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祤抱着琀裳骑着骏马,走在韩京宽阔的大道上。他将准备好了的长斗篷将琀裳裹好,毕竟暴露那么多肌肤在外,怎么看都不妥当。
他看到了百姓们的眼神中又有了神采,虽然疲惫,饥饿,但是他们似乎再次拥有了生活的希望。孩子们还在抽泣,大人们已经开始挣扎劳作,每日的生活不再处于生死的恐惧中。
士兵们相互传递着琀裳的“义举”,他们猜测着这个女孩的身份。
有人说她是皇帝秘密训练的影卫,被派往前线;
有人说她是张将军家的小姐,从小习武,却是女儿身,今日才挺身而出,救国救民;
有人说她是七皇子的宠妾,容颜绝世,胆识过人,魅惑敌众,生擒敌将;
还有人说她是深山的妖女,有异术防身,可以以一当百,救我延国子民。
……
慢慢的,百姓间也传言四起,这个女子是谁,他们各有各的说法,但是他们都知道,是这个女孩子让延国获得新生的机会。
第一颗星星升起的时候,万家灯火。
皇宫门前,是延王端木杭,他一身素色的锦袍,亲自来迎接。他下令,将万俟筠软禁于昆明阁。
流祤附在琀裳的耳畔,轻声唤她:“齐姑娘,我们到皇宫了,你得醒醒了。父王亲自来接我们了。”
琀裳听到他的呼唤,立即睁开了眼睛,直立起身子,回头看他:“到了吗,真快啊!”说罢,她向前方看见了已经很近的宫门,还有那个穿着王袍的延王。
延王也看到了马背上的小女孩。他心中是那么高兴,和蔼的笑容绽放。他向前探了几步,伸出双手,迎接这个女孩。
琀裳像条小泥鳅一样噈溜一下就滑下马背,来到延王面前。流祤和张将军也跟着来了。
延王给她行了大大的一礼。在场的人也都深深地向这个女孩鞠躬,文武百官,群众士兵。包括流祤和张将军。这大大出乎琀裳的意料之外。她就那么大庭广众地接受一个国王和全城百姓的敬意。小小的心飞了起来。长久以来,她都是生活在世界的背面,杀人,偷窃从不是她的爱好,但是她每日要做的任务。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也可以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料到,这个世界不是书中或者电视剧中那样的:
国王可以很谦虚,将士可以很爱国,百姓虽然疾苦,但是却知足。
她挠挠头,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世界比起原来的世界要简单多了,实在是不想回去了。说不定自己那些本事,可以开开心心地活下去。那么多技能,或许不用再用来暗杀偷窃,她只想好好地休息,做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哪怕那颗少女的心早就在多年的杀戮中丢失了,但是说不定又可以捡回来呢?
看着所有人都鞠着躬,她连忙也深深地像个日本人一样弯下90度的腰,嘴里说着:“陛下何必这么客气呢,何必呢?呵呵”
延王直起身子,众人也随即抬起头来。他看到这个小姑娘好笑地红着脸,嫩嫩的脸蛋,有些憔悴的神态。向身边的冒公公点点头。
冒公公走上前,大声的颁布圣旨:
“陛下有旨——”
所有人都跪下接旨,琀裳有样学样,跪了下来。
“齐琀裳救我延国,功不可没,赐号,景平翁主,享朝廷俸禄。另赐清留园,绸缎十匹。”
琀裳一听,马上就更开心了,翁主和郡主差不多,类似诸王的女儿,感觉就像是国王的干女儿差不多的感觉。
延王没有食言,给了她个园子,还有钱。这个国家刚刚经历了战争,能拿出赏赐已经很不容易了吧。她乐呵呵地学着电视里的样子:“谢陛下!”
