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骅眯着眼睛看着一身狼狈的少主,道:“没错,你是可以练剑了,但是今日我军耽误的公事要如何弥补呢?”
煜承一时语塞,回头想想,要不是暗雪军出现的及时,没准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这绝对不可能是靳骅他们例行公务而顺便把自己给救了。
他们是专程为自己而来的。
“我......”煜承凝噎道。
靳骅一扬身后的披风转过身去,向着属下吩咐道。
“天色已晚,全体就地扎营用餐,然后回城!”
“可是,将军,我军上山已经多日,携带的军粮已经快要耗尽了。”一旁的军需官一脸沮丧道。
靳骅神秘一笑,指着地上的黑铁兽尸体道:“这不是粮食吗?”
军需官顿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大块肉呢!”
显然,世界上是没有什么人会对吃肉表示抗拒的,片刻之后丛林中就传来战士们高亢的欢呼声。
天色很快阴暗下来,丛林的空地上升起了一堆堆的篝火。
现在并不是作战状态,而且天色将晚,水汽又重,即使炊烟飘散也传不远。
暗雪军的将士们三五一伙分散的坐在暖暖的篝火旁边,互相扯着一些家常,偶尔也会传来一阵哄笑,使整个气氛活跃起来。
靳骅和煜承两个人坐在一块,他们的前面正烧烤着小半只的兽腿。
识趣的宥岩远远地看着自己的这两个顶头上司似乎有话要讲,便停住步子往另一个火堆走去。
“你为什么要练剑?”靳骅坐在一棵爬满藤蔓的苍劲古树之下,手中的短刀轻轻拨动着燃烧着的火堆。
一旁的煜承低着头,修长的手指一直在泥泞的地上划着什么。
“因为我喜欢,我喜欢它的光芒,那么亮,太美了。”
煜承抬起头,眼中满是希冀地答道。
靳骅笑了一下,他拍了拍煜承的肩膀。
“今天第一次杀生,你害怕吗?”
煜承点点头,但很快又摇摇头。
“没杀死它之前很怕,但杀死它之后就不怕了。”
靳骅点了点头道:“人生中总有很多比这更可怕的事情会自己找上门来,如果你不愿意永远活在恐惧中,就必须战胜它,消灭它。”
说着,他伸手递过来一块油滋滋的兽肉。
煜承在一番激烈的搏斗之后,肚里其实早就饿的不行了。
这会儿一接过香喷喷的食物,也顾不得烫就狼吞虎咽起来。
“味道不错,就是有点硬,还有点酸。”他口里塞得满满的,嘴唇上满是油星,一边嚼,一边赞叹道。
几天之后的清晨,暗雪军一行人在巨大的军旗率领下回到了大营。
而此时有另一拨人正站在大营门口,似乎与守卫的士兵发生了一些争执。
而且这争执似乎还挺激烈,两边的人几乎就要动起武来。
靳骅定睛望去,站在大营之外的那群人里竟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现任名义上的风瞑城主,他的老朋友,鹰见。
后者此时正一身白色裘袍,双手交背,站在一群闹事士兵之后,静静的看着事态的发展。
而这群大大咧咧的士兵自然也就是他的侍卫了。
靳骅知道,由于手中没有大权,鹰见整日游走与茶肆酒楼,日子过得纸醉金迷,而他手下的那帮少爷兵也似乎沾染上了浓重的江湖习气,言谈举止无不充满着暴戾之色。
不知今日他们这些人到有空跑到自己的军营来了。
而此时,身边的少年却已经勒马前出,向着城主鹰见飞奔而去。
“看招!”煜承大喊着从鹰见的身旁驰过。
后者直觉头顶一麻,然后便是洋洋洒洒的青丝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遮住自己的视线。
鹰见清醒过来,伸手摸了摸自己被斩断的发髻,脸色变得潮红起来,他努力的压抑着不让自己当场爆发出来。
“大胆!”
