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教学楼下，就听到“滴”地一声响，周睿朝一辆黑色的丰田车走去。戚小冉眨眨眼，原来他竟是有车一族。但是看他的穿着：白衬衣，卡其色裤子，一点儿都不像是有车的人。
周睿打开车门，笑道：“请上车。”
让老师开车门，戚小冉很不好意思，小声说了谢谢，爬进车去。
周睿依旧微笑着，走到车的另一边，开门，关门，启动车子，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车子里一尘不染，还有有淡淡的花香。戚小冉有些局促，紧紧抱着书包，她觉得自己是个土包子，这是第一次做轿车，手脚不知道放在哪里。她瞥了周睿一眼，她有老师恐惧症，每次看到老师都会绕着走，尽管周睿还是学生，但是他给人的感觉却在云端一样。
周睿的嘴角微微上扬，他自始至终都保持这个表情，没有变过。修长的手指拿了一张CD，塞到播音器里，“不介意吧？”在征求完戚小冉的意见后，才按了按钮。
悠扬的民乐缓缓流了出来，倾泻在车子里。戚小冉没想到他竟然喜欢听这样的音乐，而不是某位歌星声嘶力竭的吼声。如泣的琵琶诉说着缠绵悱恻的爱情，悠扬的曲调里却感觉到无尽的哀伤。忽然琵琶转为背景音乐，钢琴成了主调，天籁的女音轻轻吟唱，就像对爱人的诉说。琵琶如有灵性一般，听完女生的诉说又从背景里跳了出来，如同男子的应和
戚小冉完全放松下来，静静听着曲子，琵琶的每一根弦如同长了触手，轻轻撩拨着她脆弱的神经。
“你没事吧？”周睿调低声音，关切地问道。
戚小冉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周睿拿出纸巾，“你哭了。”
“呃？”戚小冉一摸脸，竟是满手的泪。她尴尬地笑笑，拿了纸巾，拭去眼泪，“不好意思。”
“呵，没事。”周睿看着前面的红灯，眼角却扫向戚小冉，她是他见过的第二个听这首曲子听哭了人。她其实也有着一颗脆弱的心，用看似冷漠的外表伪装着自己，从这个层面上看，他们很像。
戚小冉忽然问道：“这首曲子叫什么？”
“《琵琶语》，你喜欢？”
“恩，很好听。”
周睿笑笑，另一个人却是当即关了他的CD，扬言再也不要听到这首曲子，“你认识叶绍天？”
“也不算认识，见过几次面。”这是他们第一次谈到叶绍天，戚小冉想：周睿应该早就认出了她和孟小小，只是装作不知，“你和他是朋友？”
“恩，孟小小的医药费我会付上，以后不要再接触绍天。”这是第二个对戚小冉说离叶绍天远一点儿的人，第一个是茶餐厅的经理。记得她去辞工的那天，经理还额外给了她一个月的薪水，嘱咐她好好读书。
“你是在替叶绍天收拾烂摊子吗？”
车子已经驶进了医院，周睿找着停车位，“呵呵，算是吧。”
停好车，周睿买了一束康乃馨，一个水果篮，同戚小冉一起走进了医院的大楼。
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戚小冉下意识地皱了下鼻子，她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味道。楼道里不断有护士来往，面冷似冰，推着装满瓶瓶罐罐的车子。戚小冉走在走廊的边上，仰头，寻找着孟小小的病房。
病房里，孟小小拿着一张报纸，眼睛盯着某处，久久没有移动。她的手上仍旧插着管子，只是液体换成了透明的，微微有些凉。她看到进来的戚小冉，立刻展开笑颜，扔掉了报纸，“小冉，你来了。”
“恩，你觉得怎么样？”
“还好，就是……闷。”孟小小看到一起进来的周睿，脸立刻僵住，“周老师也来了？”
周睿含笑点头，皱眉看了看另外两个病床上的人。房间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药味，还有人的身体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一点儿都不好闻。
周睿的眉皱地越发紧，“要不要换个病房？”
孟小小摇头，她哪里有钱换病房，早上她还央求医生让她出院呢。
周睿放下水果，把康乃馨给了戚小冉，“我去找下医生。”
“喂，周老师！”
周睿扭头看着孟小小，孟小小无奈地笑笑，“你不用去找了，我正打算出院呢。我又没有什么大病，好好养养就行了。”
“还是多住些日子吧，你放心，医药费由我来付。”
待他走了，孟小小哀怨地看着戚小冉，“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戚小冉无奈地耸肩，“是他硬要来的。”鼻息里是康乃馨的香味，压过了别的味道。戚小冉摸了摸花瓣，只有这样的男人才会买一束康乃馨送人。
很快，周睿带了医生来，换到单间，空气立刻清爽了。他拿出苹果，细细削着，长长的苹果皮在手边旋转，“你安心在这里住，别的都不要操心。”
孟小小干笑，求助地看向戚小冉。
戚小冉扭头，当做没看见，把康乃馨插在瓶子里，然后拉开窗帘，房间立刻亮堂了，阳光洒了一地。
周睿把削好的苹果给孟小小，“这是绍天拜托我做的，所以你不用介意。”
孟小小猛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随即嗤笑，“他还记得我？！”
“小小，你还年轻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要珍惜自己的生命。绍天是没有爱情的人，不要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周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戚小冉靠在窗边，静静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捏着水果刀，刀片反射着太阳光，晃到眼睛里。他站起身，又拿了一只苹果，静静地削着。戚小冉记得有人说过，会削苹果的男人，会很温柔很体贴。
孟小小使劲咬了口苹果，咯吱咯吱吃着，“周老师，你是来做叶绍天的说客吗？”
“不，我从来不劝人，这只是我对你的忠告。”
孟小小邪邪地笑，“那我先谢谢周老师了。不过我是不会放过他的，现在的我也没了爱情，我剩下的日子就要与叶绍天周旋，我要看着他被别的女人抛弃的一天。”
周睿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戚小冉，戚小冉愣了一下，接过的时候说了声谢谢，仍旧很小声，但是周睿听到了，回以一笑。他喜欢这个沉默少言的女生，她的眼睛里总是平平静静的，没有时下学生的那种躁动。
“周老师，你认识叶绍天吧？”孟小小吃的很香，已经下去了大半，她的心情也在急速康复之中。
“恩，我们是朋友。”
“原来如此，那请老师转告叶绍天，就说我谢谢他的照顾了。”
“我会转告的。你好好休息，我们先回去了。”周睿转头看着戚小冉，“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好，小小，我明天再来看你。”
孟小小点头，对她调皮地眨眼，“最好一下课就来，我快要闷死了。”
回去的路上，仍旧是那首曲子，这次戚小冉没有哭，她安静地听着，以至于到了学校，都不愿下车。周睿拿出CD，笑道：“送给你。”
戚小冉摇头，“不用了，谢谢老师。”
周睿帮她打开车门，“当心，不要碰到头。”
戚小冉扭头对他笑笑，他真的是很温柔，很体贴，就像温暖的湖水，无论什么时候看，都是平静的，没有一丝凌乱的波纹。
车门关上的刹那，周睿的目光也被阻挡住，他仍旧看着戚小冉离开的方向，手指摩挲着CD，嘴角的笑意却突然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