宣旨毕,一行人进了皇宫。
延王和蔼地对她说道:“齐姑娘,今晚先好好歇息,明日朕再好好设宴感谢姑娘救国之恩。”
“好的,陛下。”她微笑着,肚子饿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
冒公公带来两名宫女,一个年纪较大,十七八岁的样子,相貌平顺,气质祥和;另一个长的乖巧伶俐,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冒公公毕恭毕敬地说道:“景平翁主,这是将服侍您的宫女采菱和巧儿。从今往后,都由她们俩来负责您的衣食寝居。”
采菱和巧儿给琀裳行礼:“翁主请随女婢来,园内已经准备好了晚餐。”
琀裳一听晚餐,咽咽口水,看着延王,一脸期待。
“去吧。”延王点头。
于是,在两个宫女的带领下,琀裳朝宫内那个精致偏僻的小园去了。
流祤的目光一直送着她。直到延王拍拍他的肩膀,脸上不再是和蔼的面色,而是深深地担忧和疑虑:“祤儿,这个女孩出现离奇,举止怪异,背景身世无处可查。在没有查清她的身份之前,千万不要走得太近。”延王转身对张将军说道:“爱卿到朕的书房来,关于今天之事,朕还有很多疑惑。爱卿来给朕讲清楚。”说罢,他就在冒公公和张将军的陪伴下向书房走去。
流祤站在原地,目送延王离开。
虽然他能够明白父王的担心,可是心中的声音愈加明显。这个迷一样的女孩儿从一开始就深深地吸引了他。他想走近她,知道她的一切。
清留园是延国皇宫比较偏僻的园子。流祤的天涯小筑离得很近,而昆明阁也在不远的地方。
借着房间里的光亮,可以看见这个园内种植着柳树、槐树、枫树和小巧的灌木。最吸引人的是围墙上开满了白色的蔷薇。最让琀裳惊讶的是,这里居然有一池温泉,泉水冒着温热氤氲的气息,那些蔓延到了泉边的蔷薇,也有了朦胧含羞的样子。
屋子只有一间,但是按现代的眼光看也是两室一厅的布局。一进门是小小的厅,厅的中央是不到一米高的座台,台上竖放着枣色的小几,小几上是白色的酒具。两边是高高的铜架,架子上雕刻着莲花河鹤的样子,铜架上的白色蜡烛摇曳着盈盈的火光。座位后面是一排红黑色漆的屏风,屏风上也是抽象的莲花花团。还有纱帘和帷幔。
左边是卧室,雕刻着花纹的衣柜和衣架,还有一张舒服地软榻。中间有一张桌子,围着它是长条状的座位。一旁还有梳妆台,台上有一面铜镜。琀裳举起铜镜,前后端详,心想这面铜镜若是带回去,定能换来老板一大张支票。她还发现了一个梳妆盒,盒子有三层,她小心拉开每一层。里面装着些首饰,做工精致。
卧室对面一间类似于书房,有一张大大的桌案。之后是一排放着厚厚竹简的书架。桌案上有个玉雕卧牛笔架,栩栩如生。又是一个值钱的物件。她小心地把身后的背包放在一边,拿了一卷竹简,上面的文字就是繁体字,一点儿也不难辨认。
“《资史国志》?这是什么书?”她好奇的再桌案上摊开,还没细看,脚步声传来,还有诱人的饭菜香。
采菱端来了香喷喷的晚饭,精致的小炒,一碗米饭,还有暖暖的汤。
“请翁主用膳。”采菱微笑着,将饭菜放在小几上。又盛了小碗的汤。还给琀裳倒了杯香甜的米酒。
早已饿坏了琀裳开心地坐到了桌边:“你和那个小姑娘吃过晚饭了吗?”
“禀翁主,奴婢和巧儿都已经用过晚餐了。”采菱不紧不慢地回答。
琀裳停了点点头,不再说话,先是举起汤匙喝了口鲜美的汤,汤里有冬菇和气息,她真的好喜欢。接着才开始吃才和米饭。
终于吃饱了。浓浓的倦意席卷而来。“你叫采菱对吗?院子里的温泉我能去泡泡吗?”一天的辛苦,如果能泡澡就再好不过了。
“奴婢这就去给翁主准备。”采菱收拾好碗筷,离开。巧儿此时探着脑袋来到房间里。
琀裳看着这个小姑娘:“我刚才吃饭的时候,你就在门外一直看着我是吧?你在看什么呢?”
