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琀裳没有睡意。于是披上一件斗篷就信步而行。
太子府,亭台楼阁都是典雅大气。而后园却柳暗花明,有一小湖,月光下粼粼水波,杨柳抽芽,微风还带着些许寒意。
绕过小道儿,走过一座假山,琀裳眼前一亮。
一颗巨大的白樱树。花开绚丽,如团团白云,月光之下,清湖之畔,美不胜收。
“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白樱树。”琀裳用手背轻轻碰触一团花簇,柔软的花瓣微凉细腻的触感从手背的皮肤蔓延开来。一阵风过,飘零几片花瓣,柔弱却安然。
正当琀裳沉浸在欣赏白樱的时刻,却听见背后的脚步声。她警觉的回头看去。
万俟玄宇没有束发,一头乌黑的长发在风中肆意散着,他站在月色下,给人一种朦胧的感觉。
“原来是你。”琀裳回头继续欣赏她的樱花。
“这么晚,为何到这里来?”万俟玄宇问。
琀裳笑笑,说:“太子不也是如此?太子你又为了什么?”
万俟玄宇没有说话,只是同样看着白樱。
气氛有些尴尬,琀裳觉得该说些什么:“太子,玄星所说的上巳节春游,我能一起去吗?”
“可以。”万俟玄宇并没有考虑,直接地答应了,让琀裳有些出乎意料。
“听说这次春游项国皇后要给你选太子妃。”
万俟玄宇看着她,还是沉默。
“你……”琀裳看着万俟玄宇,“你真会立妃吗?”
万俟玄宇冷笑:“你不是说在你那个世界男女都是恋爱自由?孤亦不想被皇后摆布……”
“可是你毕竟不是我那个时代的人啊,你可是太子,”琀裳笑,“你的身份高贵,与你相配的必定是世家背景的大家闺秀。不仅要做你的太子妃,还要成为未来项国的皇后。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能受得了你的坏脾气,还有你那些娈童宠妾。”
万俟玄宇眯着眼斜睨着琀裳:“孤从未见过像你一样大胆评论孤的女子。”
琀裳觉得即使说些小挑衅的话,万俟玄宇好像也不太生她的气,就更有恃无恐地说:“刚开始我觉得你是个刚愎自用、残暴冷酷的暴君。可上次跟你聊了一个晚上,这几****就在朝堂上说了举国办学科举取士的事。”琀裳背着手,仔细打量着万俟玄宇,“一个帝王,要有一统江山的霸气,量才适用的气度,能屈能伸的隐忍,虚怀纳谏的胸襟,加上经营天下的信念和决心,不是吗?”琀裳想到了秦始皇、汉高祖。
万俟玄宇仔细听她说,没有接话。
“一个肯挑战权贵利益的太子,我齐琀裳还是很佩服的。”琀裳由衷的说,“我想你会是个有改革精神的皇帝。”
“没想到,你一个小丫头懂得却是如此之多。”万俟玄宇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赞扬。
杀手训练不仅仅只训练身手,文化课的学习也是必不可少的,甚至比正规的学校更加严格,包括艺术修养、形态礼仪的修习。琀裳暗自好笑,自己的杀手生涯却是在这个古代帮了她不少。
万俟玄宇忽然问道:“齐琀裳,你认为一个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应该有如何品质呢?”
一阵风过,撩起了琀裳的发丝,她手轻轻一绾,将几缕青丝绕到了耳后:“我不知道,但我想一个女子是不是一个好太子妃乃至一个好皇后,首先在于你万俟玄宇是不是真的爱她……因为她是要和你一起撑起一个国家的人,如果得不到你的爱,她又如何去成为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呢?”琀裳微笑,“我记得很久以前有人跟我说过:被爱者勇敢、爱人者坚强。勇敢与坚强兼得,势必成大事,担重责。”
“齐琀裳,你的见解都是这样特别。”
“今天睡不着,费脑子想了这么多问题,都是失眠的错。是时候我该回去睡觉了。”说罢,琀裳抬步要往回走。
“能否多陪孤一会儿。”万俟玄宇的声音很轻。
琀裳停下脚步,看着万俟玄宇走到他身边。
“我确实困了,太子殿下。您明天不还得早朝去,也赶紧休息吧。”说罢,琀裳带着笑容逃回暖园去了。
万俟玄宇摇摇头,这齐琀裳真是一只狡黠的兔子。
“殿下。”一个黑影带着担心的声音从暗影中走出。
“唐峰……”万俟玄宇看向暗影中的唐峰。
唐峰的银色面具在月光下更显诡异狰狞,他手执一件披风给万俟玄宇披上,说:“殿下,为何来着湖边吹风。”
万俟玄宇当然不会告诉唐峰,他的眼线报告齐琀裳夜半离开暖园来了这里,他好奇跟来,此时他看向琀裳离开的方向,隐约对琀裳的离开有些不舍。
唐峰提醒道:“太子,此女子不可小觑,亦不可陷得太深。”
万俟玄宇在下属面前眼神恢复了冰冷:“什么叫陷得太深?”