而他身边的侍卫们可不这么想,他们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纷纷抽出弯刀就向肇事者砍来。
而这时营内的军士见少主有难,也纷纷打开营门向侍卫们冲来。
一场厮杀眼看就要在所难免。
“住手!”
靳骅飞驰过来,他的声音如同雷鸣,汹涌地灌入每一个人的耳膜。
双方停住了动作,形成短暂的对峙。
煜承也勒住了马缰,他翻身下马,向着阴沉着脸的靳骅走了过来。
“向城主道歉!”
靳骅冷冷的盯着他道。
“为什么?”煜承一脸的不解,他怒气冲冲的指着鹰见道:“他害死了我母亲!”
“向城主道歉!”靳骅又说了一遍,握鞭的手臂轻微的颤抖起来。
他的目光如鹰隼一样,简直要刺穿煜承的心脏。
宥岩远远的看着自己的将军,这副样子他已经多年不见了。
“我不......”煜承倔强的大喊着,随即转身向营内跑去。
而此时,一身狼狈的鹰见却发声了。
他冷哼一声,带着几丝嘲讽道:“这就是传说中暗雪的接班人吗?正是复国有望啊!”
靳骅没有反驳,他侧过头面无表情道:“煜承还是个孩子,我替他向城主赔罪了。”
“算了,”鹰见诡异的笑出声来,道:“本城主怎么会跟一个嘴上没毛的小娃娃计较。将军多虑了。”
话音刚毕,他已经一边大笑着,一边转身离去。而他身后耀武扬威的侍卫们也纷纷瞪了一眼暗雪军的将士们,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了上去。
“啪—”
锐利的箭影闪过,随着一声响亮的撞击声,箭头准确的穿透靶心。
煜承眉头紧锁,孤独的立在风中,手中颓丧的拎着慢慢合拢的长弓。
他从很早以前就在他人的一些交谈中得知自己的身世,也知道自己的母亲因何而死。
他特别讨厌这个所谓的风瞑城主,如果不是他没有脑子的屠光了一个蛮族部落,那些平日里勾心斗角的部落们绝对不会联合起来,更别说是去围攻风瞑城了。
鹰见残暴和嗜血,引得天怒人怨,这并不是仅仅对于边缘部族来说,同样存在这种想法的风瞑子民也不在少数。
而且直到现在的鹰见也是不思悔改,终日里如同一个地痞流氓一样花天酒地,要不是他那个垂垂老朽的父亲依旧在幕后掌控这一切,也许风瞑城早就完了。
“一个人需要永远牢记自己的使命,但是在复仇的一刻最终到来之前,必须得学会忍耐。”
靳骅已经换了一身便装,从容的向煜承走过来。
“那么那一刻什么时候才能到来呢?”煜承不解的侧过头问道。
靳骅在数尺之外停下了脚步,深不可测地道:“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十年后,二十年后,但是我认为你应该搞清楚你真正的敌人是谁。”
“我的敌人?”煜承转过身来问道,“我的敌人当然是这个杀死了我母亲的刽子手。”
“不,”靳骅摇摇头否认道,“如果把你将要走过的人生比作一条辉煌的大道,那么他只不过是这路上的一块小小的绊脚石。”
他顿了顿,目光深沉起来。
“你知道你胸前的这个盒子里是什么吗?”
“是紫色的石头。”煜承的声音平缓起来道。
“不,它有名字,叫暗雪之石。”靳骅看着自己年幼的少主道:“他是上古之神流传下来的,是你的父亲在牺牲前留给你的。
“”我的父亲?”煜承很少听人提起过自己的父亲。
“没错,上一任的暗雪城主。在熔炎大军攻破圣殿的时候与城俱毁了,他是个伟大的勇士。”靳骅的眼眶有些湿润。
煜承从没有看过他这副样子,只是沉寂下来,静静的听他说完。
“你的敌人是那个杀死你父亲的人。”靳骅抬眼看了一眼北方的天际,慨然道:“熔炎暴君噬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