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會如此……他真的不是懷刀……不……不會的……”
墨杳棠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腳步踉蹌身體跌落在地。為了自身清白而自盡,此人倒是令人佩服……隨即心裡憤恨不平的想,他花了數年時間終於探出縱橫博隱匿天山群峰一帶,自己又花了三年的時間尋找他的蹤跡,這群山中的最後一座正是他最後的一絲希望,想不到……。
此時他盯著紫獨影的屍體,知道這一切都沒了,當下起身將他身上衣物裡裡外外搜尋數遍。反覆不止的搜刮幾乎要將衣物給扯破,墨杳棠才甘願稍稍放手。莫非……是吞下去了,手臂奮力高高舉起,揮劍就要往紫獨影的屍身砍去。
“不可傷害石像爹爹!”兩少年不顧身上傷勢,急忙擋在墨杳棠的劍前。
“嘿!你們的石像爹爹這下真的成為石像了,兩個傻子!”
墨杳棠冷笑一聲,右手催勁將兩人震開,欲將紫獨影開腸破肚一探究竟。
“石頭去處你不想知道嗎?”
翟快不願他再度受到傷害,口中喊出紫獨影身前的遺言。
“爹爹剛可是親口告訴我們了!”焉復兮順勢補上一句,怒視著墨杳棠手中金黃劍身的鎏金催月。
倒是墨杳棠臉上一陣發紅燥熱,他因白衣老者的服毒自盡之舉,一時失去的判斷與理智。回想起剛剛他的確依稀有聽到,秘密……等字。
望著紫獨影的屍身,倒底煙消雲散紫獨影是否就是懷刀縱橫博本人,墨杳棠心想人都死了也就不重要了。
轉頭瞥向兩位怒視自己的少年,瞧著他們身上流血不止的傷口,心中驚嘆兩童雖然不經人事,但言行中頗有江湖豪傑不畏生死的氣度。若對他們以武力相迫可能會造成反效果,最好的方法就是親近討好他們二人,然後獲取他們信任之後再套出石頭的去處。
但隨即又想起……自己不久前對他們所做之事,數刻前還令他們崇拜不已的絕世高人,原來是一個為了石頭隨意殘害婦孺的心狠手辣之徒。
突然墨杳棠大喝一聲,雙膝跪落在紫獨影垂坐的身前,響頭直直磕個不停。
“前輩!是小的錯怪你了,才害得前輩有此下場,在下實在是萬萬對不起你!”
焉復兮翟快看見墨杳棠的態度是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紛紛由憤怒轉為不解。
“快!快!兩位好孩子,快像你們的石像爹爹磕頭,快──”
眼看墨杳棠一整個痛哭流涕的哭臉,聲音極是誠懇熱切。現場兩人也學了起來,朝紫獨影面前磕了一遍又一遍的響頭。
“石像爹爹在睡覺嗎?怎都不答話?”
聽見焉復兮對翟快的耳語,墨杳棠更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著。
“你們的石像爹爹……已……已經服毒身亡了!”
“身亡?”
“就是死了,人死了!”
年紀尚幼的他們,好一會才真正明白死的意思,紛紛抱著紫獨影僵硬的屍身,再度大哭一場。
“都怪我誤會了紫獨影前輩,錯怪他就是當年偷走石頭的竊賊,才會鑄成今天的大錯。”
墨杳棠幫翟快焉復兮兩人止血塗抹過金創藥後,以誠懇又懊悔的神情望著兩人。
“都怪墨叔叔不好,一時太過心急誤認你們是當年罪大惡極的縱橫博遺孤,才會對你們以命要脅下此毒手。如今真相大白,前輩的死坦白說也是我間接造成的,今後我會負起養育你們的責任,兩位乖孩兒。”
不等焉復兮與翟快兩人答應,墨杳棠自作主張的將二人擁入懷裡,做出既親熱又疼惜的動作。倒是焉復兮翟快總覺得有股說不出的不對勁,此時心智尚未發育成熟的他們,除了承受身體的傷痛之外,心中只是塞滿了失去一位父親的沉痛哀戚。
由於焉復兮兩人的傷勢頗重,不便於山林行走,當下墨杳棠便決定先在石屋停留數日。為了加快兩人傷口的復原速度,墨連棠除了傳授了兩人基本的調息養生法門外,並加以自身內力輔助倆人。
幸虧兩兄弟從小都是靠著非凡的求生本能獨立長大,傷口癒合的速度硬是比平常人要快上一倍。這特異的體質也令墨杳棠感到不可思議,內心覺得定是接觸過石頭才帶來的奇異改變,當下只是莞爾一笑帶過。
雖然兩人傷口以急快的速度日漸癒合,但焉復兮左手的手筋已被割斷,從此再無使力之勁。墨杳棠假意說明了一番,告知藉由鍛練內功的方式,數月後就會逐漸好轉不用擔心。
倒是焉復兮心性寬大,心想左手使不出力,反正還有右手可用,當下也不對墨杳棠生出間隙。
爾後平日閒暇之餘,墨杳棠便以自身數十年的江湖閱歷經驗,大致上說了一點給翟快他們知曉。這對於從未涉足過江湖的兩人來說,聽的是饒富趣味極了,整天纏著墨杳棠不放。
眼見兩少年對他的崇敬與依賴日益加重,心懷叵測的墨杳棠總假借尋找石頭的藉口,每每到夜晚才回到石屋。這數天中,墨杳棠對他們倆的照料也可算是無微不至,更勝從小扶養至大的石像,紫獨影。畢竟人與人之間近距離的相互照顧,是一尊冰冷的石像所比不上的。
十二天後,墨杳棠已搜尋了臥林山所有可能的地方,確認石頭應該是藏於別處,當下告知兩人準備離開此臥林山。平時吵鬧慣的焉復兮倆人此時突然噤聲不語,表情哀戚的不停環顧石屋四周,不停的一遍看上一遍。
“走吧,身為男人就應該出去闖他個一闖。”
焉復兮與翟快倆兄弟互看一眼,知道自小一直憧憬的江湖世界,此刻就在外面等待著他們。兩人並肩直接緩步到石像面前,卻發覺石像不知被何人所砸碎,看著地上的石像碎塊,嘴中不停痛罵此人王八殘忍。
想起與他們生活了十三年的石像爹爹,如今只剩一堆碎石,兩人泛起一陣的感傷,雙膝跪地拜了拜哭了哭。而這裡也是紫獨影死後安葬的所在。他們內心牢記著石像生前所說過的話,若是將來有天長大成人決心離開此地的話,請取走散落一地的石塊當作對他的紀念。他們乖乖照著吩咐,各自拿起一顆從小到大陪伴在身旁,最熟悉的石頭放入他們的懷中。
屋內的墨杳棠無心去注意石屋外的舉動,內心只是不斷思考接下來的後續打算。三人走出臥林庄後,兩人不時回頭看著這個從小長大的地方,腦中不斷想起十幾天前紫獨影生前所說過的最後那兩段話。
一切所有如昨日不復存在,萬物是非如一夜快火湮滅。
焉復兮喃喃說著,一切所有如昨日不復存在……
翟快則反復誦著,萬物是非如一夜快火湮滅……
唸著唸著……眼前景物依舊是他們最熟悉的臥林山,只是此景漸漸變得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