唐峰见万俟玄宇眼神有变,赶紧作揖:“属下冒昧,请太子惩罚。”
万俟玄宇直起身,向寝殿走去。
唐峰一路随行将万俟玄宇送回寝殿,带其就寝,方才离开。
几日后,便是到了上巳节春游踏青的日子。
年轻的世家子弟小姐们整装待发,来到白云山下的行宫。玄星和琀裳低调地站在离热闹的中心最远的一隅。
“玄星,哪个是上霞琳?”琀裳问道。
“人群中心,穿着一红色锦纱罗裙的女子。”玄星道。
“哦……她眉心的花钿真漂亮,”琀裳看到上霞琳眉间金色的梅花花钿,“她的罗裙也十分华贵,就好像她已经当选太子妃一般艳丽夺目,成为众人的焦点。”
此时,万俟玄宇也到了聚会的中心,那上霞琳立即迎了上去,像万俟玄宇福了一福,众人也十分尊敬地向万俟玄宇行礼。可这位骄傲的太子,连看都没看上霞琳一眼,径直向宴会厅走去。对日常的寒暄行礼完全没有兴趣的样子。而上霞琳不仅没有气恼,反而紧跟着万俟玄宇往宴会厅走去。
玄星只是抬头又看了一眼,便侧过脸看向琀裳:“琀裳,我们去那边小亭小坐如何。”
“好啊。”琀裳和玄星往行宫小亭走去,此刻离聚会的中心更加偏远了,小亭在一处假山后面,已经听不到吵杂的人声,亦看不见他人的影子。只有亭边小溪,载着落英缓缓流淌。几只报春的喜鹊,在树枝上鸣叫。
“玄星,你不是说卫风今日也会来吗?怎么没见到他。”
“或许淇澳公子已到,只是未见到罢了。你且不用着急。”玄星虽是这样说,但目光还是四周看看。
“两位公主,可是在寻在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卫风?!”琀裳一惊,终于见到了这位老朋友。她自从上次决心不给卫风添麻烦后可是给卫风填了不少麻烦,早就想跟卫风道歉却一直被软禁而不得。
“参见玄星公主,景平公主。”卫风还是一身水色长衣,头发干净地梳成发髻,清爽温雅。
“你们二人定有许多话聊,本宫想那上霞琳定是缠住了皇兄,你们大可放心聊聊。本宫先去别的地方看看。”说罢,玄星带着侍女朝宴会厅走去。
琀裳穿着卫风送的素色兰花云锦料子制成的襦裙,青丝绾成流行的世家女子发髻,钗这点翠青鸟簪子,耳边是点翠兰花耳饰,衬托她娇俏可爱又不失典雅高贵的气质。卫风看着她,有点痴了,喃喃道:“好美……”
“你说我吗?”琀裳笑若春光般灿烂。
“当然。”
“谢谢你送我的裙子和首饰。”琀裳道,“我这次给你惹了大祸了吧,卫风。”
卫风摇摇头,温柔地笑道:“在下只是担心你的安全。却没想到让你自由办法。”
“听说万俟玄宇跟你谈了很多苛刻的条件,是吗?”琀裳抱歉地说,“真是很对不起。”
“别说什么对不起。”卫风伸手轻轻撩起一缕琀裳的发丝,低下头轻轻嗅,动作暧昧和缓,带着深深思念的意味,“让你被软禁太子府,终是在下无用。”
“怎么会!是我自己闯的祸,卫风你何须自责,你完全不用为了我而答应万俟玄宇的条件。”琀裳有些激动,却看见卫风眼神里难以掩盖的担心与忧伤。
瞬间,卫风伸出双手,轻轻一揽,便将琀裳揽入怀中。他将头埋进琀裳的脖颈,紧紧得抱着琀裳。
琀裳有些心惊,在卫风怀里不知如何是好:“卫风?”
“你不知我有多想念你……琀裳……”卫风的声音柔和温暖。
琀裳僵硬,她想推开卫风,却感受到了卫风深深的悲伤,又不忍心。只好就让卫风这样抱着她。
而此时,他们二人皆不知,万俟玄宇就站在不远处完整地看到了这一幕。
万俟玄宇因为被上霞琳纠缠地心烦,又发现琀裳未在聚会中心,便找了个借口出来寻找。此时万俟玄宇站在小亭不远处眼睁睁看着卫风紧拥着琀裳,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他便感觉到有一股火气腾地烧灼起来。拳头紧握,指甲快要嵌进手心里,眼神冰冷,呼吸烦躁起来,什么量才适用的气度、能屈能伸的隐忍都是扯淡,他此时恨不得冲上前去立刻就分开眼前的两个人。
“皇兄?”玄星发现了万俟玄宇。
万俟玄宇回头看到玄星,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玄星一惊,她看着万俟玄宇的脸色难看极了,一眼望去才发现是卫风紧紧抱着一动不动的琀裳,顿时明白了原委,她担心地问:“皇兄……你……”
万俟玄宇狠狠地一甩手,什么也没说,便向宴会厅走去。
玄星看看琀裳与卫风,没有说什么,只是皱着眉头,紧随万俟玄宇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