巧儿脸红了,样子羞赧可爱:“翁主,您吃饭的时候样子真好看。”采菱也回来了,脸严肃起来:“巧儿,别没了规矩。”巧儿听了训斥,赶紧小心地站在一边。
“翁主,温泉准备好了,请准备沐浴吧。”
琀裳点头,从新将背包背起来,走向温泉。
“翁主为何还背着包袱,这些行李不如让奴婢整理放进房间里。”采菱觉得奇怪,为何沐浴,琀裳还带着她奇怪的背包。说着就要去接过琀背上的背包。
霎时,琀裳停住脚步,敏捷的躲开了采菱的动作。琀裳的身体迸发出了狼一般的警觉。刚才还亲切温柔的样子瞬间消失了。冰冷的眼神就像道道冰剑一样射向采菱。采菱明显感到来自面前这个女孩的杀意。只是一个人的情绪怎么能变化得那么快?琀裳看起来和刚才完全判若两人。巧儿也感觉到房间内的空气冷凝。本来还以为这位新封的翁主看起来和蔼可亲。这种错觉瞬间崩碎。
琀裳看见愣在那里的两个女孩,才发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身上警觉的气息被硬生生压了下去。恢复到了和蔼可亲可爱天真的样子。她的表情就像六月的天气,晴雨只在刹那。她惺惺笑了笑,缓解了窒息的空气:“我还是把它带在身边吧。”
背包里不仅仅是那些可以救命的武器,工具,药品,更是有无价的“归轮明珠”。若是遗失了明珠,估计想要回到原本的时空就几乎不可能了。
她来到温泉边上,把包放在随手能够着的地方,钢制的小弹簧匕首被当做钗子,把头发盘在头上。脱下身上的衣服,缓缓走进温泉水中。
采菱和巧儿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战战兢兢地看着她,眼神里更是恐惧了。她们清晰地看到。琀裳的左肩到右边的腰间,有着一道长长地伤疤,腥红夺目。为了掩饰这长长地伤疤,她的背上纹着相互缠绕的纠结蔓延的花藤。那血液般鲜艳的颜色,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异常残忍。
琀裳没入水中,背上的伤疤在热水中又再次渗出麻痹的感觉。这是多年前在训练中被另外的一个女孩从背后偷袭留下的。她那时是训练营里最出色的女孩。“出色”代表着她有更多机会能够最后活着走出训练营。嫉妒和恐惧,让其中一个相对柔弱地女孩失去了理智,她狠狠地袭击她。她慌乱中忍痛回身一刀插进了那个女孩的心脏。虽然袭击者在她面前死去,但是这道伤疤却深深地留了下来。
十年来,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满满愈合消失了。只有这道伤疤没有改变。
温暖的水,春天的感觉萦绕上来。蔷薇幽幽的香气弥漫而来。月亮在天空,可以看见“桂树”和“玉兔”。皮肤山在水中映照着月光,晶莹剔透,温泉特有的润滑,让琀裳的肌肤变得光滑水嫩。她看着月亮和繁星。水汽弥漫,一切变得空灵生动。
她虽然好累。从背包中找到手机,按下扬声,曲调播放出来,琀裳跟着缓缓地唱起歌来。
她取下头上的匕首,打开刀刃,锐利反光。她将匕首放在水中,小心地洗掉并不明显的血迹。这些血迹是谁的,是那个被他劫持的男子。这些血,是她逼迫地太紧,割破了那个男子脖子上白皙透明的皮肤时渗出的吧。洗完了,她合上匕首,放在一边。长发一下子浸湿在水中。
采菱和巧儿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这样的一位翁主,在一日内拯救了她们的国家。众人面前保持着笑靥如花,可就在那一个瞬间就变得拒人千里之外,杀机四伏。