什么朝代啦？我许久没有下山，也不知道我活了多久……”

我说：“现在是卫朝，不过卫朝刚刚建立，我想你在世间的日子也不会这么短，在卫朝前还经历了元朝、齐朝……”

那女子撑着额头说道：“齐朝，元朝，卫朝……原来世间过了这么久了，我初遇师父的时候齐朝皇帝才刚刚称帝呢……”

我走向黄衣女子处说道：“原来你活了四百多年了，活这么久寂寞么？”

黄衣女子双眸露出辽远空旷的神情说道：“寂寞么？师父让我好好活下去，我便好好活下去。寂寞是什么？我不懂……”

小卫抚上石桌上的尘埃问道：“顾姑娘，为何这黄衣女子能活四百多年？”

我说：“因为在她死后不久，有人把寒冰琥珀放入她体内。不过她并不是还活着，她已经死了，现在她只是一个活死人。”

黄衣女子皎洁的眼眸闪了闪对我说道：“对啊，活死人，你怕么？”又问小卫：“你怕么？”

我摇头表示我不怕，只因我本身就是一个活死人。自然就不会怕我的同类，但是我不怕不代表小卫也不怕。设身处地想想，如果一个活人在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与两具尸体坐在同一张石台上聊一具尸体存活的时间，想想也觉得毛骨悚然。为了发挥我仅有的人道主义，我还是乖乖禁了口告诉他们我也是一个活死人的事实……

小卫并未搭理黄衣女子的话，他说：“寒冰琥珀虽然不能起死回生，但是却能让死去的人醒来。那么是不是无论死了多久的人，只要把寒冰琥珀放入身体，那人便可以醒来？”

黄衣女子摇摇头说道：“若那人的灵魂已经离开宿主，或者尸身已经腐烂，我想应该不能吧……”

小卫眸光闪了闪说道：“不知姑娘能否割舍你体内的寒冰琥珀？”

黄衣女子理了理三千青丝淡淡说道：“呵，我求之不得。若你们能成全我心中夙愿，即便我魂飞魄散我也会心甘情愿。能真真正正的闭上眼睛。”她眸中闪现出痛苦的神色，她说道：“我已等这一天，等了许久……”

她指指自己的心口说道：“若我死了，便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